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赵夜阑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屋里没有别人,他穿好衣服,刚走出门外,就听见燕明庭跟左冉交代道:“把大夫开的方子拿去熬两锅,让每个人都能喝到。”
“好。”左冉一抬头,就喊了一声,“赵大人,你怎么起来了?”
燕明庭转过身,挥挥手,左冉赶紧去办事,他这才走到门口,温声问道:“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夜阑摇头,问:“你们在熬什么药?其他人也病了?”
“就是熬点降暑的药,他们天天在外面跑,以防万一罢了。”燕明庭道。
“是我疏忽了。”赵夜阑光想着这群士兵训练有素,体力又好,只顾着让他们去办事了。
“你最大的疏忽就是你自己。”燕明庭扶着他进去坐好,又叫大夫来确诊一遍,确认没有大问题后,才放下心来。
赵夜阑跟他询问了一下目前的进展,燕明庭回道:“放心吧,知州这边的难民们已经按照你之前的法子向几个方向疏散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快和赈灾点接上头了,然后就能顺利到其他地界了。”
赵夜阑沉吟道:“城里的人呢?也都疏散了?”
“有些人不愿意走,暂时安置在义舍里了。”
“尹平绿找到的那处水源还能维持多久?”
“不确定,只是水越来越少了,每天还要不少人去接水。”
“让不愿意离开的住户自己去提水,否则他们就想在家等着人送上门去。”赵夜阑道,“让你的人接了水之后往赈灾点送过去,尽量减少行程上的伤亡。”
“好。”
中午大家吃的都是烧饼和白米粥,孙知府说城里已经有些人准备动身去其他地方了,因为自己去提水的话,往返路程也不短,不如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这样好歹还有官府的人能保证他们一口水喝。
“赵大人,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们也快撤离吧。”孙知府道。
“你不一起走?”
“城里还有部分人不愿动身,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孙知府说,“这些时日多亏了各位前来帮忙,否则我哪能这么容易妥善处置好这么多难民,尤其是赵大人,人还病倒了,有你这样的好官,是百姓之福啊。”
“不必如此,我只是尽分内之事罢了。”赵夜阑自认为没他说的那么好,只不过是恰巧碰上了这等灾事,不忍看见这么多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而已,否则也不会擅自卷进来。
而且,比起他来说,孙知府才是真正的父母官,到这节骨眼上还不愿放弃剩下的百姓,要与他们共存亡。
赵夜阑钦佩他的毅力,却也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将损害降低到最小后,他就得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我们会走官道,如果有事就来找我们。”赵夜阑吃完半个烧饼,噎得慌,端起粥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这时,燕明庭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粥挪到了他的面前。
赵夜阑:“你自己喝。”
“我等会可以喝酒。”燕明庭坚持道。
赵夜阑只好又喝了一碗,然而等大家回房去收拾行李时,他看见左冉正举着一个空坛子,眼睛都看直了,里面也没有滴出一滴酒来。
“你换一坛不就好了?”赵夜阑道。
“没有了,昨儿我们的酒就被喝完了。”左冉叹气,“孙知府把家里的库存都拿出来了,可是将士们人太多,压根不够喝的。”
赵夜阑一怔:“一坛也没有了?”
“嗯。”
赵夜阑走到房中,燕明庭正在收拾包袱,回头看着他:“你先把药喝了吧,等会赶路,免得又中暑了。”
赵夜阑看了他几眼,一口气喝完药,皱了下眉。
“怎么了?不舒服?”燕明庭走上前问道。
“有点苦。”
“怎么会?你之前都没说过苦啊。”
赵夜阑盯着他已经干裂的嘴唇,仰起头吻住他的唇,仔细舔舐一番,待他嘴唇湿润后,才问道:“苦不苦?”
“哪里苦了?”燕明庭笑道,“分明比糖葫芦都甜。”
为方便赶路,这次没有用马车,所有人都轻装骑马,同孙知府告别后,大家开始直接往北边开始赶路。
赵夜阑原本想自己骑一匹马,可是燕明庭不放心,怕他一个人扛不住,非要把他拽到自己的马背上来。
大半个时辰后,燕明庭突然停下来,将外衣脱了,其他人也热得快受不了了,有样学样地脱了外衣,顾及着还有两位姑娘,才没有光膀子。
见状,尹平绿跟左冉低语几句。左冉点点头,回头道:“将军,我们俩去前面打头阵了,你们在后面跟上就行。”
说完便快马加鞭赶到了众人前面去,大家一看,这还等什么,飞快脱掉最后一层衣裳,直接光上膀子了。
赵夜阑放眼望去,全是肌肉结实的膀子,难免有些嫉妒。
“好看吗?”燕明庭在他身后凉飕飕地问。
“确实是好看。”赵夜阑由衷地点评。
“......”
燕明庭好气,可是又没法在这能热出人命的时候,叫大家都把衣服都穿上,气得只能把自己的里衣也脱了。
赵夜阑回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又转回去,目视前方,耳根渐渐浮现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傍晚时分,大家在一座山脚下乘凉,吃干粮。
赵夜阑找了处僻静的地方,站在树荫下啃烧饼。片刻后,燕明庭走了过来,将水囊递给他:“先喝点水吧。”
赵夜阑接过来,浅浅抿了一口,就背过身去继续啃饼了,就是不拿睁眼瞧他。
燕明庭疑惑不已,正想说话,听见有人叫他,只好先去那边看看情况。
听到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赵夜阑这才回过头,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臂膀和腰腹上的肌肉纹理蕴藏了野性的力量,又不失美感,肩宽腰窄腿又长,十足的好身量。
他也曾见过燕明庭泡在浴桶里的样子,只是当时只顾着查看他有没有伤势,没有生出那么多旖.旎的心思来,反倒是现在看着他站在一群光膀子的男人堆中,鹤立鸡群,心里不免多了一丝骄傲。
看,那么多高大威猛的男人堆里,只有顶好看的那个才配做他的人。
“大人,你在看什么呢?”左冉突然出现在一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在看将军啊?”
赵夜阑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看着她:“你走路都没声吗?”
“我有啊,只是你看得太专注了而已。”左冉无辜道。
“......”赵夜阑不欲再进行这个话题,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我再来拿个烧饼。”左冉笑了一下,跑到燕明庭那边去,也不知道跟对方说了什么,燕明庭忽然笑着看了过来。
赵夜阑匆匆抬头看天,手里还握着半块烧饼。
左冉拿到饼子,就三两步往前面跑去找尹平绿了。
燕明庭和其他人说完事,又回到赵夜阑身前,笑问:“你刚刚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赵夜阑后退几步,背靠到一棵树上,才停下来,低头啃饼。
燕明庭逼近两步,歪了下脑袋,看着他的神色,突然笑了起来:“是不是偷看我身子了?”
“胡说什么呢你!”赵夜阑瞪了他一眼。
“想看就直接看嘛,做什么要鬼鬼祟祟的。”燕明庭双臂一举,特意给他展示了一下男人的力量。
赵夜阑:“......小心蚊子咬死你。”
“不可能。”
没多久,燕明庭就哭丧着脸说:“完了,你看看我后背,是不是被咬了?”
“可不嘛。”
后背好大一个被叮咬的包。
赵夜阑在林中找了一些驱蚊草,在他后背上抹了一会,问道:“还痒不痒?”
怎么能不痒呢?心痒得厉害。
“我自己来吧。”燕明庭长长地叹了口气,哀怨地看着他,意有所指道,“这天还是太热了,好容易上火的。”
赵夜阑一噎,将最后一口吃不完的烧饼塞进他嘴里。
燕明庭分外感动,心说他把最后一口都留给我了,他好爱我。
晚上还要继续赶路,只是速度降下来了,马匹慢悠悠地往前走着。赵夜阑抬头看了眼夜空,满天星斗,很漂亮,只是却高兴不起来。
“看来明天还是晴天。”赵夜阑叹了口气。
“别太担心。”燕明庭道,“有时候天象也不准,万一就下雨了呢?”
赵夜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但愿吧。”
燕明庭见他兴致不高,道:“凡事各有利弊,虽然明天是晴天,也可不妨碍现在的夜空很美啊,在京城可很少能见到这么多星星呢,快抓紧机会多看几眼。”
赵夜阑浅笑出声,倒真认真看起星星来了。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闪闪发亮,有的会连成一个图案,赵夜阑用星星作图,给燕明庭指着数十个星星,问:“你看它们会组成什么?”
“不知道。”燕明庭视线一直落在他的侧脸上,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是什么?”
“是红烧。”赵夜阑自己先笑出了声,燕明庭也笑了起来。
其他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跟着笑准没错,顷刻间,路上爆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笑声。
夜渐渐深了,赵夜阑眼皮有些重,燕明庭将他往后一拉,靠在了自己怀里,道:“眯一会吧。”
赵夜阑点点头,靠着他的胸膛准备睡觉,刚闭上眼没多久,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着他的后背。
他倏地睁开眼,面色微红,头也不回地说:“收敛点。”
“嗯?”燕明庭脑袋微垂,凑到他脸颊边,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现在最好给我收敛一点。”赵夜阑压低声音说。
“我怎么了?”燕明庭不解。
“你说怎么了?现在在赶路呢。”
“对呀,赶路......所以呢?”
赵夜阑见他摆明了要耍赖装无辜,也不欲与他再争辩,重新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马背上起起伏伏的,他靠在对方的胸膛上,耳边全是对方粗重的呼吸声,不由得脸色越来越红。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后背一直硌得慌,很难忽略。
“先去前面,我有话跟你说。”赵夜阑道。
燕明庭不明所以,但还是快马加鞭跑到了最前头去,然后走到旁边一处偏僻的树林里去。
“到底什么事?”燕明庭话音刚落,忽然就见他转身,伸手往他身下一摸。
燕明庭一愣:“?”要这么狂野吗?
赵夜阑表情更是复杂,先是愠怒,而后逐渐茫然,低头疑惑地看了一眼,随后才注意到他挂在腰间的佩剑,伸手摸了摸剑鞘的顶端。
糟糕,大意了。
赵夜阑脸上表情快要裂开了,尤其是在察觉到自己方才那一握,擦起了火之后。
“那什么......我好像搞错了,其实事情是这......”他还想解释,就被燕明庭给掳到了林中深处去。
“就没见过你这么会撩拨起火的,还要赶路呢,你快给我负责!”燕明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