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王朝,建安八年十月中旬。
江夏郡竟陵县城北,北门外驰道边上的驿馆。
大清早上的,由于昨夜睡得太晚,还未起床的刘俨,便被大堂内传来的一阵叫嚣声给惊醒。
“小娘子,乖乖跟本公子回去,只要你向林公子认个错,林公子心善,说不定还能给你个滕妾的名分。”
当刘俨披衣走出房间之时,却见自己的阿姊刘鱼与家里的厨娘,正被一群凶神恶煞恶奴,堵在客厅一角。
而这群人为首的之人,正是与刘俨有过结的韩凯。
身材不过六尺余的韩凯,身穿着一件深衣锦袍,长的肥头大耳的,那圆鼓鼓的大肚皮,就像一个怀胎十月的妇人。
此刻的韩凯,瞪着一双小眯眼,一脸猥琐的表情,当真是面目可憎。
“韩凯小儿,汝还敢欺负我阿姊,老子宰了你他娘的。”见到阿姊受到欺负,一脸寒霜的刘俨,眼神着透着一股冷意,举步握拳便冲了上去。
“快,快拦住这个竖子。”见到刘俨突然出现,刚才还耀武扬威,威胁着要带走刘俨姐姐的韩凯。
吓得面色苍白的拔腿便往外跑,而身边的那些家奴,则是硬着头皮拦了上来。
“给老子死开。”刘俨怒吼一声,一记虎啸、熊扑,直接冲上来的几个大汉,瞬间被刘俨拳打脚踢之下,滚做一团,发出一阵阵惨嚎之声。
“韩凯小儿,休走。”刘俨身形犹如麋鹿一般矫捷,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企图逃跑的韩凯。
手如猿臂,猛力一推,把韩凯推倒在了地上,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刘俨一脚犹如飞鸟凌空,踩在了对方裤裆之处。
“唉哟嘿……”韩凯惨嚎一声,那种断根的疼痛,与永久的伤痛之感,再次传遍他全身。
“刘俨你个混蛋,本官现在是竟陵驿馆的驿吏,这里的一切,从今天起都属于本官管辖。今天你要不杀我了,本官定要让你跟你那个杀人劫财的父亲一样,关进大牢,永远休想出头。”
这一刻的韩凯,再一次体会到那种断根之痛伤痛,双目通红的发狠吼道。
“既然你想死,老子他娘的成全你。”刘俨眼神一冷,抬脚便朝着对方头颅狠狠踢了过去。
“玄之,不可……”就在刘俨那一脚即将落下,刘鱼一脸担忧尖叫着大喊道。
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韩凯,在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之时,也终于恐惧的哀嚎道:“饶命。饶命啊……”
“废物,立刻给我滚。”刘俨一脚重重在韩凯面前落下,掀起一片尘土,落在了吓破胆子的韩凯身上。
此刻被刘俨打倒在地韩家奴仆,听到刘俨让他们滚,顿时连滚带爬的扶起韩凯,就往门外跑去。
“刘俨竖子,有本事给我等着,这次你父杀人劫财,罪在不赦,你全家的死期到了。”
跑到院门外的韩凯,见刘俨并没有追出来,强忍着下体的伤痛,怒气冲冲的叫嚣了一句。
“滚……”刘俨直接回应了一个字,吓得韩凯以及他身边的狗腿子,飞奔而逃。
吓退韩家那帮狗仗人势的家伙,刘俨一改刚才的凶狠表情,露出一脸阳光的笑容,走向了倚门而立的姐姐。
“阿姊没事,韩胖子要是再敢来,吾再打断他的第三条腿去。”
“玄之,父亲现在还在狱中,不可以再惹事,那韩凯已经被胡县令任命为驿馆驿吏,他要赶我们走,我们还是先搬离这里再说吧。”
感受到姐姐诶的担心与忧虑,刘俨点点头,一脸阳光的笑道:“好,我听阿姊的。”
“厨娘,家里现在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汝看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拿走,先回乡下去。”
听到刘俨同意离开,刘鱼从钱袋内,拿出一串五铢钱,把厨娘的薪水给了她,一脸歉意的说道。
厨娘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的她,只得不舍的道:“女郎,将来要有需要,仆还还来伺候。”
“玄之,阿姊去收拾一些行李,你先去洗涮一下。”身穿着交领襦裙的刘鱼,看起来有些文弱秀气,但她却也是颇有主见之人。
“好。”刘俨在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姐姐面前,表现的也是乖巧温和。
走到院子内的水井边上,刘俨提水洗了一个冷水脸,让自己稍稍冷静了下来。
虽然刚才他硬气的把韩凯,那个纨绔子弟赶跑了,但事情显然没有完。
韩凯是竟陵城豪族韩家的嫡长子,虽然是个不学无术,吃喝嫖赌的家伙。
可如今韩凯那个混蛋,竟然接替刘俨之父,当上竟陵驿馆的驿吏。
驿吏在县衙之内,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但却好歹也是县衙里的吏目,手下也是管着好些个驿卒。
驿馆的驿吏主要是负责县里对外的书信文书传递,以及接待往来信使和赴任路过的官吏。
虽然权利不大,但却能够沟通上下,在县里的普通百姓眼中,那也是一号人物。
被刘俨打跑的韩凯,之所以对刘俨如此痛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去年正月里的时候,韩凯路过驿馆外的河边,见到在河边浣衣的刘鱼貌美,出言猥琐调戏之下。
被闻讯敢来的刘俨,一脚踢中下体,连同他身边的几个恶奴,也被刘俨丢进冰冷的河中。
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半天才爬上岸的韩凯,回去之后重病一场。
据坊间传说,韩凯落水之前被刘俨踢伤下体,加上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半天,耽误救治时间,回去之后,便患上寡人之疾,成为一个活太监。
这也是刘俨今天再次给了命根一脚之时,韩凯即便是伤痛难忍,依旧愤怒的叫嚣着,要跟刘俨没完的原因。
要不是最后一脚,让韩凯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这小子定然不会讨饶。
对于把韩凯废了这事,刘俨一点也不后悔,对于他来说,家人就是他的底线,谁要触及他的底线,他定会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过,这事发生之后,韩凯与刘俨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同样,韩凯家族的韩家,也因为韩凯被刘俨踢成活太监,从哪个时候开始,便对于刘俨家产生了强烈的敌意。
刘俨的父亲刘业,之前正是这竟陵驿馆的驿吏。
但是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住在驿馆的江夏郡派下来,征收税赋的税邮,还有两名随从被人杀死在驿馆之内。
刘俨的父亲刘业,身为驿馆的驿吏,做为驿馆的领导,案发当晚,刘业和手下的几名驿卒,竟然没有丝毫发现,事后也没有发现凶手的任何迹象,这显然是负有不可推卸责任。
直到第二天的晌午,有驿卒上楼给税邮送餐,才发现税邮和两名随从被人杀害在房间内。
而税邮在竟陵城中收缴的税赋,一万多铢五铢钱也不翼而飞。
接到报案之后,竟陵县上下都为之惊动,县令胡莆、县丞赵诚、县尉林泰共同出手,派出县衙各班衙役,直接封锁全城。。
县尉第一时间带人前往侦查驿馆,负责侦查现场。
事后,远在江夏郡的郡守黄祖,在接到县令胡莆上报的案件后,也是大发雷霆,限期一个月捉拿凶手归案,否则县衙各级官吏皆要受到严惩。
县尉林泰率领门下游缴,以及县中一队衙役和仵作,对整个驿馆进行了严密排查。
最后,县尉林泰推断,这是一起熟人作案,因为死者房间内没有打斗痕迹,驿馆进出的门窗,也没有破坏和进出的痕迹。
而仵作在验尸的时候也发现,死者嘴角唾液有蒙汗药的气味,而死者的死因虽然是被绳索勒死。
但却可以确定,被杀的税邮三人是吃了蒙汗药,被人迷晕之后,才被人活活勒死。
在确定这是一起为熟人作案之后,刘俨的父亲刘业,以及刘俨的大姐夫邓良,同在驿馆当差的多名驿卒,自然成为本案第一嫌疑人,从而被全部收押。
刘业被关进监狱,虽然暂时只是嫌疑人,可一旦最后抓不住凶手,刘业必然会拉出去顶包,必然会被问斩。
甚至刘俨和姐姐都会被连坐,向刘俨作为男丁则会被判充军,而姐姐刘鱼则会迈入妓馆。
可见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当时正在江夏郡学读书的刘俨,收到大姐刘禾托人送来的消息时,匆匆从江夏赶回竟陵城。
刘俨是昨天夜里才刚刚回到竟陵的,却不想今天一早,韩凯就带走恶仆,耀武扬威的接手了驿馆,还企图威胁带走姐姐。
要不是刘俨回来了,刘鱼一个弱女子,势必会遭到韩凯的欺凌。
“阿姊,咱们先去大姐家落脚,然后吾再想办法去见见阿爹。”
刘俨洗涮之后,见二姐刘鱼已经收拾好行李,上前接过行囊,伸手搀扶着本来就在生病的姐姐,脸上露出关切之意。
虽然刘俨不惧韩凯,但他还是听从了姐姐的建议,准备先搬离驿馆。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姐姐的安全,而他也才能抽出手来,把驿馆的命案凶手查出来。
“玄之,大姐不该让你回来的。”刘鱼有些心疼的看着刘俨,长得眉清目秀的她,面容姣好,身材高挑,又知书达礼,在竟陵北城,可有名的‘西施’美人。
“阿姊,可别忘了,我现在也是个大丈夫,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再说,就阿爹的性子,他能够干出劫财杀人的事情吗?”
刘俨扭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刘鱼,他是绝对不相信自己那个喜欢吹牛,爱喝酒,却又胆小的父亲,有胆量干出这样的杀人大案的。
还有自己那个姐夫邓良,虽然邓良是个大块头,身高七尺有余(一米八),虎背熊腰的,天生一副大力气,能扛能跑。
但邓良生性木讷,本性纯良,刘俨不用想也知道,他没有胆量敢去杀人劫财。
刘俨的记忆中,当初自己的父亲,就是看上邓良有力气,本性纯良,才会把大姐嫁给他。
事实证明刘业的眼光不错,邓良娶了刘俨的大姐之后,就成为刘家的苦力,总之刘家有什么事情,都是邓良跑前跑后。
“当然不是,阿爹那胆子,肯定做不出这事。”刘鱼连忙摇头,至于木讷本份的邓良,更是被她直接无视。
“既然人不是阿爹杀的,吾定要必须帮忙找出凶手,为阿爹洗清冤屈。否则以韩家的歹毒,以及哪位林县尉的手段,最后必然会给阿爹,按上那杀人罪名。”
“一旦罪名成立,咱们势必要受到连坐之罪,到那时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刘俨心里清楚,现在他和刘鱼之所以还有自由,正是因为他父亲刘业现在还只是嫌疑犯,而不是已经定罪的凶手。
但刘俨几乎可以肯定,当郡守黄祖要求的,一个月破案时间到达前,县尉林泰要是找不到凶手,为了给自己脱罪,以林泰的狠辣的作风,必然会把罪名扣在刘俨之父刘业头上。
说起来刘俨家跟县尉林泰一家,原本就有一些过结。
林泰也是本地豪强士族,年轻的时候,与刘业在衙门当差,二人年纪相仿,职位相当,难免有竞争。
二人为升迁之事,逐渐便有了嫌隙,只是后来林泰当上县尉,而刘业从廷掾的官职,降职成为驿馆驿吏,就是林泰设计的。
降了职的刘业,与林泰从此身份地位相差悬殊,便不再有太多交集。
可去年两家又生了嫌隙,起因还是韩凯那个大胖子,这混蛋与林泰的儿子林盛,一个家里有钱,一个家里有权,可谓臭味相投,早就是一对酒肉朋友。
韩凯调戏刘鱼,被刘俨踢爆下体,成了活太监。
为报复刘俨,韩凯便添油加醋的告诉林盛,刘鱼是个大美人。
林盛也因为过了及冠年纪,其父林泰和母亲一直在催促儿子成婚,得知刘鱼貌美,林盛便对母亲称赞刘鱼美貌贤惠,林母见儿子喜欢,遂说服林泰让媒婆前往刘家求亲。
但因为刘鱼,早就得知林盛是个不学无术,整天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便态度强硬的拒绝了。
刘业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对待儿女则是真心不错,当年刘俨的母亲生育他难产而死后。
刘业便没有再娶,一头扑在事业上,后来在县衙干到秩一百石的廷掾官职。
但是后来赏识他的县令调走,他被县尉林泰摆了一道,降职担任驿馆驿这样的小吏。
这一干就是十年,凭着微薄的俸禄,以及家中的薄田,一人独自把刘俨姐弟三人拉扯长大。
对于女儿拒绝县尉林泰家的亲事,刘业虽然有些担心,但他还是坚决站在了女儿这边。
“玄之,都是阿姊不好,吾不该拒绝林家的亲事,不然这个时候,要是有县尉帮父亲一把,今日咱们也不会沦落到被人赶出家门的。”
刘鱼叹息一声,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
“阿姊,这不是你之错。”
“有我在,一定会救出阿爹的。”
“我也一定会让那些欺负咱们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看出姐姐心有愧疚之意,刘俨安慰之余,坚定的说道。
“嗯,阿姊相信玄之一定可以做到的。”刘鱼强忍着眼眶内的泪珠,抿嘴点头。
抬头之际的刘俨,面对姐姐信赖的眼神,他不由暗暗发誓道:“阿姊,阿爹,感谢你们给我新生,今生我刘俨定然守护你们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