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加速奥义——左脚踩右脚(一)

拿起这枚神格,九州之主又沿原路返回,一步步蹚水离开了这个小池塘。

出了池塘,祂也没有再去祂处,直接盘膝坐下,双手捧着神格置于腰腹之间,天然便处于九州之主神意的最中心。

自然,也就恰好置于整个九州世界的正中心。

一位伟大主宰的完整神格,无论是在诸神世界还是在其他世界,都有着无可估量的价值。

姜不苦能够领悟出镜像本我之法,在整个蓝星的力量体系才起步,一切都还十分粗陋的前提下探索到如此玄妙精微的领域,除了种种内因,也有他从这枚神格中汲取到的种种经验和灵感。

但这只不过是这枚神格全部价值中很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罢了,远非其价值的全部。

哪怕姜不苦从来没有停止对它的学习和研究,可迄今为止,他对它的使用率依然非常非常低。

对此他本人也是心知肚明,因为他更多的是将这枚神格当做一本“百科全书”“知识之书”“历史之书”……一个特殊的“图书馆”。

因为神格不仅是一位神灵力量权柄的具现,也相当于一个外置的、超大容量的“大脑”,完整记录着一位神灵所经历的一切印记。

他期望通过对这位曾经也在诸神世界极度煊赫强盛,而后又逐渐失势落寞的古老主宰的解读,洞悉诸神世界更多的隐秘和真相。

可一来,姜不苦本人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没有接受任何新手教程的指引,只是凭着这样一個念头便直接领取了地狱级难度的挑战。

再加上,哪怕决斗之主已经死了,他贵为一界主宰,可两者在力量一道上的差距,依然巨大。

另还要算上决斗之主成长于一个力量体系经过漫长岁月的演化已经十分成熟的世界,而姜不苦的背后只是一个才刚起步的雏形。

他想要从一枚神格中解读出“一个世界的隐秘”,只能说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性,但实际上需要面对的困难,自也不必多提。

这种情况,和一个聪明绝顶的原始部落的智者先知面对一个装满知识的u盘有颇多相似之处。

对此,姜不苦只能说,自己至少正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虽然距离目标里程可能还有点远。

当然,对他来说,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能够让他更快的获得读取神格内一切信息的权限,那就是将这枚神格彻底的吞噬吸收,完全消化成为自己的东西。

这不仅能够让他快速获取解读内中一切信息的权限,他的力量也会突飞猛进,哪怕依旧会受限于九州世界本身,其价值依然是无法估量的,无论是对他本人,还是整个九州,乃至与九州紧密相连的蓝星,都将因此获益。

可最终,他却硬生生拒绝了这个诱惑。

这也是这枚神格现在被“弃置”于此,没有被充分利用起来的重要原因。

之所以这么做,姜不苦自有他的顾虑在。

哪怕他已经非常确信,这就是一枚纯粹的神格,决斗之主哪怕确有后手藏在里面,经过一遍遍的“清洗”,包括个体念头最为惧怕的、兆亿人心思潮的洗礼冲击,现在这枚神格就是一枚纯得不能再纯的神格。

但他依然不敢贸然将之炼化吸收。

这会彻底改变他本人那还远未成熟的修行之道还在其次,更大的隐患在于,这很可能对炎夏修行体系,乃至蓝星其他几种同样在大步向前的力量体系来一记“闷棍式”的袭击。

因为他相信,哪怕是最纯粹的力量道路,也是有生命力的,同样有着扩张吞噬的本能,特别是当其与另一条、或者几条力量之道狭路相逢之时。

狭路相逢的双方,一方是已经完全成年的大汉,另一方则是群虽然未来可期、可眼下却都还是蹒跚学步的孩童……这种狭路根本就是不公平。

虽然,这种力量道路之间的抉择,无论谁胜谁负,都是“烂在锅里的肉”,站在世界的角度,都有利无害,就像是蓝星曾经历过的文明与野性间的较量一样,又譬如现在诸界内部都在面临的斗武体系对既有道路体系的冲击一样,无论谁胜谁败,世界都会向前更进一步。

可姜不苦虽为一界之主,却依然有着清晰的立场和必须恪守的底线,他更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在炎夏修行体系还未“长大”之前,自己有着某种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这些,是人身姜不苦,人性侧“姜爷”才有的念头。

可对九州之主而言,却压根就没有这种概念。

就如炎夏神龙老爷子天生便无法与个体生命共情一样,神性侧九州之主没觉得这样做有任何问题。

哪怕只是粗步炼化了这枚神格,九州在接下来这场赌战中就会更加从容,可以有更多的手段。

至于包括炎夏修行体系在内的既有力量体系可能因此受到剧烈冲击,很可能发生一次预料外的“大道之争”,让世界趁机更进一步……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所以,姜不苦刚把“公事”移交给祂,基于最简单的“最优化”考量,祂没有一点耽搁,直接来到此处,取出决斗之主神格,就地炼化吸收。

——神性侧九州之主的思维模式,和更偏向感性的姜不苦不同,每一次行动,每一个抉择,都是基于最优化策略,在每一次行动、或者调整之前,祂都会根据现有的一切已知条件,以确定下一步采取哪种方式才能让九州蓝星收益最大化,虽然漠然机械,没有一点人情味可讲,也很少有什么“妙手”出现,没有让人拍案叫绝的惊艳落子,却如同蓝星穿越前某条著名的狗在围棋比赛中横扫所有超级国手一样,平平无奇赢到终点,这也是姜不苦在主动“人神两分”时候对神性侧自己的期望,他的这种强烈期望,最终促成神性侧九州之主成为这般形状,而非其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九州之主盘坐不动,决斗之主的神格却开始如热蜡一般缓缓融化,渗入九州之主形体之内。

这个过程,似缓实快,前一刻似乎才刚有融化的迹象,下一刻祂双掌捧着的神格就已不见了踪影。

或者说,只要这个过程甫一开始,便不可打断,不可中止,自然更不可逆转。

就像是那枚被“闲置”于此的神格也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这边只是稍微敞开了一个口子,它就“迫不及待”的主动投奔,生怕跑得不够快,刚敞开的大门就要被关上,还会死死焊上一般。

而事实也证明,它若真有此顾虑,并非多此一举。

就在决斗之主神格出现蜡化迹象,却还未融入九州之主体内那一瞬,又一个与盘膝而坐的九州之主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出现于此。

此人自然是姜不苦,他眼睁睁看着决斗之主如同机敏的老鼠一般,在他看到那一刻,在他想要采取行动却还没能采取行动的那一瞬,已经成功融入另一个自己体内。

这一刻的他,看着这一幕,有种被人强喂了满满一把苍蝇的憋闷感。

苦也。

苦也!

随着决斗之主神格被炼化,盘膝而坐的另一个自己睁开了眼,哪怕是面对七情上面的人性侧的自己,祂的眼神中依然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平静的、可以鉴照人心的琉璃,在祂平静回视过来的目光内,姜不苦清晰的看到了此刻自己的狼狈。

伤害无损反弹。

伤害加倍。

若是可以,姜不苦真的很想食言,让面前这家伙把刚吃进肚的决斗之主神格吐出来。

可惜,做不到。

决斗之主神格看似融入面前这具形体之中,可面前这具形体压根就不是真实存在,而是整个九州世界天道意志的显化。

所以,决斗之主神格看似融入这具形体,实则是已经彻底融入到整个九州世界之内。

现在要让面前这家伙把刚吃进肚的神格吐出来,相当于要把已经均匀稀释到整个九州世界的“肥料”再次逆向回收聚拢……也不是一定做不到,可这般做所要付出的惨痛代价,让他根本不敢这般做。

“我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见已经事成定局,姜不苦也没心情在此多待,至于和面前另一位自己聊两句,自然是不需要的,若果真如此,他反倒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了——自说自话怎么想都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所以,姜不苦身形一闪,便从这本源之地消失,又回到了刚才来前所在之地。

盘坐孤峰之上,面对大好河山,姜不苦却叹出一口气。

“哎!”

这次搞出这么大个乌龙事件,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的疏忽。

若在与另一个自己交接工作之前,将决斗之主神格之事单独拎出来说说,自然就可以避免。

但谁能想到呢。

继续追溯,问题似乎又要回到这几天反复纠缠他的那个问题,兼具两种优势的他,两方面都做得不够好,这导致他对自己的了解也浮于表面。

所以,真正的问题并非在交接时自己未曾提及此事,而是自己对自己缺乏充分的了解。

自己若足够了解自己,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发生。

而神性侧自己所做选择,同样凸显了“做人”与“做天道”之间的矛盾。

哪怕现在,他也不认为自己有着炎夏立场,对炎夏相关之事有着某种必须的责任与义务有什么不对。

可事实上,神性侧自己所做选择,才是真正符合九州天道根本利益的做法。

自己的坚持,反倒是在强行压制“天道本性”。

他不知道一界天道会不会有心理问题,若长期被压抑本性,会不会扭曲成一株以曲为美,不复天然之态的“病梅”。

若真如此,九州世界就真要长成一株奇葩了。

这同样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所以,虽然这次事件是个实打实的乌龙事件,很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意味,但这非但没有让他对这次“工作交接”后悔,反而越发坚定了决心。

“公事与私事不能混为一谈,人类社会内部都有这样的诉求,虽然鲜少有人做到,可这岂非更说明这般做的必要性。”

“人神两分,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就要更坚决更彻底,大步向前。

若只停留在刚分出去的那种状态,享受在两种状态间来回横跳带来的短期利益,这才是真正的作茧自缚!”

至于神性侧自己所做选择与自己的本心相悖,长此以往,多来几次,会不会把自己搞成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

姜不苦认为,只要把握好“公私分明”的界线,这个问题就不会发生,反倒是如以往那般“公私不分”,才会真把自己憋成个精神病。

“所以,祂炼化决斗之主神格就随祂炼化,这是有益于整个世界的,我没有立场去阻止。

但是,我也用不着放弃我的坚持与立场。”

狭路相逢?

一胜一败而已。

自己这边虽然只是一群“稚童”,可不是有自己吗。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这次对炎夏而言陡生的危机转变为难得的机遇,当然是最好。

若依旧没能避免决斗之主神格所代表的诸神世界神道体系喧宾夺主,炎夏修仙体系落于下风的事实……那,也只能如此了。

理清思绪后,姜不苦终于从这突生的意外中清醒过来,不仅没有受到打击,反而变得更加坚定。

下一刻,盘膝而坐的他站了起来,扫了眼九州世界的大好河山,他的身形一闪,便已从此界消失不见。

……

蓝星。

炎夏。

洪都城,新建的联赛竞技场内。

此时此刻,又是一年一度的决赛日。

此刻,观众席上人山人海,喧嚣震天。

每个杀进决赛的团队,都不乏其拥趸,他们分区划片,如同参赛者一般,穿着统一的“战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为支持队伍喝彩助威。

轰隆的战鼓之声,震耳欲聋的敲锣声,一声出百声惧的唢呐声,高亢的蕴含充沛热情的浑厚肉嗓……

这样的场合下,自然没人注意,有个没买票的家伙堂而皇之的混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