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狩魔人之殇

魔精炼金学的誊抄速度比夏佐预想中快很多。

炼金学界的通用语言是炼金语言,他当了十多年的炼金师,早已吃透了这门语言的精髓。

魔物炼金学的知识体系,分为三个部分——培育魔物、提炼精华和保存精华。

提炼和保存精华,这两部分的实验环节采用炼金语言书写,拥有相对固定的格式。

夏佐在抄录几十份配方后,从中归纳出了6种常见格式。

他单独用6份白纸,对照着这6种常见格式,订立了6种模板。

往后在抄录配方时,只要抄写魔物素材的品名、数量、提炼步骤的操作时间点等名词、量词和数词即可,把这些词组带入到特定的模板中,便能得到一份完整的魔精配方。

培育魔物的内容,夏佐没有全抄。

考虑到血素仆从们在短时间内不会离开静水镇地界,他只誊抄了静水镇附近的魔物情报。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时间正好来到凌晨4点…

又差点儿熬了个通宵。

明天晚上可不能这么干了,不然会耽误第二天上班。

夏佐打定主意不再深入掺和三岛集团和异株集团的事情。

明晚最多操控血素仆从,把魔精炼金学典籍上的未知语言抄一抄,揣摩一下这门语言的逻辑,绝不让血素仆从去监视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12月29日。

上午的10点钟。

夏佐施展风行术抵达了靠近郊外的庄园。

今天天气晴朗,寒风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下,也显得温和了几分。

庄园的后院里,光头正抱着酒瓶,懒散地晒着太阳。

雷克索尔见夏佐来了,从躺椅上做起来,问道,“我听说,你去英锐学府买了生物炼金学的课程。”

“呃..是的,大师。”夏佐点点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雷克索尔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脑袋,“我之前给你介绍了一下我的元素躯壳,是不是这个内容对你有所启发了?你想摸索一下,第四纪元的法师们,是怎么用魔物鳞片来武装元素躯壳的,对吗?”

夏佐再次点点头,“是的。这部分内容没有教材可看,也从没听其他人提起过。所以我很好奇。”

他边思索边说道:

“我没研究过裂肢武装是什么..也不知道血肉炼金术的原理..但是我有种奇怪的感觉…用魔物鳞片来武装元素躯壳,类似于使用炼金殖装武装躯体,而用奇物炼金学的产物来武装元素躯壳,与使用机械义肢很相似。”

夏佐停顿了几秒,接着说道:

“从冬幕节之前的那段经历来看,我觉得炼金殖装和机械义肢,作用在我们的躯体上,它们会取代我们的某一个部位而存在。

“但元素躯壳就不一样。在元素躯壳上安装炼金产物的时候,无需在我们的躯体上做什么改动。

“这可能是裂肢武装和元素躯壳最明显的区别了..”

“除此以外的话,我有一个推测。”夏佐抬起头,看向雷克索尔,“我根据现有的知识和经历,推导出一个结论..”

在说出这个结论之前,夏佐觉得有必要好好斟酌一下语气,检索一遍所有可能出现的纰漏。

在以雷克索尔为代表的法师圣殿众人眼里,夏佐对生物炼金学涉猎未深,尚且停留在能认出魔物品类和生长期的这一阶段,绝无可能接触到与【魔物精华】有关联的知识。

这四个字是只在魔精炼金学上才出现过的字眼,一定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夏佐思索了几秒,这才说道:

“我的推测是,裂肢武装与【元素】无关。不管是制造裂肢武装,还是使用裂肢武装,都无需用到不羁元素或乖巧元素。裂肢武装是一门完全脱离于正统炼金学的炼金体系。”

雷克索尔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难以想象你的脑袋是怎么长得?仅凭我的几句话,还有教材上的知识,就抓到了裂肢武装的关键之处…你要是出生在第四纪元的话,即便不是纯血法师,也能成为大人物,甚至和那些老家伙们一起构筑圣殿也不是不可能…”

夏佐在弄清楚自由属性点的机制之后,也很想到类似第四纪元的环境中去。

因为那里肯定有很多待宰的魔兽和怪物。

没日没夜地与魔兽厮杀,快速攥取大量经验,通过金手指加点,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八维属性奇高的全才,畅快地遨游在天地之间..

现在呢..法师圣殿严格约束了地区之间的人员流动,以及不同地区之间的知识传播。

每个生活在某一地区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到其它地方去,除非成为了高阶法师,拥有担任顾问的资格,才会得到异地赴职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

跨区域旅游不能成为现实。

敞开膀子施展血魔法刷怪更是奢望。

空有大量血魔法特长的夏佐,就像笼中的鸟儿一样被禁锢在了安全又舒适的环境里。

还好血素仆从们在内陆深处,给他带来了一丝刷怪赚经验的希望。

雷克索尔掏出一枚密讯指环,用手指拨了条密讯出去,等收到回复后说道:

“夏佐,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吧。”

雷克索尔坐回到躺椅上,拍了拍旁边的木凳,示意夏佐坐下。

“我曾和你提起过,血脉之力出现在第二纪元。法师圣殿收走了世面上所有与血脉有关的历史文献,将它们封存在圣殿的图书馆里。这让圣殿领地内的绝大多数人,从未知晓血脉之力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有了后天亲和后,学习炼金学,运气好成为法师便是跨越阶层的唯一出路。”

“但是不瞒你说。”雷克索尔用拇指指向自己,“我们狩魔人就是血脉之力的产物。在第四纪元的10世纪,我们被称为【变种人】。”

雷克索尔从药剂带上抽出5号适应药剂,拿着金黄色的药水瓶在面前晃了晃。

“这支药剂,你喝了有几天了,肯定感受到了它的好处。它能无痛苦、无副作用地加强你的躯体。你所要做的,无非是挥舞钉锤和盾牌,与我进行实战训练而已。”

夏佐全神贯注地看着光头点点下巴。

“可是你要知道,在第四纪元,适应药剂没有改良成现在这样的时候,它夺走了绝大部分服药者的生命。他们在无助的挣扎中咽气,带着世人的薄凉和蔑视,跌倒在狩魔人的营地的地下室里。只有我们这些变种人知道他们有多么痛苦与不甘。”

雷克索尔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似乎是曾经的经历让他伤得不轻,即便过去了千年之久也依旧能牵动他的思绪。

“让我们回到正题上来。”雷克索尔从炼金口袋里拿出两个金属盒,在躺椅上打开盒盖,展示出里面的20支药剂。

“1号至10号适应药剂,从名为【青草煎药】的试炼药剂改良而来。

“在第四纪元的时候,青草煎药的主要材料是叉尾龙脊髓液、飞狮怪毒腺、白化吸血女妖的舌头、欧薯蓣、长叶车前、曼陀罗根,以及可选材料白化巨型蜈蚣蛋白。它的底药则是母亲之泪、野黑麦汁和茅草汁液的混合物。”

雷克索尔指向放着11号至20号适应药剂的金属盒。

“那个年头的狩魔学徒,在喝完青草煎药后,会被灌下四支不同的煎药,然后丢进充满怪物的沼泽里待上一整个晚上,这项试炼名为梦境试炼。

“它能激发狼人之怒的药效,让狩魔学徒拥有黑暗视觉,使他们的【骨髓】和荷尔蒙发生突变,极大地提高身体上的优势。不过嘛,也会因此丧失生育能力。”

“骨髓…”夏佐重复了一下这个词。

骨囊炼金学里有本典籍,名叫《骨囊的制作与储存》。

夏佐暂时只看到了书名,没有阅读到书页上的详细内容。

但考虑到骨髓在骨骼中的地位,不难推测骨囊的核心很可能与骨髓有关。

雷克索尔也提到了骨髓。

听他的意思,狩魔学派是用药剂来改造人的骨髓,提升躯体素质。

既然狩魔学派和骨囊炼金学,均与骨髓有关,那二者肯定有相通的地方,说不定还有非常深刻的联系。

夏佐一下子抓到了重点,深吸了口气,问道,“大师,梦境试炼的煎药是哪些?”

“巨型螳螂眼药水,用达冈分泌物制作的达冈精华,变种蟹魔核心,以及用高等狼人毛皮制作的狼人之怒。这些东西早就消失了,湮没在第四纪元的历史中,告诉你也无妨。”

雷克索尔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最好不要往外说。”

“好的,大师。”夏佐点点头。

雷克索尔伸出手指,在1号至20号适应药剂上一比划,“瞧瞧这些原材料,光从名字上就知道了,没一样是不具有毒性的。把它们熬制成煎药,让接受过训练的狩魔学徒喝下,不就等于是杀了他们吗?”

雷克索尔按住夏佐的肩膀,有些懊悔地说道:

“试炼煎药是我们按照经验捣鼓出来的东西。因为极高的伤残率,我们的煎药一直不受重视,甚至会招来炼金师们的鄙夷。

“那个时候的狩魔学派,没有炼金师的帮助。

“这导致我们天真的以为是煎药的毒性引发了躯体的突变。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一直觉得煎药的毒性会在身躯被摧残的时候,让血肉组织和脏器发生突变。

“就像破而后立一样,煎药一边摧毁着我们的身躯,一边重塑它。

“你只要意志坚定,熬过剧痛,见到明天的太阳,就能完成突变。但如果意志松懈,放弃求生的欲望,就会立刻昏死过去,并在短时间内丧失生命。”

雷克索尔顿了顿,无奈地吐了口气,接着说道:

“第四纪元的12世纪,连续好几十年没有狩魔学徒通过青草试炼和梦境试炼。魔物依旧在这片土地上肆虐,狩魔学派逐渐凋零,法师们也被强大的异魔缠住了。”

雷克索尔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困惑。

“在狩魔学派即将断绝传承的时候,有一群炼金师不知从哪蹦了出来,找上我们,花大价钱买走了狩魔学徒试炼的药剂配方。

“他们钻研出了去除魔物素材毒性,保留魔物精华的炼金学。

“服用魔物精华的人类,不用经历痛苦,就能拥有魔物般身躯素质,力气、体能、反应速度远超常人。

“这类人,被称为第二代变种人。

“那个时候,我们狩魔学派残存的几个老狩魔人才明白,是魔物精华引起了躯体突变,而不是魔物素材的毒性。

“那帮炼金师给第二代变种人装上了魔物肢体,战力惊人,但因为没有元素亲和,无法使用元素法术,始终比我们第一代变种人狩魔人差一点儿。”

雷克索尔盖上适应药剂的金属盒,塞回到炼金口袋里。

“再后来,那些炼金师不满足于挥舞魔物的肢体了,而是想要打造【完美】的躯体。

“他们用魔物的肢体构筑人类的身躯,最后只得到了一堆非人类的怪物。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调转了研究方向,用金属打造人形躯壳…这就催生出了裂肢武装的两条分支——使用魔物肢体的炼金殖装,以及使用钢制品的机械义肢。”

雷克索尔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这两条分支无一例外地遇到了一个麻烦,这个麻烦就在这儿,我们的脑子。那帮炼金师发现,人类的全身上下只有脑子这东西无法用魔物素材或是炼金产物代替。”

“大脑很脆弱,稍微用刀搅一下就会烂掉;又很娇贵,必须在我们的头颅内才能存活。最关键的是,那帮炼金师发现,如果一个人的手臂、大腿,甚至内脏没了,这人仍然可以存活,但如果没了大脑,必死无疑,即便活了下来,也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雷克索尔直视夏佐.

“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

“那帮炼金师认为是寄存在大脑里的灵魂在操控人类。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灵魂在哪,好把它转移到魔物素材或是机械义肢上…他们进行了大量的活体实验,铸就了罪恶遍地流淌的【动荡与血腥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