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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娴看着锦衣官袍的男人,想笑,可是她真的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么像,他是在跟她开玩笑吧?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她想过小腿的父亲是任何人,唯独不敢幻想和奢望,他会是苏折。
过来时沈娴很平静,但最终,她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她如愿见到了苏折,心里的困惑更是堆得重重如山,就快到了倾倒之势,她站在那山顶之上,明明伸手就能拨开云雾。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全乱了。
苏折教完了章,抬起眼看向大门口,视线冷不防与沈娴交缠在一起,直入她的心底。
沈娴瞬时回神,错开了视线,慌忙低头将情绪缓了缓。
原来他早知道自己过来了。
听苏折合上书本对小腿说:“今日且到这里,你娘来接你了,回去吧。”
小腿亦抬头,黑白分明的眼在门口寻到了沈娴的身影,眼神闪了闪。
沈娴只好推门进去,走到院子里盘桓的梧桐树下。
清冷的风吹拂着苏折的衣角,他坐在门前闲适自在,仿若比这场雪还要干净清然。
那深沉幽邃的一双眼,明明什么都没有表露,却在看她时,差点把她吸进去。
话到了嘴边,沈娴哽了哽,终还是又艰难地咽下喉,只道:“今日来得晚了些,给苏大人添麻烦了。”
苏折道:“无妨。”他揉了揉小腿,带了两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小腿很聪明。”
沈娴心头一跳,对小腿招手道:“小腿,过来。”
苏折便收了手,示意小腿到沈娴身边去。他趔趞地走下台阶,到沈娴面前,仰着小小的脑袋有些讨好地望着沈娴。
今日是他偷偷跑出来的,他也怕沈娴还在生他的气。
沈娴道:“今日不让你来,你偏来。但是现在娘明确告诉你,今天是你来太学院的最后一天,明天若是再来,娘就把你双手双脚都绑起来。”
沈娴不苟言笑,说得小腿愣愣的。他领悟到话里的内容后,还是问:“为什么?”
沈娴缓了缓,道:“皇家的皇子公主都五岁入学启智,最早的也是三四岁以后,你才一岁,这就是为什么。”
小腿道:“可我不是他们。”
沈娴横眉冷竖道:“你若真喜欢学习,娘不才,识得几个字,回去娘慢慢教你。三五岁以前,你上树下河娘都陪你,但就是这太学院,以后不能再来。你听明白了吗?”
小腿回头,湿漉漉地把苏折看着。
沈娴亦看着苏折,情绪隐忍道:“我教训我的儿子,希望苏大人不要插手。”
苏折若有所思道:“你娘说得对,入学于你来说,是有点早。就听你娘的吧,况且她识的字还不止几个。”
沈娴:“”
在太和宫里习惯了,总有玉砚和小荷围着小腿转,一有什么就都帮小腿求情说好话。沈娴没想到苏折会顺着她。
继而很快又反应过来,苏折毕竟是苏折,小腿再怎么卖可怜,他的理性都不会被感性所打败的。
如果小腿真的是他的那他应该明白,沈娴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和小腿好。
怪沈娴以前大意,若她是早点发现这端倪,也就不会那么大费周章地把小腿送来太学院了。
沈娴沉下心来,与小腿道:“那么且与你苏老师道别吧。”
那“苏老师”三字,沈娴尤为咬重字音儿。
更可恶的是,如若苏折早就知道,却还悠哉地看她费这许多工夫让小腿向他靠近。沈娴越想,心里越不平衡,
她也不发作,只是看了一眼苏折,又莫名道:“说来,大学士还是静娴年轻时候的老师呢,小腿你唤他一声苏老师爷也不为过。”
苏折:“”
沈娴把小腿牵到苏折面前,道:“快,叫苏老师爷,道个别就走了。”
见沈娴是认真的,小腿也就认真地道了一句:“苏老师爷,我们走了。”
看见苏折抬手捏了捏额角,沈娴这才感到满意稍许,眼里神色便不自觉地暖了暖。
沈娴把小腿抱起便转身,道:“天冷,苏老师也请早早回吧。静娴先告辞。”
“嗯。”
虽然话没多说几句,但是能见一面,聊两句,已经相当好了。那些天翻地覆快要把她吞没的情绪,都还没有到要宣泄的时候。
她不能多说,也不能多问。这个时候,转身离开,是冷静下来的最好的方式。
沈娴一手抱着小腿,一手举着伞,虽有些吃力,但也还能坚持到太和宫。
只是不想刚走到太学院的大门口,苏折就在身后道:“小腿,下来自己走。”
他声音温润动听,简简单单一句话,总是能够直击沈娴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心头还是一悸,脚下也跟着滞了滞。
他这是怕她会累?不顾小腿也要顾着她?
小腿极是听苏折的话,当即挣扎着要下来自己走。沈娴单手抱不住他,只好把他放了下来。
小腿主动去牵着沈娴的手,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苏折一眼。
沈娴终是没忍住,在抬脚踏出太学院时亦回头看了他一眼。
苏折依然坐在屋檐下,雪下大的时候,有片片落在他柔软的衣角上,亦有几片从他清淡的眉眼间飘过,落在他的黑发上。
他半窄眼帘,对沈娴笑了一下。
沈娴鼻子被冻得通红,蓦地一酸。她吸了口气,轻声道:“天冷了,记得添衣。”
“好。”苏折应她。
她牵着小腿就走出了太学院。回到太和宫时,小腿的脸蛋冻得跟羊脂玉似的,又白又滑。
沈娴1;148471591054062解了披风,抖落上面的雪渍,交给崔氏搭在屏风上。沈娴便拉着小腿在榻几上坐下,烤火取暖。
沈娴对崔氏道:“二娘去告知玉砚和小荷,明日起,小腿不会再去太学院,她们俩也不得再帮着纵容。往后太和宫外也少去。”
崔氏明了,道:“奴婢这便与她们说去。”
小腿许久不做声,沈娴瞅了瞅他,道:“怎么,对娘的决定还不满意?”
他看了沈娴一眼,突然张口叫了一声:“爹。”
沈娴霎时面瘫。
小腿低下头,兀自又叫道:“爹。”
沈娴扶着小腿的小肩膀,低低问:“谁教你乱叫的,这里没你爹,不许乱叫。”
以前小腿学说话时,沈娴总是教他叫娘,却一次不曾教过他叫爹。
他这一叫,让沈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脑子里又不受控制地想起苏折,方寸大乱。
这些日小腿天天和苏折在一起,除了苏折是和正常男子,身边其余的全是太监和糟老头太傅,他还能是叫谁?
小腿道:“是娘说,以后把他捉来当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