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审问

外殿教学区,狩魔学派的高塔。

夏佐沿着旋转楼梯拾级而上,他身侧有两只银沙手掌,一只托着玻璃罐,另一只则用玻璃棒搅拌罐子里的粘稠液体,防止凝固粘连。

夏佐在高塔中层的一间房间门口停下脚步,缓缓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带有住院设施的综合医疗室,能够医治各种严重的战斗创伤——创伤类型不限于皮肉伤、骨折、内出血等常见伤势,也包括了由高浓度能量造成的严重负面效果。

在今天的早些时候,雷克索尔等人在禁魔力场边缘,遭到了影魔主宰的远程轰击。

由影魔主宰本魔凝聚的暗影光团中,蕴含着它亲手编织的独特影纹。

这种影纹就像是无比复杂的锁具,锁住了伤者的生机,让伤者的伤势无法在血魔法的帮助下自行恢复。

在高塔学者摸清影纹的纹理结构,从内部将其瓦解之前,伤者身上的紫黑色伤口就会一直存在,如同附骨只疽一样难以拔除、根治。

总共有18名伪血法师受到了攻击,其中的16名在与暗影流星接触的一刹那,被冰冷至极的暗影能量消融了,于无声无息中牺牲。

亚克苏特和雷克索尔二人,距离那16名伪血法师比较远,飞向他们的暗影流星晚了一两秒才落下。

正是这短短的一两秒,成为了夏佐救援雷克索尔二人的关键窗口期。

他输送大量的生命力,用对方二人身上的红色小背心编织出了一个血魔法穹顶,拼了半条命,总算在暗影流星彻底洞穿穹顶之前,保下了光头和亚克苏特的小命。

血魔法穹顶与暗影流星碰撞的一刹那,无数恶毒的暗影火花四处飞溅。雷克索尔和亚克苏特不幸沾上了一些。

亚克苏特的情况好些,他的躯体以【符文躯体】为主。为了释放血魔法,他从安放躯体组织和器官的冷库里,领取了自己的那一份,装到了符文躯体上。

影魔主宰的影纹虽然难缠,但只要把受创的部位切了,就不会有麻烦了。

亚克苏特被击中的是小腿。他回到秘法师领地,做了个换腿的小手术,就再次投入到前进军团的工作中了。

相比之下,雷克索尔就惨了很多..

他的右脸颊被暗影能量擦过,小半张脸消融不见,险些伤及大脑。

现在,他正裹着炼金学派开发的医疗绷带,半躺在病床上修养,静静地等待高塔学者破解影纹。

夏佐走到病床旁,操控银沙手掌放下玻璃罐。

雷克索尔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又救了我一命。”

夏佐知道对方话里有话——任何一個学习过血魔法的人都知道,红色小背心凝聚出来的血魔法穹顶,远远超过了红色小背心自身的威能上限,这一点无法逃过观察敏锐的光头和亚克苏特。

夏佐已经最好了面对质询的心理准备。

“我的朋友不多,亚克苏特算一个。他会为你保密。”雷克索尔一边说着话,一边坐直身子,方便夏佐用银沙手掌帮他更换绷带。

夏佐看着绷带下方乌黑的伤口,还有伤口里不时冒出来的紫黑色小触须,无奈地叹了口气,“很遗憾,我的能力不够,只能救下你和亚克苏特。”

“没有人能够拯救所有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雷克索尔等对方涂抹好抑制伤口恶化的药剂,重新绑好绷带后说道:

“对抗异魔教会的路上,本来就充满了危险和死亡。我们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我还是得谢谢你救了我和亚克苏特。”

夏佐摇了摇手,岔开话题,“你们准备怎么处置努克阿洛法的头颅?”

这颗头颅也受到了暗影能量的侵蚀。

影魔主宰似乎有意针对努克阿洛法,它在暗影流星里注入的影纹,对努克阿洛法格外有效。

同样是被四溅的暗影火花擦过,雷克索尔只是小半边脸伤到了损害,而努克阿洛法的脑袋,则被消融了很大一部分,只剩下了大约四分之一的脑组织..

“影魔主宰明显是想杀死努克阿洛法,担心他脑袋里的秘密被我们掌控,更是为了通过消灭他,来谋取干瘪血管的控制权。”

雷克索尔说道:

“如果没有你帮忙,那影魔主宰已经得逞了。但现在,哼,我们要好好地挖一挖努克阿洛法的秘密,顺带着尽量拖延异魔孵化的进程。”

根据伪血法师军团派遣的密探回报,暗室位面的孵化进程暂时中断了,所有即将破茧而出的异魔,都被迫停止了成长。

努克阿洛法仅剩的四分之一个脑袋,成为了圣殿制约异魔的利器。

至于深挖努克阿洛法的秘密…夏佐对这个想法是否能达成保持怀疑…其他受命处理四分之一个脑袋的大炼金师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商量了一个可能可行的方案:

把努克阿洛法仅存的脑组织,放到一个充满营养液的玻璃罐里。

往营养液里通入微弱的电流,刺激脑组织对外界作出反应。

用高敏感度、高保真的能量纤维管,将脑组织产生的信号采集起来并转化成心灵脉冲,输送给一个被剥夺心智的死囚,由这名死囚来作为圣殿调查努克阿洛法的媒介。

“只剩下四分之一个脑子,也能用来搜寻记忆吗?”夏佐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雷克索尔倚靠在病床的靠垫上摇了摇头,“不行。精神介质的秘药对四分之一个脑袋没效果,即便我们给努克阿洛法装上了炼金仿生躯体,他也无法进入深层冥想,只能通过不断提问的方式,来唤醒脑子里残存的记忆,再由死囚说出来。”

“哦,好吧..”夏佐彻底放心了。

在禁魔力场里,努克阿洛法和雷克索尔交谈的时候,夏佐正通过血缘亲眷的视角观察他们。

精神海洋被破坏后,努克阿洛法的表现其实和夏佐预想中不太一样。

首先,夏佐对原主的一切事情都毫无印象,一丁点儿记忆、潜意识、习惯都没继承下来。

但努克阿洛法却能按照潜意识行事,他会说上一纪元的语言,会施展混血魔法和影魔法,还对雷克索尔非常熟悉。

给人的感觉是,他的精神海洋被破坏之后,有很大一部分记忆消失了,但仍保留这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夏佐在帮助雷克索尔二人押送脑子的时候,悄悄地对准血魔法容器里的大脑组织释放出了探知术。

反馈的结果显示,这个几乎完全报废的大脑,有一个名为【精神失控】的负面效果。

【精神失控】

由于未知原因,你与精神海洋的联系被切断了,预测在22小时后,将重新建立正确的联系。

夏佐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地下炼金室里醒来的时候,自己身上是没有这个负面效果的。

要么是他醒来之前,负面效果就结束了。

要么就是,他不继承原主记忆、精神海洋的墙面异常等等,不是因为混沌容器受到攻击而造成的..

夏佐和雷克索尔在住院病房里稍坐一会儿,等来了赛琳娜。

她以肉身来到这里,一进门就从袍子底下拿出一瓶倒三角形的药水递给大光头,“你的秘药来了,快喝了吧,它能解除影魔主宰留下的影纹。”

雷克索尔等这一刻很久了。

他拨开瓶塞喝了底朝天,然后扯开脸上的绷带。

布满紫黑色小触须的伤口散发出一阵烟雾,数秒之后,残存的暗影能量消失了。

雷克索尔的脸部血肉蠕动起来,很快,一张完整的脸出现在眼前。

“哦~你现在使用血魔法越来越娴熟了。”赛琳娜赞叹一句,继而说道,“努克阿洛法脑袋上的暗影能量也快消散了。高阶破译者卡杜姆一直守在旁边,迫不及待地想要拷问努克阿洛法。你要过去看看吗?还是再休息一会儿?”

雷克索尔翻身下床,拿起床头柜上的炼金口袋挂到皮铠内衬上,“现在就去。我一秒钟也不想浪费。”

光头一拍夏佐的肩膀,“你也来吧。反正伪血法师军团里没你什么事了。还不如帮我出出主意。”

赛琳娜离开住院病房,走到廊道墙边,召唤出一条浮空走道,直接带着身后的两人从空中来到对面的高塔。

这里是炼金学派的地盘,来来往往地都是身穿炼金长袍的炼金师。

赛琳娜走在前面,一路上行来到高塔顶层,步入一间分外宽敞的露天炼金室。

天花板被数层巨大玻璃取代。

玻璃用金属条分割出一个个小方格,每个格子里的玻璃弧度与厚度均有所同。

阳光照射到这些类似透镜的玻璃上,经过层层聚焦、折射,最终从不同角度,落进一个悬挂在房间中央的光学仪器中。

光学仪器的下方有一个带有套筒的射光器,射光器的下端对准培养罐。

操控光学仪器的炼金师,一边调整射光器射出来的光束参数,一边缓缓移动光束,让它轻柔地扫过努克阿洛法的脑子,驱散上面的暗影能量。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谁叫努克阿洛法连喝秘药的嘴都没了..炼金学派只好用这种方式来解除影魔主宰的影纹枷锁了。

雷克索尔刚一跨进门,卡杜姆就搓着双手走上来,用细长的舌头舔了下嘴唇,兴奋地说道:

“雷索,雷索,哈哈,太棒了,我们竟然抓到了努克阿洛法!虽然只有四分之一个脑子。”

“期待你的表现,卡杜姆。”

雷克索尔走向培养罐,盯着里面的大脑组织,向赛琳娜问道,“他能以这种形式存活多久?”

“在培养罐里保持睡眠状态的话,只要没人蓄意破坏,他能一直活下去,直到脑组织自行衰老、死亡,存活个上百年是没问题的。”

赛琳娜顿了顿,“要是接受审讯,那满打满算,你们只有30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之后,他的脑组织就会因为能以承受心灵脉冲而崩溃。”

“嗯..时间紧迫。”雷克索尔转向卡杜姆,“准备好拷问了吗?”

卡杜姆掏出一本厚重的书籍,拍了拍封面,“当然。我保准让他把索迪剋·黑旗的下落吐出来。”

夏佐瞥了眼满脸期待的卡杜姆,心里有一丢丢不安,但一想到自己已经被判孽荆棘判定为无罪孽了,这最后一点儿不安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赛琳娜看了看培养罐里的情况,然后用密讯指环发了条密讯出去。

两分钟后,一个被法术锁链捆缚的死囚,被一队圣殿守卫押送进来。

这个死囚的心智已经被高塔学者用心灵法术抹除了,等同于一具能够呼吸、能消化食物、可以用来发声的工具人。

圣殿守卫将死囚绑到座椅上。一旁的炼金师取出能量纤维管,插入死囚后颈的炼金插槽中,与死囚的神经中枢连结。

能量纤维管的另一端浸泡在培养罐的营养液中,紧贴在大脑组织上,收集努克阿洛法的心灵能量。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死囚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均是努克阿洛法的意志,而不是死囚本人的意愿。

无权知晓绝密事项的炼金师们离开露天炼金室,雷克索尔等人退到墙边坐下,将房间内的空地让给卡杜姆。

卡杜姆从炼金口袋里拿出一大堆东西,按照特定顺寻安放到死囚身上。

先是头套、脚链、手铐、铁链,然后是带有倒钩的脖套、挑开指甲盖的刑具等等。

“诸位,待会儿千万别说话,一切交给我。”

卡杜姆说道:

“雷索说努克阿洛法失忆了,那我准备给他洗洗脑,安上一个新的身份,这样给方便我套取情报。”

卡杜姆召唤出一片银沙幕布,遮蔽头顶的阳光,让光线变得很淡。

他最后检查了一下头套,确保死囚完全无法看到周围的场景后,向赛琳娜投去一个“开始”的眼神。

赛琳娜会意,她用银沙手掌隔空按了下培养罐操控台上的按钮。

微弱的电流从培养罐的底座上流出,刺激努克阿洛法的大脑醒来。

静静地等到半分钟后.

死囚开始抽搐,被锁链绑住的身子不停扭动,嘴里发出模糊地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