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今晚街道上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都来逛集市、放河灯了。

两人逆流而行,几次被人群裹挟着兜转,赵夜阑有些恼火,走进旁边的巷子,打算绕一条路。

燕明庭紧随其后,刚想重新勾他的手,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不见了,有没有人帮帮忙啊?”

人群开始骚乱起来,都在四处帮忙看孩子,也没有找到踪影,妇女更是慌乱了,直说是有人偷了孩子。

燕明庭看了赵夜阑一眼,赵夜阑道:“去吧。”

“此处人多,你先回客栈,我很快就回来。”燕明庭吩咐完,就转身跑了回去。

赵夜阑便继续沿着巷子走,奈何这江南水乡的巷子又多又绕,走着走着,竟然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他转身欲倒回去,忽然间脚步一顿,扭头看向旁边这户人家,没有任何光,可里面却响起了一声闷哼,紧接着又是脑袋撞上门窗的声音。

再去仔细聆听的时候,却安静得过分。

他叩了声门,然后往院子里走去,喊道:“云娘,你在家吗?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里面一阵响动,随后亮起了烛光,一男人回道:“云娘已经睡了,明儿再来吧。”

赵夜阑眼睛微眯,果然不是主人家。

他借着月光比了个手势,片刻后,于大力等人悄无声息地现身。

赵夜阑使了个眼色,众人便有序地守在房子四周。

“云娘,你房里为何有男人?难道你有别的相好了?快让我瞧瞧是谁。”赵夜阑走上前,一脚踹开门。

“别动!”门后出现一道黑影,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声音听起来像是几日没吃过饱饭一样,有些沙哑,“你是谁?”

“我是云娘的相好,你又是谁?”赵夜阑道。

“你少管。”身后人举起刀就要动手,却突然被另一个人拦了下来。

“先别动,他身上看起来有点东西,说不定是头肥羊。”一个女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审问道,“你来给云娘送什么?”

赵夜阑道:“送点银子,云娘日子太苦了。”

“银子在哪里?”女人说着就上手去掏他身上的银子,忽然猛地一顿,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上,多了一把短小的利箭,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来,惊讶地看向面前这面无表情的男人。

“阿丽!”身后的男人急忙去扶那女人,捂住她的伤口,随后气急败坏地看向赵夜阑,“我要杀了你!”

这时,一根木棍突然从狠狠地砸在男人的后背上,赵夜阑这才发现房中还有一人,是个女人,却穿着男装,脸上脏兮兮的,脚下还有一根断了的绳子,应该就是被这二人绑走的姑娘。

男人怒极,转身决定先杀这个女人,四周门窗却涌进一大片人,打掉他手里的刀,三两下就将他制服在地。

赵夜阑点燃蜡烛,屋内亮堂了起来。他走到那男人面前,说:“箭上有毒,你若还想救这个女人的话,就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挣扎良久,看着奄奄一息的女人,咬咬牙,才说出他们的身份,正是土匪窝里逃出来的大当家和二当家。

两人本来已经快要逃到渠州地界了,可是又转念一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又偷偷溜了回来。谁知刚回这里,就被一个同样鬼鬼祟祟的人发现了不对劲,要将他们送到官府去,他们一怒之下将人绑走后,才得知是知府女儿。他们正商量是用人质去换钱财,还是直截了当地毁尸灭迹时,就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

赵夜阑道:“你们还有哪些同党?”

男人憋着不说。

赵夜阑拿起刀就往他腿上扎进去,男人登时惨叫出声:“啊——!我说我说!”

等他一五一十地交代后,于大力问怎么处置。本来赵夜阑是想得到答案就灭口的,可是想到这事是燕明庭负责的事,说:“先带回去,交给燕明庭处置。”

“阿丽的毒......”男人忍痛问道。

“没毒。”赵夜阑挥挥手,于大力就将这两人带走了,只留下几人继续保护他的安全。

“燕明庭......你认识燕将军?”从方才就一声不吭的女人突然走了过来,警惕地打量着他。

“嗯。”赵夜阑同样在观察她,“你就是尹平绿吧?”

“你认识我?”

“你都让左冉去将军府寻求帮助了,我想不认识你都难。”

尹平绿略显诧异,再见他一副了如指掌,气度不凡的模样,道:“你就是那位赵夜阑......赵大人?”

赵夜阑颔首,四周张望一圈:“这家的人呢?”

“应该是出去放河灯了,这俩强盗随便找的一家没人的宅子。我本来是要暗中去客栈寻将军他们的,不想中途遇到了这两贼人。”尹平绿回道。

“那就一起回去吧。”

尹平绿点点头,又见他手上沾了一点血,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先洗一下吧,被人看见不太好。”

尹平绿麻利地打了盆水,赵夜阑没有推辞,又见她顺便去冲洗房中的血迹,估计是怕主人们回来见到此景会吓到,他开口问道:“方才那撞门的动静是你发出来的?”

“嗯,我听见脚步声,就死马当活马医,去撞了窗。”尹平绿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始终客气又淡漠。

她今晚得救,全亏了这个人,所以有问必答。可是,她也知道这个人在外的名声不太好,又在边关得知燕将军娶了他,但内里关系如何,她还并不清楚,因此不敢轻易放下警惕,一切等见着燕将军和左冉再说。

好在赵夜阑也没有要与她多加交流的意思,两人沉默走出大门,赵夜阑才面色一僵,有些不大自然地说:“你带路吧。”

尹平绿愣住,暗自笑了一下,才面不改色地带路:“这边的巷子有些难走,大人小心些。”

“叫我付谦。”

“好的,付谦。”

“......”赵夜阑许久没见过这般识相的人了,连句疑惑的话都不曾问出口。

客栈里,刚帮忙找到孩子的燕明庭一坐下,便接到于大力的消息,下令把这两人先送到大牢去,才神色焦急地冲出客栈,好在马上就看见了赵夜阑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走上前问道:“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回去再说。”赵夜阑低声道。

燕明庭一路目送他进房间,才转身去准备办事,却不想竟然撞见了不成样子的尹平绿,愣道:“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好一会了。”尹平绿说,“是你注意力一直在别人身上。”

燕明庭讪讪一笑:“安全回来就好,我现在要去一趟大牢,你先去找左冉吧,她就在对面那间房。”

尹平绿点点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又抬头看着三楼的某间房,心道这二人看起来处得挺好嘛,白担心了。

酒楼打烊时,小二走向大堂里还在喝酒的桌子旁,道:“二位爷,我们要打烊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知道了知道了。”李遇程挥挥手,看着紧闭的大门,低声道,“你还不打算回房去?你是喝茶喝舒坦了,可我陪着喝这么多酒,就快吐了。”

赵夜阑起身,李遇程赶紧跟上来,打了个酒嗝:“放心吧,就凭他那功夫,谁能伤得了他啊。很快就会回来啦,你就安心去睡觉吧。”

赵夜阑没有理会他的话,回到房中,脱下衣服去沐浴。

约莫一刻钟后,他听见房门的响动声,下意识握起搁在一旁的□□,待听见燕明庭的声音时,才收回了手。

“还特意给我留门了呀?”燕明庭轻而易举地走进屋,看见琉璃屏风展开,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人的身影,他脚步一顿,在桌边坐了下来,眼睛四处瞟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定定地望过去。

反正这么模糊,对方也不知道。

赵夜阑擦拭好身体,穿上里衣,走出屏风,却猛地停住脚步,神色古怪道:“你偷看了?”

“没有没有没有,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偷看。”燕明庭坚决否认。

“你来。”赵夜阑走过去,拉着他的衣袖往铜镜前走去,“你自己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

燕明庭只觉两股热流从鼻腔内涌了出来,他尴尬一笑:“天气太热了,就是容易上火。”

赵夜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拿起帕子给他止血,问:“审出什么来了?”

燕明庭抬着下巴,回道:“招出他们的同党了,这事可能和渠州那边的官员还有牵连,我得亲自过去一趟。”

“什么时候去?”

“今晚。”

赵夜阑一顿:“那还不快去?”

“不急,手下人正在备马和干粮呢。”燕明庭止好血,将他按在凳子上,拿起一条新的干帕子给他擦头发,说道,“我给你这边留了一点人,你这几日千万要注意安全。”

赵夜阑:“渠州那边地势险恶,那些土匪们至今还未除尽,就是利用这地形因素,你莫要大意。”

“我知道,我会带上这两个贼人做诱饵,左冉也会随我一同前去,她对渠州一带的地形很熟。”

“那个尹平绿也跟你一起?”

“她不去了,我们是去抓土匪的,带上她不方便。而且你不是在查淮州官员的情况吗?我已经和她聊过了,她愿意留下来帮助你。”

“她还挺听你的话,看来关系匪浅啊。”赵夜阑意味不明道。

“你少诬赖我名声,她那是为了帮助自己脱困,若是不能彻底脱离尹家,就无法解开这个宿命,她迟早还是会被抓回去,沦为尹知府手上攀龙附会的工具。”

赵夜阑长长地叹了口气。

燕明庭又说:“你的身份估计也瞒不了多久,此处可不像京城到处都有你的人,行事谨慎小心些。”

两人互相交代一番,头发也快干了,赵夜阑躺到床上,见他还没有动身的意思,道:“还不走?”

“你怎么尽催我?”燕明庭不高兴地在床边坐下,“这么想让我滚蛋啊?”

“可不。”

燕明庭一噎:“你好狠的心!”

赵夜阑轻声笑了笑,然后拍拍旁边的位子:“躺会吧。”

燕明庭受宠若惊地看了他一眼,喜上眉梢,二话不说就剥了外衣躺在旁边,双手似乎不知该往哪儿放似的,先是紧紧贴着大腿外侧,随后又交叠放在胸口。

赵夜阑余光瞥见他这副模样,便侧过身,撑着脑袋,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的窘态。

燕明庭:“......”

此时氛围好得很,总觉得应该要做点什么才行,燕明庭缓缓看向赵夜阑,咧嘴一笑:“你还不打算睡吗?”

赵夜阑挑了挑眉,视线在他脸庞上流连,缓缓启唇:“不睡。”

“那不如我们......来更深入地了解一下对方吧?”燕明庭咽了咽口水,建议道。

赵夜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怎么深入了解?”

燕明庭耳朵一痒,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你能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吗?”

赵夜阑面容一顿。

燕明庭等了片刻,莫名觉得氛围被打破了,果不其然,下一瞬就被踹下床了。

自从确认心意后,他就越发想要了解对方更多一点,明明以前见过面,却没有产生过多的交集,没能参与对方的过去,让他有些怅然。

他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转变,一开始不愿意主动去调查,是怕赵夜阑受伤。可现在,赵夜阑他眼中已经彻底成为自己的另一半,所以理所应当会想知道对方更多的往事,哪怕是伤痛也会一起承担。

即使可能会带着一些惨痛的过往,可是这些往事就像是脓液,挤出来的时候固然会很痛,可是这样才更有利于痊愈啊。

“我错了,以后不问你就是了。”燕明庭爬起来,坐在床榻前,认错倒是很快,委屈巴巴地伸出手,“你打我吧。”

赵夜阑坐起来,一只脚踩到他肩膀上,捏着他的下巴,低头看着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地问:“这就是你说的深入了解?”

“你若是不想让我了解也没关系。”燕明庭道。

赵夜阑蹬了蹬他肩膀:“你还是睡地上吧,凉快。”

燕明庭自知有错,苦哈哈地去铺床,经过桌边时,目光却不小心停留在铜镜上了。

镜子正好对着床榻上的人,青丝铺在枕边,袖中两只藕臂枕着脑袋,慵懒地用脚去勾被子,半天也没能勾过来。

燕明庭转身去帮他盖被子,沉默不语地低头看他。

“......”赵夜阑凝视着他,“你又流鼻血了。”

燕明庭立即捂住鼻子,拿起帕子擦了起来:“这天气真是要命呵,呵呵呵呵......”

这时,外面吹了声口哨,是左冉在喊他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得走了。”燕明庭穿好衣服,最后看了他一眼,轻声走到门外。

赵夜阑听见关门的声音,撇撇嘴,起身去锁门。

谁知刚走几步,门就突然被推开,燕明庭火急火燎地又冲了进来,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起来一样,在他面前急停了下来。

两人面面相觑,赵夜阑看了眼门口,正欲说话,忽然间燕明庭捧住了他的双颊,呼吸急促。

赵夜阑:“?”

“我会想你的。”燕明庭说完,就在他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又怕挨打,亲完就就转身跑了。

赵夜阑原地愣了片刻,锁好门后,才摸摸额头,嘀咕道:“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