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寂静。
慕飞白反应过来,忙把邱聿挡到身后,唤了两声:“父亲,母亲。”
邱聿拎着酒瓶:……
慕巍被邱聿干脆利落拿酒瓶子的动作弄得一愣,方才要训斥出口的话就没说出来。唐执趁机在他背后戳了一下,阻止他继续开口,然后上前半步,朝邱聿笑道:“你好。我是慕飞白的母亲。”
这还是邱聿第一次见男人自称“母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称呼。
不管喊阿姨还是伯母,在他的认知里都不对劲,最后只能学原身的样子,端着礼貌的微笑打招呼:“您好。”
慕巍神色复杂地看看自家小儿子,又看看拎着酒瓶护在儿子身边的Oga,感受到唐执正借助身体遮掩重重踩着他的脚尖,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训孩子的地方,默默闭嘴。
“打完比赛来吃宵夜?”唐执说话的语气慢悠悠的,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气定神闲,听起来很温和,却令人不敢冒犯。
他问这句话也没打算等回答,继续道:“时间不早了,不便聊太久,改天可以来家里做客。小白,好好照顾队友,我们先回去了。”
慕飞白僵着脖子“哦”了一声:“再见。”
唐执就真的把慕巍拽走了。
邱聿默默把慕飞白手里的空酒瓶抽出来,放回箱子,随口问:“你爸妈来看你比赛,你怎么这个表情?”
慕飞白的肩膀顿时垮掉:“我哪儿知道他们会来,他们从来不看现场。完蛋,他肯定是闻出来我把你……回去估计要挨揍。”
难得见他这个样子,邱聿不由笑道:“你这么大了还会挨揍?”
慕飞白愤愤:“还不是因为我哥!”
那时候他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只记得他哥大学刚毕业,好像是和朋友去哪里玩的时候,意外标记了一个Oga回来,要死要活闹了好久不愿娶,结果后来那个Oga还是成了他的嫂子。
因为这件事,他哥被父母教训得很惨,还让他跟着听训——总之从那之后他就知道,随便标记Oga是要受家法的。
好在他和邱聿只是临时标记,其中还有隐情,应该能讲通道理……吧?
……
“什么道理?啊?你说说还能有什么道理?”回到酒店的时候,慕巍还没消气,“那孩子进战队还不到两个月!就算他俩真是一见钟情,不到两个月,就把人标记了!这像话吗?”
唐执面无表情,递给他一颗解酒药。
慕巍吞了药,捏着眉头叹气:“这俩小兔崽子,都不给我省心!”
“小白不会。而且那个邱聿,看着也不像是会被标记拿捏的,刚才他还给小白递武器,”唐执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一声,“小孩儿凶着呢,如果真是被迫,咱们儿子早挨揍了。”
慕巍酒气还没下去:“揍得好!该!”
唐执:……
唐执无奈:“你就没想过,他俩可能像咱俩当初一样?”
慕巍:“什么一样?”
唐执:“因为要参加比赛,不巧撞上情溢期,又不甘心放弃,就找身边看着最不会对人负责的Alpha给他个临时标记。”他当年是为了下围棋,如果邱聿是为了打比赛,其实是同样的道理。
慕巍一拍大腿:“对哦!”
片刻,反应过来:“不是什么叫‘最不会负责’?我哪有!”
唐执已经拿着毛巾进浴室了。
慕巍追进去:“你说清楚,我怎么对你不负责了?我追你那么多年……”
声音被关闭的浴室门阻隔在内。
许久之后,两人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慕巍看到唐执后颈那道许多许多年前他留下的齿痕,这会儿倒是乐了,美滋滋:“他们要是真和咱俩当初一样,我既然能追到你,那咱儿子肯定也能追到媳妇儿!”
……
回到联赛总部酒店的时候,慕飞白已经不担心会不会挨揍的事了。
反正从小到大也没少挨。
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朝邱聿撒娇:“到时候他们要是请家法,我给哥哥打通讯,哥哥会帮我说话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邱聿心情挺好,笑着把他的脸从耳边推开,刷卡进门。
慕飞白偷瞄了一眼已经各自回屋的队友,拽着邱聿衣角:“哥哥?”
邱聿转身:“要不我跟你回家,和他们当面说?”
以前也有犯错的小战士怕家长骂,央求他一起回去给爸妈解释情况的,这种事他倒是驾轻就熟。
却不料慕飞白听到这句忽然愣住。
紧接着笑出声,也忘了继续装撒娇,笑了一阵,满脸揶揄地问:“这么快就想登堂入室了?”
邱聿挑眉,把酒店房门拍在慕飞白脸上。
慕飞白灵活地躲开,又笑了一声,转身靠在邱聿房门上,给他发信息:「开个玩笑嘛,哥。」
其实他心里明白,现在还不是带邱聿回家的时机。
毕竟,他和邱聿之间的标记行为仅仅出于救急帮忙,他知道邱聿并没有接受他成为情侣Alpha,就这样把人带回去,父母肯定要误会的。万一不小心说了什么冒犯的话,邱聿生气以后不找他救急了怎么办?
他总不可能放手让邱聿去找别人。
于是慕飞白忍着痛心道:「放心吧,我父母没那么不讲道理,不用麻烦你往我家跑一趟。」
邱聿很快回复:「知道了。」
因为睡得太晚,翌日又没有训练计划,鹰骑战队的小伙子们一觉起来就已经十点多了。收拾洗漱,整理好行李,差不多就到了开庆功宴的时候,也没去外面找地方,直接订的是联赛总部酒店的餐厅,总部还派了宣传组来给战队拍照。
刚开席,肃色战队队员们忽然敲门进来,队长王恺奇笑着走上前说恭喜。
都是打了好几年比赛的人,一年三个常规赛季,打来打去有输有赢,除了极个别性情太独特的,其实队员们之间的关系都还不错,也基本不会因为谁赢了谁就闹别扭。
肃色的教练没来,贺谨行就没起身,慕飞白端了杯果酒递给王恺奇:“你们怎么都来了?蹭饭啊?”
王恺奇接了果酒,笑道:“不是,就来敬个酒。”
听他这么一说,鹰骑队员们的目光就都落在他身边的汤未燃身上了。
慕飞白挑眉:“不是说好一个人的赌约,不连累队友?”
汤未燃还没说话,王恺奇就开口了:“你的酒她给你敬,我是来找邱聿喝一杯的。昨天最后那局,心服口服。”
邱聿被点到名,大大方方端着酒杯站起来,跟王恺奇喝了一杯。王恺奇向他要通讯号,他也加了。
汤未燃也端了杯酒,脸上倒是没什么不情愿的神色,泼辣且干脆:“我的确不如你,干了。”
比赛场上较劲的对手,其实没什么私仇,而且以前还当过队友,慕飞白也喝了酒,笑道:“你没什么不如我,前几场你的部署是让我挺难受的,最后那局又不是我指挥,要是没邱聿,我们也赢不了。”
汤未燃扬着下巴:“比赛打的就是团队,没邱聿这个条件不成立。我是没想到他能撑下来,低估他了,输得不冤。而且……你的确比我强,最后一局决胜,你还敢把指挥权交给别人,比我有魄力。”
慕飞白笑笑。
汤未燃并没有收敛身上那股骄傲的劲儿,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朝邱聿举了一下,仰头喝净。
然后她冲慕飞白道:“星盟杯再战!”
慕飞白应下:“好啊。”
李骥忽然凑上来,也拿了一只酒杯倒上酒,举到邱聿面前:“我也敬丘神一杯!回头要是能在练习赛遇到,多多指教哈!”
有他带头,爱闹腾的大男孩儿们全都围到邱聿身边去了。
看到这情形,慕飞白“啧”了一声:“我看你们是输了比赛来报复的吧?逮着我们邱哥灌酒什么意思?来来来,我陪你们喝!”
肃色队员们嘻嘻哈哈地逃了。
邱聿昨晚就喝得不少,今天又被灌了一些,却没显露多少醉意,脸也不红,目光清明。
不过慕飞白还是不敢让他再喝了,把他手边的酒杯换成白桃汽水。
杜尘看着慕飞白落在邱聿身上的眼神,心里不大痛快,自己又默默开了一瓶酒,倒给自己喝。
职业选手们为了保持敏锐,平时是不允许喝酒的,只在每次大型赛事结束后,才会稍微放开一点,却也只能碰度数不高的果酒。但即便度数不高,喝多了还是会醉。
庆功宴结束的时候,联赛总部宣传员找贺谨行和元鹭说了几句话,征得同意之后,将慕飞白叫走,说是安排了一期短访谈。
邱聿跟着队友们回到客房楼层,刚要进屋,却不意被杜尘抓住手腕,带向走廊尽头的小露台。
结果,人站到露台上之后,杜尘又不说话了。
“有什么事吗?”邱聿问。
“嗯。”杜尘有些醉意,脸红红的,垂着的眼睫稍稍带着湿润,“就是,想跟你说……我以前对你态度不好,其实不、不是因为讨厌你。”
邱聿失笑:“我知道。”
这孩子别扭,口不对心,但其实那些恶劣的态度里并不包含实质性的厌恶或蔑视——杜尘口中的“Oga打什么职业”和网上那些“Oga有什么资格打职业”,话虽然都不好听,但出发点其实是不一样的。
在他看来,区别很明显。
“你不知道。”杜尘垂眸,“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和她那么像……”
“和谁像?”这回邱聿是真不知道了。
杜尘忽然蹲下,抱着膝盖窝在露台栏杆
邱聿看着这样的杜尘,就想到以前带过的几个哭包小战士,顿时心软了,便也蹲下来,笑着哄问:“哭什么呢?真喝醉了?”
杜尘半晌没动。
邱聿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却被小孩儿拽住。
杜尘带着一身混杂了薄荷清香的酒气扑到他身上,哭道:“你能不能不做那个手术?不做手术不行么?”
他哭得太伤心了,邱聿忍不住问:“为什么?”
杜尘呜咽着:“她就是死在手术台上的……我不想让你去,我那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