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烟是跑上楼的。
接过姜澈手里的礼盒抱着玫瑰花转身就跑了。
姜澈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抿唇低笑,片刻后才转身上车离开。
施烟回到宿舍,除了任可馨和常茹,宋美莲也在。
宋美莲请了一天假。
从昨晚她就没有回来。
施烟从常茹那里得知是宋美莲亲自打电话请的假,还是有些不放心。宋美莲昨晚到底是和她一起出去的,就给宋美莲打了个电话。
宋美莲接了,说她有点事,晚上就能回来。
施烟这才稍稍放心。
宋美莲应该也是刚回来,她给大家带了一袋水果,任可馨和常茹正在一边吃水果一边问她到底去哪儿了。
“遇到一个朋友,叙叙旧。”
施烟推门进来时刚好听到宋美莲这句话。
见施烟回来,三人都朝她看去。
看到她手里的玫瑰花和礼盒,任可馨说:“施烟,你家那位看着不像个这么浪漫的人,对你倒是浪漫得很,又是花又是礼物的。”
常茹赞同地点点头。
可不是么,那就是个谦谦君子般的人物,皎若云间月,瞧着确实不太像这么会的人。
不过也能理解吧,这世上哪有什么不懂浪漫的人,不过是用心够不够的问题。
如果对女朋友够用心够在意,这些都会无师自通。
施烟浅笑,走过去把书桌上那个玻璃花瓶里快要凋谢的红瑰花取下来,换上手里那束粉色玫瑰。
不过换下来的红玫瑰她没扔。
坐在书桌前寻了个纸盒,一片一片把玫瑰花瓣摘下来。
她会炮制药材,制作干花比炮制药材工序简单得多,于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她打算把姜澈送她的花都制成干花,再弄成香包或是其他,这样就能一直存着了。
摘完花瓣整理好桌面,施烟才把姜澈给她买的口红打开。
一整排口红,一个系列所有色系,二十多支。
不小心瞄到这一幕的任可馨目瞪口呆:“施烟,这是口红?一个系列一整套?你家那位这么会的吗?”
常茹也感叹:“长得帅就算了,长得帅还有钱;长得帅又有钱就算了,还这么浪漫。”
不说她们,坐在书桌前画着画明显有心事的宋美莲也很诧异。
“我也很意外。”施烟眸中盈满笑。
任谁都想不到,姜澈是在什么情形下想到送她口红的。
想着,施烟脸上的温度不由得升高。
把盒子盖上,起身去洗漱。
等洗漱好把阳台上晒干的衣服收好,又把刚洗好的衣服凉上,施烟才拿着手机去阳台给姜澈打电话。
算算时间,他也快到姜家了。
说起收衣服,她看到了从竹苑带来的那件衬衫。
当时是说洗好了再还给姜澈,她这会儿突然不想还他了,直接拿着衣架挂在柜子里。
姜澈确实快到姜家,两人随意说了几句施烟就挂断电话,说等他到了给她发信息,到时微信聊。
挂断电话正准备离开阳台,就看到宋美莲走了出来。
她说:“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施烟收了手机,目光在她脸上定格几秒:“你如果想找个人说说话,我会是个很好的聆听者。”
是的,施烟看出来了,宋美莲不是想问她有没有什么要问她的,她只是单纯想找个人说话。
到底是她的私事,施烟不确定宋美莲是否希望旁人知道,所以从回宿舍到现在,施烟只字未提宋美莲的事,也没有问她所谓的与朋友叙旧是叙什么旧,更没有提昨晚她见宋美莲上了景玄的车一事。
宋美莲看向施烟。
洗漱好换了秋季睡裙的施烟站在阳台上,散落过腰的墨发随着夜风轻动,天边有一轮弯月,站在朦胧的月色下,施烟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整个人都透着温柔。
让人单是这么看着她,心境就会不自觉平和下来。
宋美莲收回看向她的目光,走到她身侧面对着无边天际站着,听不出情绪地说:“昨晚我是跟着景家大少景玄一起走的,想必以施烟你的聪明,昨晚在包间里你也应该看出了点眉目。”
施烟没有否认。
不过她不是在进包间后看出来的,姜澈出现,她自顾着怂了,根本没什么心思管其他。她是在进包间前就大抵有了点猜测,后来又见宋美莲上景玄的车,才明了的。
“我和景玄其实认识了很多年,有很深的渊源。不过我们也分开了很多年,大概是三年前,我们再次遇上。”
“你知道我们是在哪里遇上的吗?”
说到这里,施烟见宋美莲抱着双臂瑟缩了一下。
像是夜风太凉被吹得冷了。
“是在地下拍卖场,那种不太正规的地下拍卖场。”
“我被和我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阿姨骗到了那里去抵债。那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在那里差一点就……”
宋美莲瑟缩得更加明显,施烟顿了下,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才稍稍平静下来。
继续说:“是景玄出现救了我。”
“那对我来说算是劫后余生,可是当我再次醒来都没有来得及表达久别重逢的欣喜,就听到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当时的心情仿佛从云端跌到谷底,不过几年不见,他就把我忘得那么彻底。但我很胆小,没敢告诉他我是谁,在那个地下拍卖场,他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
“既然他不记得我了,那就让他记忆中的人永远保留着最完美的样子吧,我就不去破坏了。”
“我早在几年前就改了名,倒也不用刻意隐瞒什么。”
“他说他是个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生意,他从地下拍卖场救了我,算是得罪了那个地下拍卖场,他还要花点心思去摆平。给了我选择,再把我送回地下拍卖场或是留在他身边。”
她抱着双手颤抖了下:“那种魔窟一样的地方,我肯定是死也不愿再回去。”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就想远离那个魔窟。”
说到这里,宋美莲笑得有几分悲凉:“可我到底不能让人白白救我,偏偏我又一无所有,拿不出什么作为对方解救我的代价。于是在他的建议下,我就在那个年纪签了类似包养的协议,协议时间三年。”
“他倒也没有强迫我做什么,只在几次夜半发现我有自杀倾向后警告了我,说我这条命是他的,说他救我损失了三个亿,我如果想死,就先把他损失的三个亿补上。”
“得知他为救我损失这么多,我哪里还有自杀的想法,后来我都在想该怎么赚钱还他。”
“慢慢地,我也习惯了待在他身边,怎么说都是小时候极熟悉的人,他在我心里也算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饶是在地下拍卖场留下了阴影,我对他也很快没了排斥。”
“但那只是我自以为对他没有排斥,大概半年后,他有一次应酬喝醉回来,我给他倒了杯水,他不过抱了我一下而已……”
说到这里,宋美莲身形颤抖,深吸口气闭上眼睛:“我反应很大,什么都不顾就推开他跑进卫生间干呕。”
“且不说那时是他救了我,就说我们少时的情谊,我也不该这么对他。一个拥抱就反胃干呕,任何一个男人估计都受不了,更别说景玄那样年纪轻轻就在某个领域内颇具话语权的人。”
“我这么过分,他对我竟没有丝毫责怪,这让我更加自责。”
“后来,我努力去克服。我真的很努力了,施烟,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我就是做不到。”
平时很冷静的人,此时颤抖着好似已到奔溃的边缘。
施烟握住她的手:“美莲。”
她声音平静神色淡然,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的从容不迫。
看着这样的施烟,宋美莲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高考过后,他和我告白了。我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忘记我,他出现在地下拍卖场就是去救我的,没有第一时间和我相认,是怕当时那样的情况,直接表明身份我会承受不住。”
“我小时候是很骄傲的,诚如他所言,如果他把我从那个魔窟救出来时就挑明我的身份,我或许真会承受不住。”
“不过三年时间,我的心境也慢慢平和了下来,再提起,我不至于会承受不住。”
“难为他瞒了我将近三年。”
说到这里,宋美莲脸上挂着一抹笑。
不过她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神情又低落下来。
“他告白,我是想答应他的,可是我……总不能让他这样守着我一辈子,我、拒绝了他。”
“再后来他就回了海城,我们没有再见面。我以为他生气不再理我了,但第二天他就给我发了信息,说给我时间好好考虑,等我来了海城再说。”
“他离开后我想了很久,后来我还是决定给我们一个机会。一到海城,我就去找他,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施烟,你能想象吗?当我满怀欣喜去景家找他,却在景家大门外遇到一起去散步回来的景伯母和叶橙橙,景伯母和叶橙橙说最迟半年就会为她和景玄准备订婚典礼时,我是怎样的心情。”
看着情绪低落整个人透着哀伤的宋美莲,施烟说:“你去找景大少求证了吗?”
“不是求证不求证的问题,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景玄这个人我自然是了解也是信任的。但和叶橙橙比起来,我不仅没有能与景玄匹敌的家世,我还是个险些被……”
“我是个连和异性有肢体接触都会恶心反胃的人,我在想,如果我当真就这么不管不顾答应景玄的告白,会不会太过自私?”
“不会。”施烟果断回答。
“你若是就这么直接和他断了,才是真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