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06章 长安

徐章如今可是陕西路的经略安抚使,总领陕西军政,借着巡视的名头,在潼关逗留了一夜,薛绍不敢怠慢,很是热情的招待了徐章一行人。

离开潼关时,知道徐章在陕州附近遭遇了劫匪之后,薛绍很是豪爽的主动派出两都人马,打算沿途护送徐章一行人直至长安。

薛绍的心思,徐章心里头清楚的很,无非是想和他这个马上就要走马上任的顶头上司打好关系,在徐章面前留下些好印象。

这个薛绍也确实是个人才,昨日亲自领着徐章和明兰在潼关四处游览的时候,就有意无意的让徐章看到了潼关现在面临的窘境。

潼关之中,常驻人马只有五百,但这只是明面上的禁军便至,若是加上为这些禁军服务的民夫之类的人,拢共能有个八百人左右。

若是以前,天下纷乱,诸侯割据,争霸逐鹿之时,潼关之要,不论是谁都不能忽视潼关的重要地位,虽然潼关自古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比喻,可作为连同中原和关中的要隘,潼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往西可入关中、西域,往东便是中原大地。

北临黄河,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可随着这些年来天下承平,和西夏以及契丹也陆续交好,边疆之地已有十余年未起战事,潼关对于朝廷而言,自然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不过镇守潼关,扼长安至洛阳驿道之要,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肥差。

毕竟相较于多数都是驻扎在边境的西军而言,镇守潼关,就相当于能够从那些过路的商队手中拿到一份不小的孝敬。

薛绍原本还替徐章准备了一份并不单薄的礼物,还废了不少心思,可惜却被徐章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本候还没有上任,薛镇守就打算提前贿赂上官吗?”

在薛绍的愣神之中,徐章已经翻身上马。

对于薛绍派出的两都人马,徐章没有拒绝,全都交给了孙平寇统领。

两百人马,青壮只有半数,剩下的大多都是四十岁往上,幸好年纪最大的也才五十多岁,并没有出现花甲之年的老卒。

可徐章却明白,这已经是薛绍麾下最‘年轻’的两都人马了。

刨去这两都人马,现在留在潼关里头的那些,大多都上了年纪,只有二三十个年轻力壮的被留下充门面。

西军之糜烂,光从一个小小的潼关,就能够见微知著,自一管而窥全貌。

眼看着长安将近,徐章一行人的速度也逐渐加快,原本预计要七八日的路程,只花了六日功夫,就差不多要走完了。

六日功夫,众人便横穿华阴、郑县、渭南、临潼四县,到大临潼县之下的灞桥镇,距离长安也不过只剩下数十里之遥。

而王破敌,也早已经提前一步带人快马加鞭赶至长安,嘱咐更早一步赶至长安的崔嬷嬷等人收拾好置办的宅邸,好迎接徐章和明兰的到来。

仍旧是大雪风飞,北风呼号,寒风猎猎。

长安城里的官老爷们,却一改往日的作风,大冬天的,一大清早就顶着风雪,齐刷刷的出了城,汇聚到了城外东郊的一座小镇之上。

京兆府同知王博,通判李伯祥、长安县、万年县的知县、陕西都司、转运使司的一应官员,系数汇聚道这座小镇之上。

依仗、各自的亲随、差役,车马·······

阵仗弄的极大,小小的一座镇子,一下子就被挤满了,还有大批的军士在四周警戒,镇中的百姓虽然好奇,却不敢靠的太近,生怕触了这些官老爷们的霉头。

可这群城里的文武官员们左等右等,却始终没能等到他们想要等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漫天风雪不见有丝毫减少的趋势,路上行人早已绝迹,家家户户都紧门闭户,家里富裕些的纷纷烧起了炭火,家里头有火炕的,也都爬上了炕,屋顶的烟囱有烟雾不断升腾而起。

一大群官员窝在镇子入口附近官道旁的驿站里头,屋里炭火烧的旺旺的,门窗皆以关闭。

可开门关门的声音,每隔一盏茶就有那么一次,众人回回满怀期待,可从报信的人口中得知消息之后,满腹的期待却又只能无奈落空。

一直等到下午未时左右,守在外头的人才急匆匆的回去报信,说是远远的看到官道上有大队人马过来。

驿站里头的众人闻言之后,一个个尽皆神情变换,赶忙起身簇拥着出了驿站,顾不得外头天寒地冻,风雪交加的,就往官道上头涌了过去。

“总算是来了!”这些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此事此刻,和那些个平日里上赶着要巴结他们的士绅富商们没什么区别。

心里头忐忑不安,担心这位新来的经略相公是个不好相处的,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关于徐章,莫说是京兆府了,便是整个陕西路,东至黄河,西至陇右,南及蜀中,北至与西夏交接的边境之地的文武官员们,都是无法越过的一道门槛。

尤其是现在陇右那边,吐蕃东部分裂成了两派,双方僵持不下,朝廷有意趁此机会出兵西进,将陇右之地,悉数收回朝廷所有。

想要收复失地,势必就要出动兵马,可在陕西路,但凡是涉及到兵马的行动,就不可能越过徐章这位经略相公。

而且一旦战事一起,整个陕西路,势必就要全力配合这场战争。

届时和徐章公事,也就成了必然。

可惜这些官老爷们等到了这支队伍近前,才发现里头竟然没有他们要等的人。

“你们是哪里的兵马??”京兆府同知王博问领军的都头。

“回大人,末将等人,乃是潼关镇守薛指使麾下兵马,我家指使之命,一路护送经略相公极其家眷来长安的。”

听到这群军士这么说,众人的情绪稍稍回落了半分。

“烦请都头帮忙通报一声,就说京兆府同知王博,通判李李伯祥,万年县知县崔衡携京兆府一众同僚,求见经略相公!”

说话的是京兆府同知王博,一身公服,态度很是和蔼。

领头的都头看着一众官员,却没有说话,而是打马退到了一旁,一声宽大鹤氅的孙平寇打马走到队伍前头,领着马鞭对着一众官员微微拱手道:“诸位抱歉,我家侯爷已经和夫人提前入了长安,吾等奉命押送行礼箱笼在后,诸位若是想要求见我家侯爷的话,怕是要叫诸位失望了。”

“什么?”

孙平寇话音刚落,一众官员们们顿时惊呼起来,面面相觑,“经略相公已经入了城?”

不知多少人不敢置信的问。

孙平寇冲这种人拱手道:“累得诸位大人久侯,孙某这厢替我家侯爷对诸位道一声抱歉了!”

心里头却不以为然,这群人想来迎接自家侯爷,却也不看看,自家侯爷想不想要他们迎接。

如此兴师动众,可非徐章所愿。

若光是武将们过来也就罢了,可长安府的这群文官也跟着凑过来。

如今因着曹良玉的事儿,自家侯爷对于那位心里已经有了芥蒂了,当初在御书房教导官家读书时,就因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遭了申斥。

上次有因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勇毅侯府几个族人受了训斥责罚,被禁足在家长达月余。

便是孙平寇,也从中品出了些许不太对劲儿的地方。

如今惩戒刚刚结束,被明升暗降的外放派来了陕西路,总领陕西一路军政,负责陇右之事,这屁股都还没坐下,就这么多文官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巴结。

若是这事儿传回东京去,那位又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那可就大大的不妙。

这也是为何徐章选择避开这些文官们的缘故。

面面相觑的众人心里头有些不爽,觉得对方瞧不起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可却分毫都不敢表现在脸上。

“不知阁下是?”说话的是京兆府通判李伯祥。

孙平寇微微仰头,脸上露出一个从容而自信的微笑,朗声道:“在下乃是永平侯府家将,姓孙,诸位大人若是想要拜会我家侯爷,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大费周章,免得传回东京去,落人口实。”

孙平寇有些悻悻的道:“御史台的那群御史们,可不是什么善茬!”

众人闻言,脸上神情各异。

······

与此同时,长安城外,南郊,三驾马车徐徐由东向西,于路口处转而向北,朝着长安南城的正门明德门而去。

寒冬腊月,守城的军士们依旧坚守在岗位之上,对入城的人员一一进行检查。

好在如今天气恶劣,城门处的人并没有多少,三驾马车几乎没怎么排队,就到了城门口。

明德门乃是南城正门,乃是直门三重,过了明德门,便是直接连接至先朝皇宫旧址的朱雀大街。

例行检查之后,马车顺利的驶入长安城内。

穿过门洞时,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角,四道目光自车内射出,扫视着马车两侧的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