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竟陵狱,刘俨做东请掾吏王慈,狱吏张动,来到城北的云来酒馆喝酒。
狱吏张动本不想接受刘俨宴请,这倒不是他清廉耿直,而是他担心县尉署的人看到,对他影响不好。
就在张动想要拒绝的时候,王慈在旁淡淡的道:“张狱吏,赵县丞可是让某好生招待刘公子的,莫非汝瞧不上我县丞署?”
“王兄说笑了,张某岂敢,岂敢啊。”王慈是县丞署的门下掾吏,也是县丞赵诚的心腹手下,张动执掌的竟陵狱,县丞署同样有监督之权。
云来酒馆虽然位于竟陵城北,但却是城区中心区域,城中南来北往的人都要路过此地,为此生意颇为红火。
到达酒馆,刘俨选了一间清静的厢房,三人席地而坐。
“小二,先来三斗上好的醇酒,羊肉,猪肉,烧鸡,鱼汤各一份。”
听到刘俨的吩咐,店小二连连点头,很快菜肴上桌,三人分席用餐,一人一张桌台,同样一人一份同样的菜肴。
“张狱吏,家父虽然有监管之责,但吾相信他绝对不会是凶手,还请狱吏在狱中能够照看一二。”
酒菜上桌,刘俨先向王慈、张动举盏敬酒,边吃边聊了起来。
眼见气氛融洽起来,刘俨遂起身,向张动敬酒之余,把两串五铢钱,放在了他的桌案上。
张动也是人精,见刘俨当着王慈的面,送给自己两百铢钱,自是明白王慈要么也收了钱,要么就是把刘俨当成了自己人。
自己这个时候如果不表态,那就是撕破脸,当下他连忙端起酒盅,笑道:“刘公子客气,份内之事,好说,好说。”
“那就有劳张狱吏。”刘俨恭敬把手中之酒一饮而尽,这才返回自己的席位。
几盏酒下肚,加上又收了刘俨的钱,张动也没有瞒着,便又告诉了刘俨一些案情细节。
而这一切也正是刘俨所需要的消息,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大半个月过去,县尉署的游缴、贼曹衙役,根本没有掌握任何消息。
“刘公子,据吾所知,汝父得罪了县尉家的公子和县中豪绅韩家,而这两个人惯用栽赃嫁祸的手段,要是再找不到凶手,只怕这两人会给汝父来个栽赃嫁祸。”
张动收了刘俨的钱,加上贪杯之下,这个人便讨好的,说了一些二人惯用的一些手段。
这几年张动掌管监狱,虽然没有亲手林盛与韩凯的肮脏之事。
但却也违规帮了二人不少忙,也知道这两人,可没少用卑劣的手段,祸害被他们欺凌的老百姓,比如欺男霸女,强买强卖等龌龊之事。
“多谢张狱吏提醒,晚辈再敬您一盏。”刘俨双手端起酒盅,表达着感激之情。
“王掾吏,刘公子请。”张动连忙举起酒盅,今天这顿饭菜,对于张动来说,也是一顿大餐。
上好的醇酒,虽然也是粮食酿造的,但却醇酒实际是清酒。
清酒是经过多重过滤陈酿的酒水,色泽清亮,故叫做清酒。在这个时代清酒,已经属于烈酒,已经有一定的酒精度数,一斗酒就是一斤半,三人各喝了两斗。
在离开之时,王慈和张动都有了七分醉意,对于刘俨的慷慨,二人也是大为满意。
这一顿饭吃了刘俨五串钱,也就是五百铢,但刘俨却没有丝毫肉疼。
毕竟这是办事,刘俨现在别看只有十四岁,但这两年觉醒脑海中的记忆后,两世为人的他,心智已经远比年龄上药成熟的多,对于应酬一事自然也是娴熟得很。
今天这顿饭,看似花钱不少,起到的效果,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反过来看的话,他等于多了两条人脉,王慈是县丞署的大管家,张动是监狱的狱吏,也就是监狱长。
别看职务不高,但在竟陵那也是上通下达的人物,只要刘业的罪名解决之后,这就是一条开拓出来的人脉。
走出云来酒楼,见天色将晚,刘俨遂在街边买了一些酒菜,准备返回大姐家。
“臭娘们,这房子现在是我们韩家的,你们竟敢阻拦我们进去,信不信报官把你们抓起来,卖进歌姬坊去?”
刘俨人还未走到大姐家门口,便听到前面传来争吵一声,刘俨定睛一看,只见好几个男女正在推搡大姐刘禾。
二姐刘鱼再一次,被人逼到了墙角。
“狗娘养的玩意,你敢打我阿姊?”喝了酒的刘俨,见到又是韩家的奴才来闹事,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拳打出,即便之用了三层力道。
那名推搡刘禾的壮汉,口中的门牙,直接被刘俨打碎了好几颗。
“哎哟哟……”惨嚎一声的壮汉,捂着嘴巴痛的满地打滚起来。
“竖子,你竟敢打我们韩家的人……”领头的韩家管事何鸣,话还未说完,就被刘俨一脚踢飞了出去。
“立即给吾滚,否则老子宰了尔等。”刘俨扶起被墙角的二姐,目露凶光瞪着那些韩家狗腿子。
“竖子,汝给我等着,等着。”被刘俨踢飞跌倒在地的何鸣,在两名仆人的搀扶下,色厉内荏的狼狈叫嚣而逃。
这些恶仆当中,有人早就领教过刘俨的战斗力。
这会见刘俨发怒,心知打不过的他们,只得狼狈而逃。
“阿姊,这宅子汝不是早就卖来了的吗?”刘俨见二姐并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皱眉看着大姐问道。
“玄之,这宅子姐卖了,这不是阿爹和夫君出事,家里又没多余的钱。”
刘禾叹了口气:“姐也是想把宅子卖了,换一些钱,可不想被那驵侩儿(中介)给骗了。”
“原本说好的一千五百铢钱,可不想那驵侩儿签下房契之后,给了五百铢钱,还把宅子卖给了那韩家。”
刘俨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必然是那驵侩儿伙同韩家,利用大姐急需钱的心理,把她给骗了。
“罢了,这事现在说也没用,不过这帐,吾定要韩家连本带利还回来不可。”刘俨深吸一口气,心中充满怒火。
这一刻的他,对于权势充满渴望。
为了家人,他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为天下穷人主持公道,扫清那些恶霸势力。
“玄之,家里都被他们砸了,今晚我们怎么办?”接连遭到打击的刘鱼,原本坚强的心志,在刘俨回来之后,彻底的软了下去。
“这里肯定没法住了。”刘俨看了眼被砸的乱七八糟的家,道:“去乡下吧,吾现在就送你们回乡下,这样吾也可以安心留在城中查案,也省的韩家那些狗奴才来闹事。”
“玄之,真是长大了。”看着已经高过自己一个头的弟弟,那一双坚毅的目光,刘禾也不由露出欣慰的表情。
连夜刘俨就把姐姐们,送到城外乡下的大姐夫家。
“阿姊,吾需要回去查案,你们先在这里避一阵子,不用担心。”把人送到乡下之后,刘俨连夜又返回了城中。
不过当他回到竟陵城外之时,已经是子夜时分,竟陵城门早已经关闭。
刘俨连夜返回竟陵,也并非为了进城,而是想要再去驿馆四周,查看一些会不会有新的发现。
他是昨日傍晚回到驿馆家里的,夜里虽然在驿馆查探过,但因为时间有限,并没有在驿馆外围查探过。
结果天亮就被韩凯带着家奴,赶出了驿馆。
然而,傍晚又被韩家的家奴,再次赶了出来,这一天的遭遇,让刘俨对韩家恨之入骨,已经把韩凯一家,视作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初冬的深夜,寒气逼人,漆黑的夜色中,安静的可怕。
为了防止遇到人,刘俨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头裹布巾蒙面,手握着一把匕首的他,小心翼翼的在驿馆外围查找一圈,但却并没有丝毫发现。
眼见夜色深沉,空旷的夜色下,空无一人,刘俨的胆子也大了一些,随即悄悄来到驿馆后院昔日的家中,准备去温暖的房间内先对付一夜,等天亮再入城。
然而就在刘俨刚来到院门外,便听到院门内竟然传来了脚步声。
刘俨当下连忙匍匐着躲在了一旁的草丛中,这个时候却见两个人影,各自背着一个沉重的袋子,东张西望的出了院门,然后径直来到不远处的河边。
刘俨见这二人鬼鬼祟祟,起初他还以为这两人,就是杀害税邮的凶手,激动的差点就扑了上去。
但很快他就听到两人的对话,得知二人竟然是来栽赃嫁祸的。
“真他娘的沉,累死我了。”来到河边后,一人把肩上的袋子扔到地上,气喘吁吁的嘀咕道。
“家主还真是有钱啊,一万钱就这么扔水中了。”
“何季,你要不想明日沉溺在这水底,家中妻女卖入歌姬坊,就把你的臭嘴给我闭上。”一旁的何鸣狠狠瞪了多嘴的何季一眼,麻利的把背来的钱袋子,沉入了河水之中。
“叔,吾错了,吾错了。”打了个寒颤的何季,惊慌失措的把脚下的钱袋,连忙沉入河中。
“记住了,回去之后,把你的嘴闭上。”何季口中的叔,正是他的族叔何鸣,这人正是傍晚时分,带人去去刘俨大姐姐闹事的家伙。
“记住了,记住了。”何季点头如捣蒜。
随后何鸣在丢钱的地方做了一个记号,便与何季叔侄俩,匆匆返回驿馆而去。
“好一招歹毒的手段啊,实在可恨,可恨啊。”这时从暗处出来的刘俨,把水中那两个装的满满一大麻袋的钱币,提上岸之后,暗骂之余,也是暗暗庆幸,今晚来的巧。
“一万铢啊,狗日的韩家,还真是他娘的有钱,老子迟早把你家给抄了。”
两大袋子五铢钱,足有上百斤重,不过对于刘俨来说,却丝毫不是问题,一手一个,提着钱袋的刘俨,趁着夜色,把钱埋在了一处秘密的地方。
然后把那两个钱袋子,撞上石头再次放回到了刚才水域底下。
这个时候的刘俨,想想又是一阵庆幸与后怕。
如今杀害税邮的凶手不见踪影,韩家这一手栽赃嫁祸,加上县尉林泰的配合,作为第一嫌疑人的刘业,那是想不招供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