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德鲁的推理

夏佐监听到了杜姆和疤脸的对话。

与此同时,6号仆从所在的枪手队伍即将出发,队伍正在清点人数。

那么,是跟着枪手去木材厂好呢?还是跟着疤脸去?

所谓的枪手,其实是使用火药武器的雇佣兵。

他们大都装备着栓动步枪、双管霰弹枪、转轮手枪,近战武器则是指虎、匕首、斧头等等,只有极少数人会选择长剑当作武器——因为这玩意儿刀刃太长,不易保养,还容易在狭窄地形中伤到自己和同伴。

有些枪手的动手能力比较强,会把手枪和指虎结合起来,改造成指虎手枪,或是在短管枪械上安装刺刀。

这类人一般是老手,他们要么和相识的人组成一支小队,要么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检查枪械和药剂。

夏佐操控6号仆从,围着车队转了一圈,把这些枪手的挨个看了一遍,最终决定跟着枪手走。

此行的目的是拿到手枪和弹药,所以与枪手待在一块更好一些。

6号仆从飘回到车厢顶上,钻到天窗的缝隙里待命。

恶兽竞技场里。

主持人杜姆在宣布第6场比赛开始后走进后台,让手下找来一辆加满油的四轮摩托,停到竞技场后院的小巷里等着。

观众席上,罗斯左顾右盼,看了看后台的门洞,又瞧了瞧二楼的黑皮胖子,贴到安德鲁耳边说道:

“你觉不觉得刚才有些奇怪?有个打手给主持人递了张字条..然后德肖恩的脸色也很差..”

“应该是木材厂的事。”安德鲁想了想说道,“疤脸是德肖恩手下的头号枪手,连他都被调过去了。这说明那里可能遭到了魔物的袭击。”

安德鲁盯着比赛场上的“希德”,说道:

“待会儿我们要盯紧希德,不能让他把炼金殖装带到木材厂去。那里距离魔古斯山脉很近。要是希德存心想穿着狂莽v型离开静水镇——不管是他想这么做,还是德肖恩安排他这么做,我们都拦不下他。”

“噫?等等。”安德鲁仿佛想起了什么,低头思索问道:

“罗斯…我问你件事情。希德登台的时候,穿的是武具还是炼金殖装?我怎么记得他是穿着炼金殖装从后台走出来的?”

“嗯..”罗斯沉吟一下,“我回忆了一下,确实是穿着炼金殖装走出来的。”

“有点不妙…难道他们用耦合的方式来安装了狂莽v型?这很不对劲。”安德鲁眉头一皱,眼神扫视左右。

此时正是全场最兴奋的时候。

周围的观众们站起来大呼小叫,将他们两人的身形遮蔽了起来。

竞技场打手保护着奖池,主持人则还在后台没出来。

“我们走。”安德鲁低下身,从蹦跳的观众身后蹲着走向观众席的离场通道。

“去哪里啊?”罗斯一愣,赶忙学着对方的动作,躲避打手的视线紧随其后。

两人步入走廊,进入公共厕所。

安德鲁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胡须贴在脸上,然后戴上圆形黑框眼镜,用帽子遮住自己的金灰色头发,“快伪装起来,咱们去打听一下木材厂的情况。”

“好好好的。”罗斯有些激动地拿出假胡须和眼镜,边戴上边说道,“终于要干活儿了。我这几天打牌打得差点吐出来。”

“嘘。”安德鲁推开一丝厕所的门,立起风衣的领子遮住脸,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走向走廊尽头的大门,从看门的打手身边镇定地走过,没有引起对方的警觉。

恰在此时。

枪手车队出发了,他们沿着市政厅门前的主干道前行,路过恶兽竞技场门前的时候,刚好与安德鲁二人碰上照面。

夏佐坐在书桌前,透过附着在车厢上的6号仆从视角,看到了安德鲁和罗斯的身影…

“哈..”夏佐轻笑一声,摇摇头感叹道,“这么巧的嘛..”

安德鲁一瞧车上的大批枪手,立马跟随车队快走几步,追上前方的马车,慢跑在车夫旁边,挥舞帽子喊道:

“嘿!伙计,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德克士木材厂!”车夫一瞥头说道,“那里发现了一个大型的魔物巢穴,三岛正在招人,你要是现在去市政厅报名,没准还能赶上下一趟车!”

“谢谢,伙计!一路平安!”安德鲁挥手告别,停下脚步的时候,神情有些凝重。

罗斯追了上来,喘了几口问道:“呼..呼..我听到了。大型魔物巢穴。德肖恩要是不傻,肯定会让希德过去。这能减少大量伤亡。”

安德鲁一招手,“跟我来,咱们雇辆马车赶过去。”

两人一路跑到北侧城门口,拉住一辆公用马车的车夫,往对方手里塞了一叠足够租用好几天马车的钞票,接着登上马车,挥舞马鞭加速赶上了枪手的队伍。

夏佐在桌边支起下巴,窃笑地看着5号仆从的视角——它附着在主持人杜姆的身上。

恶兽竞技场的1号场地上,最后一场比赛结束了,没有人员伤亡,比赛的两人纯粹只是通过火花四射的表演式对打来博得喝彩而已。

观众们兑换完奖券开始散席了。

杜姆登上比赛台,让疤脸去后台休息几分钟,然后坐上四轮摩托立刻出发。

等疤脸离开后,杜姆扫视离场的观众,没见到那两个异株集团侦探的身影。

这地方没有监控摄像头这种东西…监视基本依靠人。

杜姆质问了几个看场子的打手,均得到没见到侦探的答复,旋即意识到大事不好。

“该死..那两个侦探肯定察觉到什么了。他们现在在哪儿?”

杜姆阴沉着脸来到后院。

疤脸已经解除了炼金殖装的激发状态,穿着希德的武具检查摩托车,摩托车的后座位上,有一个假装装有炼金殖装的大皮箱。

杜姆上前和准备出发的疤脸小声叮嘱道:

“那两个侦探不见了。他们没回红丽酒馆,可能在去木材厂的路上。我怀疑他们猜到了些事情。

“你到了木材厂后,叮嘱安保人员别让侦探进去。要是他们强行跟你进树林,你就找机会让那两个侦探死在那。

“等木材厂的事情办完了,你以希德的身份打伤几个伙计,逃进魔古斯山脉里,从水库那绕路回来,以疤脸的身份进城,在我的住处等我。

“记住,不要在城外待太久,后天傍晚前必须回来。万一那两个侦探找来了帮手,在野外围攻你,你的胜算很小。”

疤脸坐在摩托上,戴着武具面罩和人脸面具,侧耳倾听对方的说辞,瓮声瓮气地点头说道:“好,我记下了。”

他发动摩托,一拧油门,在车尾的两道黑烟和引擎的轰鸣声中驶向街头。

杜姆有些恼火地拍打了几下墙壁,咬牙切齿地说道:

“该死的侦探,真是阴魂不散!你们最好别跟进树林,否则别怪我们动手。”

德克士木材厂位于静水镇西北边20多公里的地方。

木材厂的工人大都在静水镇安家,每一到两周会返城休息两天。

两地之间的人员流动频繁,三岛集团专门修建了一条还算平整的山间马路。

今天早些时候下了些雨,路面上的泥土有些松软,马车走起来略显吃力,但还算迅速,最多1个半小时就能抵达木材厂。

路上的时间有些无聊,夏佐低头阅读法术典籍。

低沉的引擎声从4号和6号仆从的视角传来。

夏佐调转6号仆从的视角,发现是伪装成希德的疤脸追上来了。

他驾驶摩托来到安德鲁所在的马车旁边,朝驾驶座上的罗斯点点头,然后攥紧油门超过了马车队伍。

“安德鲁,希德真的去木材厂了。”罗斯略感诧异地扭头朝车厢内说道,“你的推断真准。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见识和本事就好了…”

安德鲁从车窗探出头,看了眼即将远去的摩托车手,“会有那一天的,罗斯。我们加快速度跟上去。尽量别让他脱离我们的视线。”

“好嘞!”罗斯一抖缰绳,驱使驮马加速,马车勉强跟上了摩托车的黑烟…

银月联邦时间,晚上10点40分的时候。

夏佐从盥洗室里走出来,坐回到书桌旁,发现安德鲁二人已经抵达木材厂了。

这地方占地面积极大,有五六个囤放木材的仓库,还有两片阴干、烘干木料的露天场地,安保人员和工人的宿舍在同一栋楼里。

木材厂大门旁,安德鲁二人被持枪的安保拦了下来。

“两位,这里是三岛集团的资产,你们没有许可证,不能进去。”

穿着武具的安保面无表情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异株集团的侦探,这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请回吧。”

安德鲁不留痕迹地将对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沾着黑色污泥的战斗靴、夹着碎树叶的枪套、潮湿的枪械、缠着绷带的右手小指、武具上没擦拭赶紧的黄绿色水渍等等,各处细节悉数映入他的眼帘。

“好吧,我们在外面待着。”安德鲁看了看大门的铁栅栏后方,正与其他安保人员交谈的希德,拉上罗斯回到马车上。

安德鲁站在驾驶座上,眺望木材厂的状况。

他抬起手,指向屋顶和墙壁上的黄绿色事物,“认得那个吗?罗斯。来之前,我在路上和你提起过。”

罗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单筒望远镜,“一种不能腐蚀木材和石头的糊状黏液,看上去很黏,但是没什么气味…”

罗斯调转镜头,看向正门后方广场上的伤员。

他们大都鼻青脸肿,少数人的胳膊上有夹板。

旁边的地上有五六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从外形上看,尸体的胸膛深凹下去,似乎是被某种东西击碎了胸骨和内脏。

“哦~我知道了!是会发射黏胶弹的橡果蒴虫!”罗斯收好望远镜说道,“这么说的话,那个大型魔物巢穴就是橡果蒴虫的老窝了。”

“罗斯。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安德鲁看着希德的背影说道,“那个拥有炼金殖装的家伙不是希德,而是疤脸。”

“啊?为..为什么?”罗斯一脸惊诧。

安德鲁沉声说道:

“狂莽i型炼金殖装只有躯干盔甲、左臂盔甲和手盾。

“ii型比i型多了腿部护具,同时让使用者根据爆发力。

“iii型在ii型的基础上,多了从后背盔甲上延伸出来的尾刺。

“从iv型开始才拥有套在手臂上的蛇鞭。

“v型新增了拥有【热源感应】功能的覆面头盔。

“你说,这么多东西加起来,总共有多重?”

“大概二十公斤?”罗斯用不确定地语气说道。

“22.5公斤。”安德鲁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朝远处的“希德”一扬下巴,“你看看这家伙的摩托车轮印迹,像是装着20多公斤东西的样子吗?”

罗斯的目光从摩托车的后轮出发,沿着泥地上的印迹扫过,“绝对没有那么重..我甚至怀疑那是个空箱子。”

安德鲁点点头,“这就对了。空箱子意味着里面没有东西,只是装样子给我们看看而已。恶兽竞技场用耦合的方式,给这家伙安装了炼金殖装。你觉得他会是‘希德’吗?很明显不是,只有疤脸能配得上这份荣誉。”

罗斯一拍手,脑子转过弯了,“这帮家伙想私吞那枚骨囊。”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罗斯瞥了眼带领众人走向木材厂深处的疤脸。

安德鲁张张嘴,停顿了一下,改口反问道:“让我考考你,你觉得我们该做什么?”

罗斯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恶兽竞技场为了私吞骨囊,肯定想好了方案避免露馅,不然会招来异株集团的回收部队。极端情况下,甚至会对咱们动手…所以一定不能跟着他们去树林里。”

罗斯加重语气,“咱们应该立刻回到镇上,用市政大楼里的通讯器和最近的据点联络,让他们派一支回收小队过来。”

安德鲁摇摇头,“我可以跟你打赌,把橡果蒴虫巢穴的麻烦解决之后,疤脸不会踏出伐木场大门。他会直接从魔古斯山脉里绕回静水镇躲起来。反正逃走的是希德,跟他疤脸没有关系。他找个借口,照样能回到台面上。而且,还能用永久与骨囊撇清关系。”

“那..怎么办才好?”罗斯摸着脑袋,神情有些低落,发现自己二人似乎陷入了某种难以解开的困局。

“总会有办法的..换位思考一下,你是疤脸,你会怎么办?准确的说,你会从杜姆那收到什么指示?”

安德鲁沉吟了几秒,旋即眼睛一亮,捞起缰绳坐到椅子上,“做好了,罗斯。我有计划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好好研究一下静水镇的地图。”

两人坐着马车沿原路返回,然后离开正路,来到一个湖泊旁。

安德鲁在纸质地图上画下几个圈,“水库、渔村、港口…如果想隐秘地回到静水镇..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安德鲁在地图的右上角附近点了点手指,“泄水湖水库。”

“啪啪啪。”夏佐坐在书桌前鼓掌。

真是精彩的推理。

竟然把杜姆对疤脸所说的话,完整地推理出来了。

没有一个地方出错。

厉害,厉害。

4号仆从的视角中。

安德鲁抱着膀子,凝实水库的地形图,“我们得比疤脸先赶到水库,在那里埋伏他。”

“就凭咱们俩吗?我们连机械义肢都没有,只带了两套武具…应该打不过狂莽v型吧..”罗斯说道。

“我打算给他来点狠的。”安德鲁拍拍风衣口袋,“对付非法的v型殖装,完全可以动用电弧枪了。到时候,我负责吸引疤脸的注意力,你在暗处给他狠狠地来上几下。”

罗斯在对方提到电弧枪的时候,眼睛就在绽放光亮,再一听安德鲁让他来操控电弧枪,不由得攥紧拳头,“好!你瞧好吧。我的射击科目可是满分。”

两个侦探给驮马喂了些吃的,等枪手车队驶过后,驾驶马车往水库方向驶去。

6号仆从的视角里。

枪手车队驶入木材厂大门。

枪手们按照安保人员的指示下车,跟随伪装成希德的疤脸,走向木材厂深处。

马车队五接上了木材厂的伤员和几具尸体,启程返回静水镇。

6号仆从追上疤脸,附着到对方的武具领子处。

“那两个侦探呢?有没有进来?”疤脸边走边问道——可能是他脸被两层脸部护具包裹,嗓音非常模糊,旁边的安保人员没有感到哪里不对。

“希德先生,那两个侦探被我赶走了。他们没能走进木材厂。”

“哦..真是可惜..”疤脸掩藏在面具之后的嘴巴,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似乎有些遗憾。

他看向刚才说话的安保人员,“你留在这儿,等第二批枪手来了,你把他们带过来。”

“是,席德先生。”

疤脸带队穿过仓库和厂区,面前出现一条通往树林深处的小路。

几辆运输木头的货运马车停在一旁,现在成了枪手们的载具。

疤脸在马车旁停下,转过身面朝临时雇佣来的枪手说道:

“伙计们!这次咱们静水镇召集了22名枪手前来清剿橡果蒴虫的巢穴。木材厂在前方搭建了简易的营地,那里有足够的水果、乳酪、清水和肉干。大伙儿可以在那休息到傍晚,等所有人都到了,咱们再出发。”

疤脸一挥手,“现在,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