温以遥才知道,原来陆尽洲开车这么野。
刚才从公司到家那断慢慢悠悠的四十分钟,仿佛是他的错觉。
现在的风驰电掣才是真实。
温以遥从一个世界穿到另一个世界时所经历的那种天旋地转,都比不上此刻陆尽洲开车时这飞一般的体验。
温以遥也不是坐不了快车。
他以前做过一个任务,主角是个赛车手,他也坐过那人的副驾。
一路火花带闪电,温以遥都能面不改色。
因为他知道那是任务,也知道后面的剧情。什么漂移和排水渠过弯,对温以遥来说只是他任务的一个环节。死是死不了的,躺平就完事儿。
但现在不一样。
他已经没有系统护驾,他有血有肉是个活生生的人。
出车祸会死的那种活人。
温以遥暗自抿了抿唇,手把安全带悄悄抓紧。
噢,这该死的推背感。
伴随着“轰”“咻”的声音,他们的车划破了原本沉静的夜。
“……陆尽洲。”
“嗯?”
“我们是不是超速了啊。”
“不会。”陆尽洲的上半身一直保持着一种绅士的从容,脚下的油门踩得却很笃定,“这段路不限速。”
“这样啊。”
温以遥心里默默地开始为自己想墓志铭:
——下辈子,不要靠近陆尽洲。长得像他的人也不行。
——离你的偶像本人远一点,他可能根本分不清油门和刹车。
——如果有来生,记得要走路回家。
在温以遥脸色彻底惨白以前,车速忽然慢了下来。
是突兀的慢,没有缓冲。
因为车速变化得急,这一下差点把温以遥砸出去。
他被安全带扯了回来,头晕眼花地瘫在座位上。
片刻后,转头去看,发现陆尽洲的脸色比他难看。
一滴汗珠顺着凌利的下颌骨猝然坠落,浸在陆尽洲的深色西装裤上。
水珠没入黑色,和陆尽洲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仓措一样,很快消失不见。
飙车上头的司机先生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驶速度不太正常,问了句:“是不是,开得太快了?”
“嗯,有点。”
温以遥不跟他客气,点了点头,手还抓着安全带。
陆尽洲眉心蹙起,对自己没能克制住情绪这件事感到烦躁,他想努力对身边的人温柔,但又不断地自我揭穿。
看温以遥嘴唇抿得发白,陆尽洲的刹车踩得急了点:“抱歉,吓到你了。”
“我没那么胆小。”
温以遥看了他一眼,见陆尽洲没打算和他对视,就又收敛了视线,“就是……我们慢点来吧,不急。”
“好。”陆尽洲答应下来。
温以遥不动声色地松开安全带,状似悠哉地把手放在腿上,努力作出自然轻松的样子。
但他自己清楚。
不仅是车速快,很多东西都太快了。
退回去几分钟,温以遥不会让陆尽洲带他回家。
或者再早一点,在公司的时候,温以遥就不该上陆尽洲的车。
那种分不清的感觉又从他心底蔓延开来。
温以遥一路上都在自我告解:如果人家陆尽洲真的跟你抛媚眼儿,你能不接?你凭什么不接,那可是陆尽洲。
你不喜欢吗?他的脸,他的身材,他从头到尾无可挑剔的一切,他和那些反派别无二样的一切。
温以遥借着风窗的倒影,若有似无地看了陆尽洲一眼。
虽然不想承认,但道别时的烦闷,在他坐上陆尽洲车的那一刻,忽然消散。也就是说,故作从容的温以遥,其实打心眼儿里就是想陆尽洲留他。
他在心里问自己:你要的是陆尽洲吗?
应该……不是。
那你要的是什么?
不知道。
告解失败,心里那种晦涩朦胧的空虚,一点点蚕食他。温以遥在牌桌上的那副杀伐决断没了,现在的他开始任由自己大脑空白。
因为问自己问不出结果,温以遥决定把一切交给本能。
……
接下来一段路,陆尽洲开得很稳。
影帝住的地方确实和他们普通人住的不一样,不仅是地段,最重要的是整个小区的私密性和安全性。
陆尽洲的车即便有登记,也还是需要通过人脸识别才能进入。
车窗降下,闸口滴的响起,挺拔干练的保安站在岗亭,向驾驶座上熟悉的业主敬了个礼。
这里的保安看上去很年轻,孔武有力而且彬彬有礼,腰上配着电击棒,身后还准备着各种防护设施。
温以遥心里感慨,是得要住这种地方,狗仔才不敢来。
“陆先生,晚上好。”保安鞠了一躬,正想说“欢迎回家”,就愣住。
因为看到副驾驶上坐着温以遥。
市中心的联排别墅价格高昂,且对业主身份也有一定筛选,所以能住进来的人身份都足够显赫。
但陆尽洲又和那些普通的业主不同,他是享誉国际影坛的大明星,名气大过这小区里其他所有人加在一起。
保安对他的态度比对别人更多了一丝好奇与八卦。
但不能表现出来。
专业的安保人员需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秘密。所以他只顿了片刻,就说:“欢迎两位回家。”
-
温以遥猜测,陆尽洲应该没有带过人回家。
至少没回过这个家。
这个男人看上去从头到脚都得体,方方面面不出差错。
但在好客方面稍显不足。
宽绰的别墅,比温以遥家的客厅还敞亮的玄关,竟然找不出一双客人穿的拖鞋。
“我很少来这边。”
陆尽洲看出温以遥的惊讶,解释了一下。
平时他住得更远,但今天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他就近回了这里。
陆尽洲翻了翻,确定这边的房子是真的空到找不出多余的鞋子,就说,“直接进来吧。”
温以遥点头。
三层楼,除了地下室,每层都有卧室,主卧在二楼,温以遥被领着走上去。
“我联系了人,让他们送衣服过来。”
陆尽洲打开最大的那间房门,里面是意料之中的宽敞,像个独立出来的一室一厅,带着温以遥走到浴室门口,道,“你先洗澡。”
“嗯……”温以遥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倚着墙,抬头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望向陆尽洲,“你知道我什么尺码?”
说罢,那双圆圆的眼睛眨啊眨,直直盯着陆尽洲。
他本来就比陆尽洲矮半个头,现在半歪着脑袋,就更觉出两人的差距。
陆尽洲低头看着他,那个角度能把温以遥的一切看清。
比如他细软墨黑的发顶上一个小小的旋,比如他的眉眼,鼻尖,开合的唇,以及他白皙的脖子与轻微凹陷的颈窝。
陆尽洲的喉头轻而快地滚动了一下。
但幅度小,而且很快侧过身。
温以遥以为自己看错了。
气氛安静了得有足足半分钟,提出的问题没等到回答。
温以遥一点都不急。
他就等陆尽洲再说点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应付他。
结果陆尽洲想出的答案,是非常拙劣的反问:“忘了问,你穿什么?”
“……”温以遥挑了挑眉,笑了。
他眼神仿佛被沾湿的棉花,柔软又厚重地落到陆尽洲的身上,从上到下,而后又从下到上,慢慢悠悠将这个男人打量了一番。
还跟他装。
温以遥算是明白了,这陆尽洲竟然是个闷骚。
网上传他禁欲什么的,都是立的人设。
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又是这样的条件,朝人勾勾手就能得到绝对的爱慕与崇拜,哪有可能真的禁欲。
温以遥觉得,陆尽洲这么多年没传出绯闻或许都是公关做得好,以及自己演得好。
眼下,陆尽洲不仅查了他的电话,他的公司,他的家庭住址,甚至还查遍他的全身上下。连他穿什么号的衣服裤子都知道。
分明就是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静等着他上套。
现在还跟他装什么蒜。
搞得像温以遥多么上赶着当妖精,勾引他这个板着脸的假和尚。
但温以遥决定不跟他计较。
已经跟人回了家,矫情这些做什么。
成年人,偶尔抛出一些暗示,愿者上钩。
于是温以遥眼尾轻轻一勾,似笑非笑地对陆尽洲说:“都行,你拿什么我穿什么。”
“好。”
陆尽洲的视线尽头似乎总在别的地方。
目光只要碰了温以遥一下,就会立刻让开。
嗯,好,可以。
他总在点头,好像温以遥说什么他都接受似的。
温以遥悄悄在心里把他和那些反派做了比较——
换了宴诸岭,还穿什么衣服?那人会把他跟拎小鸡似的塞进被窝里。
然后他上去了就别想下来。
陆尽洲挺好的,多有礼貌。
不急不徐,看上去耐心十足。
反派们是可以把人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的坏家伙。强势傲慢,对世界有着狂妄的藐视,生杀予夺,不容反抗。
而陆尽洲斯文儒雅,风度翩翩,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打了人之后手还会发抖,带人回了家还得先客套一番。
他们不一样。
温以遥努力停下这种毫无意义的对比。
-
别墅很大,这样有好有坏。
温以遥的钱足够他买下这样的房子,富丽堂皇,豪华气派。
但他不买。
因为容易把人弄丢。
比如此刻,他已经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可站起身来才发现,这里连浴巾都没有。
温以遥白得发光的皮肤上湿漉漉地冒着热气,光着脚丫踩在地砖上,每走一步都吧嗒吧嗒掉水珠子。
“陆尽洲——”
他喊了一声。
没人应。
房子大的坏处体现出来了。
温以遥也不能赤身裸/体地这么走出去,他们的关系还在尚不明朗的阶段,不好在对方家里果奔的。
温以遥坐回浴缸里,温热的水把他包裹。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要不打电话吧。
于是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指尖顿住。
他哪有陆尽洲的电话啊。
在今天以前,他们是偶像与粉丝,是一起上过节目的同事。
而现在,他们只是微博互关的网友。
“呼……”
温以遥有那一么瞬间泄了气,他把手机扔一旁,忽然把头整个埋进水里,“呼噜呼噜。”
吐了一圈泡泡。
假装这就是他心头的那股子燥。
吐完了好撒一下火。
温以遥知道,其实他不该跟陆尽洲回来的。
扪心自问,他有那么需要玩成年人的游戏吗?
他并不对欲望有什么执着。
笃笃。
就在温以遥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终于被敲响。
他所有的思绪断在那里。
温以遥正想说“门没锁”,就听见陆尽洲在外面道:“我把东西放在门口,你收拾完早点休息。”
温以遥:“?”
什么叫早点休息?
他花了一秒钟时间,来试图理解陆尽洲这句话,然后从水里蹭的一下站起来。
啪嗒啪嗒走了过去,拉开门,一气呵成。
“等等!”
温以遥很不矜持抓住陆尽洲的衣角。
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一丝/不挂,周身散发着湿热的水雾。
看到这幅场景,一整晚都显得温和过头的陆尽洲忽然沉下脸,有些急也有些粗鲁地拿起一条浴巾,匆促将温以遥裹了起来。
温以遥不太乐意看自己被裹得像蚕蛹,肩膀扭了扭:“我——”
“别乱动。”陆尽洲打断温以遥。
他的表情固执中带着肃冷,一本正经地把浴巾给温以遥裹到脖子上,然后指着一旁给温以遥准备的换洗用品,说,“穿好衣服再说。”
这反应,仿佛是很不能接受对方太赤/裸的样子。
温以遥撇撇嘴,对陆尽洲突如其来的古板感到不屑。
穿衣服干什么?反正要脱。
现在给他捂得密不透风,眼神还非礼勿视,搞得就像他们之间一清二白一样——
等等。
他们好像本来就一清二白。
和温以遥不清不白的人,从来就不是陆尽洲。
“……”
想到这个,温以遥心脏蓦的一跳,懵懵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不是,他误会了?
难道陆尽洲没有给他暗示,他们今天不是来玩成年人的游戏的?
一种剧烈的不安席卷,温以遥试探性地问了句:“我,我今天睡哪儿啊?”
陆尽洲细致地给他把浴巾的角敛好,用一副很认真的口吻回答他:“主卧客卧一共六间,你想睡哪里都可以。”
温以遥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从嗓子眼儿挤出了一个字:“哈……”
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按理说,陆尽洲已经给足了他暗示。
温以遥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又不是傻子。
陆尽洲为他开微博,只给他点关注,在《无时限生》擅作主张换人之后默默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从来不肯上任何头条的人,放任自己的绯闻cp在热搜挂了一天,还亲自转发那些暧昧不清的CP视频。
今晚又专程开车来公司接温以遥,为他动手打狗仔……
成年人之间表达好感的方式,都快被陆尽洲用尽了。这还不明显?
谁家影帝这么乐于助人,或者说,这么闲的没事儿?
必然是有其更深层的原因所在。
温以遥想来想去,只可能是陆尽洲在向他传达暧昧的信息。
温以遥想过懂装不懂,明明发现破绽,但什么都不问。可还是架不住陆尽洲这么明里暗里地示好,总忍不住回应。
所以,他最后决定接受陆尽洲的暗示。
而陆尽洲的一切反应都在表明,他懂温以遥的意思。
开车回家急得跟火烧眉毛一样,油门踩得干脆利落,温以遥还以为陆尽洲急不可耐,如饥似渴。
现在跟他说——
早点休息,你想睡哪里都可以。
显你房子大呢?
“有话想说?”陆尽洲看他半天愣神,问了句。
温以遥从未如此干巴巴地笑了笑,嘴角扯得僵硬且生涩,连“哈”了好几声,然后说:“影帝啊。”
陆尽洲不解,以为他在喊他:“什么?”
温以遥失笑地摇摇头,整个人偃旗息鼓,做的所有心理准备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没事,没事了。”
陆尽洲如果不是在跟他装傻,故意演这种忽冷忽热的戏码耍他。那么就是陆尽洲这人吃饱了撑的。
“遥遥,你在想什么?”
在温以遥抱着衣服准备转身进浴室的时候,身后的陆尽洲忽然喊了一声。
但温以遥头也不回,说:“您别这么叫,咱们不熟。”
挥挥手,把门关上,没再理陆尽洲。
-
温以遥第一次热脸贴了冷屁股,不过对象既然是陆尽洲,那就算了吧。
毕竟冲动的人是他自己。
想想,陆尽洲从头到尾也没有真的给他许诺过什么,人家万一就是纯粹好心,或者怕他给狗仔乱说话,所以才专程来护送他一趟?
想多了,活该吧。
温以遥换好衣服,吹干头发,为了给自己更多的时间思考和缓冲,他的动作非常慢。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上看下看,都觉得没劲。
二十岁,多么年轻的他。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在这个原本属于他的世界里,抛弃所有旧的记忆,往前走不回头。
对,回到最初的自己。
他和陆尽洲,就是普普通通的偶像与粉丝,这样就好了。
别把多余的东西掺和进来。
温以遥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于是伸了个懒腰,重新打开浴室的门,准备睡觉。
却看到陆尽洲仍然站在刚才的位置,仿佛一尊雕像,寸步未挪,用着和半小时前一样的姿势守在门口。
但表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隐约泛着红血丝的眸子看向温以遥。
“对不起。”
在和温以遥对视的刹那,陆尽洲便开了口。
“啊,对不起什么?”温以遥先是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又听见这声莫名其妙的道歉,一下就呆了。
“或许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陆尽洲的眉心隆起一道川字,表情凝重,但声音很轻,“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生气。”温以遥眼珠子左右乱转。
他当然有生气。
气陆尽洲欲擒故纵玩弄他,把他带回来又假装正经。
又或者气自己糊涂,把陆尽洲当作一个错误的对象,像犯了癔症,以为陆尽洲对他有意思。
“遥遥。”陆尽洲喊了一声,随即又态度端正地改口,“温以遥,如果有什么地方出了错,我需要你告诉我。”
陆尽洲对亲密的定义很粗浅,对温柔的理解也有限。
他认为,保护温以遥不受到伤害,是对他好的一种最直接的方式。
关注温以遥的一切,照料他的需求,听他的话带他回家,这是一种取悦。
保持绅士的距离,克制自己所有的欲望,藏匿野心,掐灭妄想,是对温以遥的尊重。
他想拿出一点诚意来,学着做一个体贴的人,改变曾经留在温以遥心中那些可怕又抗拒的形象。
结果第一步就失败了。
陆尽洲没有可以学习的参照,不知道怎么安抚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温以遥。
他没有哄过任何人,也没有哄过温以遥。
“好吧,我是生气了。”
所幸,陆尽洲终于得到了温以遥的实话。
但温以遥下一刻却把陆尽洲轻轻推开。
他走到床边,突然转身,指着那张一看就没有人睡过的大床,对陆尽洲说:“我以为今晚会是我们俩一起睡在这儿。”
陆尽洲瞳孔骤缩,似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以为你对我一见钟情,我以为你在节目上给我这样那样抛媚眼儿,是在暗示我。你关注我的微博,还转发我们的视频,我觉得那是在明示我,今天接我回家,还为我打人,是在我面前挣表现。”
温以遥掰着手指头数着他对陆尽洲的误会,然后大大地叹了声气,一屁股坐到床上,说,
“我觉得我就好像被你仙人跳了。”
他说完,就抬头看着陆尽洲。
陆尽洲躲了一晚的视线,也终于肯回归正途。
他们看着彼此,有整整半分钟,没人说话。
温以遥努了努嘴,无趣地埋下了头,湿漉漉的脚丫子在地毯上擦来擦去。
他不再看陆尽洲,自己跟自己玩。
温以遥知道他讲了不该讲的,但他不太在乎。
得罪陆尽洲又怎么了?陆尽洲先得罪的他。
对他没心思,干嘛要做那些事呢?
陆尽洲根本不知道,为了能把他和他们分清,温以遥费了多大劲。
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时候,他故意来招他,等温以遥跟着他回家了,又把他置之不顾。
换谁能不生气呢?
正气着,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温以遥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到陆尽洲忽然屈膝,在他身前半跪下来。
陆尽洲的手掌很大,和他总是冷漠的眼神不同,他的掌心热得发烫,忽然一下就捉住了温以遥的脚踝。
温以遥一顿,下意识想抽离,但陆尽洲握得很紧。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尽洲弓身低着头,温以遥只能看到他的脑袋。
“嗯哼。”温以遥懒得回他。
他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以前被那些反派已经欺负够了——明明他对他们很好,但那些坏家伙们却总来破坏他的任务。
现在温以遥是自由自在的,陆尽洲凭什么还跟他玩这套你进我退?
他就不让陆尽洲得逞。
“遥遥,我在问你。”陆尽洲一整晚的克制,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你真的那样想?”
他的声音平而稳,语气沉冷,好像一点情绪都没有,可是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过分——
骨骼分明的指节扣住温以遥柔软的小腿肚,将他的胡乱挣扎抵在怀里,另一只手顺着膝盖向上探去,一寸一寸地进。
温以遥轻哼了一声,忽然伸手按住陆尽洲的动作:“我不吃这套。”
“哪套?”陆尽洲的力气比他大,但却依着温以遥的反应,没有再继续。
“欲擒故纵的把戏很无聊。”温以遥用另一只不受束缚的腿,轻轻蹬了陆尽洲的肩膀一下,说,“我要睡了。”
“可你还在生气。”陆尽洲却没放他,稍一站起身来,带动着温以遥向身后的床上倒去。
但陆尽洲没敢用太多力气,只是虚握着温以遥的腿窝,把人困在自己的怀里,“我做什么能让你消气?”
温以遥反问:“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
温以遥仰躺着,整个人窝在陆尽洲宽阔的怀里,先是面无表情地和陆尽洲对视。
直到真的从那双猩红的眼里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欲望,才肯开口。
“陆尽洲,是你先对我下手的,是吗?”温以遥问他。
本来只是一种调侃,没想到得到的答案意外诚恳:“是。”
温以遥憋了一晚上的气,在这一刻悉数往陆尽洲身上撒:“你明明知道我是你的粉丝,还对我做那些多余的事,你给我设套,勾引我,动摇我,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陆尽洲听他说话,每个字都钻进耳朵,痒到心里。忽然附身而下,在温以遥猝不及防的时候,亲在了那双狡黠的眼睛上。
温以遥闭着眼,睫毛轻颤。
他听到陆尽洲哑着嗓子说:“没有,我不辩驳。”
温以遥的呼吸滞了片刻。
他早就发现自己弄乱了一件事——
他曾经为了陆尽洲,跑去对那些反派好。
现在又因为心里忘不掉那些坏家伙们,跟陆尽洲不清不楚。
他才坏,他才可恶,他被陆尽洲一碰就心跳加速耳根发烫。
开口却偏要问:“那你知道错了吗?”
温以遥是这么狡猾,可陆尽洲看到他满是委屈的眼睛,一点犹豫都没有:“是我不好,对不起,遥遥。”
温以遥得到答案,仿佛终于能为自己开脱,眼睛弯弯地笑起来。
身体诚实的反应是存证,滚烫的体温彼此传递,触碰到的一切柔软或坚硬,都证明今晚没有人是清白的。
“那我要睡哪里?”温以遥嘴上问着,手却紧紧攀住陆尽洲的脖子。
如果今晚的一切都是不对的,那他们要一起做错。
陆尽洲的吻落在温以遥的唇边,最好的答案就是此刻的本能。
他说:“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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