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街上热闹非凡,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嘴里甜得很,见着姑娘们便奉承几句,首饰朱钗绢帕卖得不少。

“这几日也太热闹了些。”燕明庭带着他回府,不安道,“人这么多,容易出事。”

话音刚落,远处就响起一道女子的喊叫声:“救命啊,有贼人!”

燕明庭立即冲上去,见一位婢女扶着自家小姐,着急忙慌地指向人群中鬼鬼祟祟的人。

他二话不说就挤进人群,将人擒拿在地,在他怀里摸索半天,将绣着牡丹花的荷包掏了出来。恰巧官兵经过,便将人交给了官府,然后拿着荷包回去。

“这个荷包是你们的吗?”

“正是正是。”婢女欢喜地接了过去。

那小姐抬起头来,看清燕明庭的相貌时,愣了一下,脸上不着痕迹地飘起一抹红晕,行了个礼:“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改日好登门致谢。”

“不必如此麻烦。”燕明庭径直离开。

“那不是燕将军吗?”周围的人说道。

那小姐问道:“燕将军?可是燕明庭燕将军?”

燕明庭回头去找赵夜阑,却没有看见人,忙拉住附近的人询问,都说不曾见过。他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查看有无于大力留下的痕迹。

结果还真找到了,他循着痕迹追踪过去,最后停在了一家农家小院里,正是钟越红的家,屋顶还冒着炊烟。

他好奇地走进去,便看见赵夜阑坐在院里的槐树下遮阴,面前摆放着一个木盆,手里正在摘豌豆。

“你怎么跑这来了?”

赵夜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的活儿没有停,道:“捉到贼了?”

“嗯,一个小毛贼罢了。”燕明庭走到他旁边,见他动作很是熟练,蹲在一旁,也拿起一把豌豆摘了起来,“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一个人突然跑到这来了?”

“哎哟,将军也来啦。”钟母从屋里出来,小跑着过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水,笑道,“方才越红把赵大人带回来了,然后赵大人就要来帮忙摘菜了,这怎么好意思呢。剩下的我来弄就是,你们都交给我吧。”

说着,她把剩下的豌豆都端进了厨房,顺便把烧火的钟越红叫出来待客。

钟越红揩揩汗,见燕明庭来了,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方才我和阿娘上街,撞见了赵大人,当时情形有些混乱,就先把赵大人带走了,阿娘非要请赵大人来家里用饭......就怕家里的的米面入不了赵大人的口。”

赵夜阑平时吃得多精细,他们这群人都还是了解的,可她又不好意思当面让阿娘难堪,估摸着赵大人也是一样的心思,所以就半推半就地一起来了。

“将军你来得正好,快把大人带回去吧。”钟越红瞥了眼厨房里忙碌的母亲,小声暗示道,“我会跟她说你们有急事的。”

燕明庭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沉默的赵夜阑,忽然笑道:“越红,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你这么待客的吗?赵大人都给你们剥完豌豆了,连口水都没喝上不说,张口就是要赶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钟越红连连摆手,“只是害怕寒舍招待不了大人。”

“胡说,他都是第二次来了,若是真是嫌弃这里,你就是八抬大轿也请不来他啊。何况他还帮你们剥豌豆,在府里他都不曾动手过,你就不能让他亲口尝一尝自己的劳动成果吗?这大热天的,你竟然还不给他弄口水喝!”燕明庭严厉地指责了她一顿,而后偷偷挤挤眼睛。

钟越红后知后觉地看懂他的暗示,急忙点头:“我、我这就去端水,大人等我!”

“这丫头,真是不懂事。”燕明庭一边碎碎念,一边抬头观察赵夜阑的脸色,却发现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教育她。”

赵夜阑顺势推了下他的脑袋:“就你机灵是吧。”

燕明庭笑了起来,蹲稳了去抓他衣袍,赵夜阑赶紧撩起来。

钟越红端着一碗水出来时,就看见他们二人在槐树下说笑打闹的场面,愣了一下,站在门口有些挪不动脚。

阳光落在树梢,将他们的侧脸映照得如此白皙温暖,谁能想到声名狼藉的赵夜阑会在一个小院里笑弯了嘴角,而他们战功赫赫的燕将军又幼稚得跟个孩子似的。

她将碗放在屋檐下,没有去打扰他们,转身进厨房,继续烧火,只是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阿娘,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钟母欣喜若狂地看着她:“丫头,你有相中的郎君了?”

“没有,我只是好奇而已。”钟越红双手撑着脸蛋说。

“没关系,等你遇着这个人了,定然会知道的。”钟母欣慰不已,看来女儿年岁大了,终于开窍,想体会一下儿女情长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嫁什么样的人?”

钟越红想了想,斩钉截铁道:“反正决不能是负心薄幸的人!”

钟母知道她是又记恨上她爹了,叹气道:“可是富贵人家三妻四妾是常事......”

“谁要嫁那些左拥右抱的家伙,我钟越红才不与人分享,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而且,谁说富贵人家就一定三妻四妾了,将军娶的还是男人呢,不也没有纳妾吗?说到底,就是那些人贪心而已!”钟越红气愤道。

钟母无奈地笑了笑,安抚道:“行,那阿娘明日就去庙里拜拜,保佑我们越红早日遇到一个只钟情于她的盖世英雄。”

钟越红被她逗笑。

午饭很快就好了,炖了个老母鸡汤,新鲜猪肉搭配着素菜炒了几道家常菜,还有热腾腾出锅的豌豆饭。

“有劳伯母了。”燕明庭舀上一大碗饭,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手艺不太好,两位大人将就着吃点吧。”钟母腼腆地笑了笑。

“哪里,我就爱吃这些家常菜,有味。”燕明庭说着,暗中用膝盖顶了一下赵夜阑。

赵夜阑白了他一眼,而后迎上钟母老实巴交的殷切目光,道:“嗯......我也是。”

燕明庭和钟越红同时低下头忍笑。

赵夜阑:“......”

用过饭后,钟母还要出摊,就留着钟越红看家,然后送他们一起往外走去。

“伯母,你是不是有事想说?”燕明庭见她不断地搓着袖子,欲言又止,道,“咱们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嗳......”钟母回头看了一眼,与家里隔了一段距离,才期期艾艾地说,“将军,大人,有一件事我还想请二位帮帮忙。你们的眼界比我宽,应该认识不少青年才俊吧?”

燕明庭立马猜到她的意思了:“您想给越红择婿?”

“我哪敢择婿啊,我是什么身份?”钟母笑着摆摆手,叹气道,“我就是怕她被人骗了,如果你们有觉得适合她的人,能不能帮着撮合撮合?”

“成,不过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吗?”

“我瞧着她像是开窍了。”

“那没问题,遇到适合的,我就替您多看几眼就是。至于成与不成,还得看她自个的意愿。”

“多谢将军了,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老身在这给你们磕头了。”钟母感激涕零地要下跪,却被这二人同时制止。

“您可千万别这么客气,越红也是跟了我多年的人,早把她当亲妹子看了,她的婚事我们大家都放在心上呢,您就放心吧。”燕明庭好说歹说,才把人哄走。

两人回到府上,燕明庭真的和赵夜阑讨论起了京城里的青年才俊:“你说说,什么样的人才适合越红?到底是找个有文采的,还是有功夫的呢?”

“这怎么说得清楚?”赵夜阑打开一本棋谱,“这又不跟下棋一样,有规则和路子,良缘还得她亲自去寻。”

“我们又不是全权为她做主,只是帮她留意一下嘛。”燕明庭坐在对面看着他开始摆棋,视线不由自主就紧紧钉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落子的声音清脆得很,不紧不慢,和他的心跳声并不合拍。

“那你可有看好的人?”赵夜阑一边翻阅棋谱,一边摆弄棋子,并没有看他。

“依我看,阚川倒是不错的人选,可惜了,他已有家室,哎。”

阚川爱妻如命,在朝堂上都是出了名的,即使如今已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见识过不少如花美眷,也从没有动过纳妾的心思,是以燕明庭对他观感还不错。

赵夜阑手指一顿,好笑道:“不纳妾就是好人了?”

“那是自然,起码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你看他多正直。”

赵夜阑捏着一枚黑子,指腹摩挲片刻,撑起下颌,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咳!”燕明庭清清嗓子,又正正衣袍,一身正气道,“不错,像我们这样的男人,那真是世间少有啊!阚川之妻就很明白这个道理,对他既是崇拜,又是体贴,这才叫阚川心甘情愿只对她一人好啊。”

赵夜阑笑道:“我听出来了,你是想去找一个他妻子这样的姑娘啊。”

“嗯?”燕明庭啧啧称奇,“你这什么耳朵,压根就听不懂。”

“呵,你给我滚出去,别打扰我下棋!”赵夜阑将人赶出去,关上房门,回到桌边,将棋局摆好,却发现少了一枚棋子。

他弯腰在四周寻了一圈,忽然听见有人敲窗子,他抬起头一看,就见燕明庭靠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枚白子,挑衅地冲他笑。

“燕明庭!”赵夜阑拿起弩/箭,怒而追出去,满院子扫射,下人们战战兢兢地围在回廊上看戏,看猴戏,看他们将军上窜下跳的像只猴。

翌日,赵夜阑用完早饭,准备去翰林院,谁知刚出门,便看见一名女子带着婢女站在大门外,被人不小心一撞,手里的东西撞翻在地。婢女骂了几声那跑走的人,然后去捡着地上的东西。

其中一个盒子恰巧落在赵夜阑脚边,他弯腰拾起来,险些与另一只手碰上。

那小姐突然收回手,抬起头看向他时,又是猛地一怔!

赵夜阑将东西递给她,二话不说准备上轿,却被那小姐喊住了:“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改日好登门致谢。”

赵夜阑疑惑地看了一眼她,又回头往将军府的大门看了一眼,这么明显,难道她是瞎吗?

赵夜阑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入轿,出发去翰林院。

“小姐,你怎么了?”婢女拍拍僵住的人,“咱们还去不去给将军道谢了?”

“他好冷酷哦!”小姐回过神,双眼放光,“不愧是京城,怎么这么多美男子,一个比一个俊,还都爱答不理的,一看就比那些凡夫俗子妙啊,我可太爱京城了!”

“小姐,他可是从将军府出来的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婢女提醒道。

“不普通才好,这才配得上我嘛。”

“可是,将军府已经有两位主子了。刚刚这位,说不定就是嫁给将军的赵夜阑啊。”

“是哦......”

“那咱们还去道谢吗?这些东西也摔碎了。”

“谢,当然要谢!咱们先回去,重新备礼。”小姐眼睛转了转,雀跃不已,打定主意道,“去饱饱眼福也好啊,一口气看够两个美男子,这种福气上哪找!”

婢女:“......”

傍晚,赵夜阑回到府中,听下人汇报说那群武将们又来府里了,他点点头,先回房去换下官服。

“大人,今日的东西很新鲜。”小高提着篮子进来,小声说道。

赵夜阑一顿,接过篮子,给他使了个眼色,小高马上去关紧门窗。

赵夜阑取出信件,仔细一看,眉心瞬间挤拢,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焚毁纸条后,他大步流星地去武器库房,隔着老远就听见这群人嘻嘻哈哈地笑个没停,还有打斗的声音。

“赵大人,你怎么来了?”何翠章正在演示新练的拳法,见他出现在门口,才收起拳脚,笑着问道。

赵夜阑径直看向燕明庭:“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燕明庭笑着向他走来。

“是要说私房话吧。”一人笑道,将燕明庭往前推了推,“将军还不快去。”

“别闹。”燕明庭佯装斥责,脸上却乐开了花,走近时,却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劲,疑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夜阑下意识看向钟越红,钟越红困惑地走上前:“是跟我有关吗?”

燕明庭见他没否认,刚想带他回房,就听钟越红说:“大人,你不妨直说吧,他们都不是外人。”

“是啊,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一起帮忙。”何翠章说道,其他人也聚拢了过来,都等着他开口。

赵夜阑深吸一口气,道:“越红她......可能要被召入后宫了。”

闻言,众人先是一愣,旋即纷纷看向钟越红。

钟越红脸色一白,手里的九节鞭忽然无力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