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塔楼夜谈

高强度炼金操作是有代价的,体力和精力消耗得非常厉害。

晚上8点。

夏佐把3瓶粉末放到托盘上,端着托盘走出高级炼金室时,脸色略微泛白,手指和胳膊止不住地打颤。

库洛夫用余光瞄一眼托盘,眉头直跳,轻咳一声强装镇定:

“咳,不错,又炼制了3瓶完美品质的毒剂精炼粉末。快回去休息吧。

“明天早上7点,直接来这里上课。我要是不在的话,你就在高级炼金室里自己训练。”

“是,教授。明天见。”夏佐步伐虚浮地走向门口。

导师今晚怎么有些奇奇怪怪的…

他摇晃昏沉的脑袋,累得只想好好睡一觉,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探究对方反常的缘由。

毒物炼金区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待远处传来石门开合的声音后,库洛夫拿起1支玻璃瓶坐到椅子上。

“9份粉末..全是完美品质..比我预想中的多了1份

“不对不对..”

库洛夫看着墙上的挂钟自言自语:

“上午8点到我这之后,先用1个小时完成晋升测验,搬运毒素瓶也花了些时间,我演示炼制过程又花费1个小时。

“这么算的话,夏佐今天的炼制时长不到6个小时。

“6个小时…我在他这个阶段,最多只能炼制10次,可那时我已经快成为熟练级炼金师了..

“难道说..”

库洛夫紧皱眉头走进高级炼金室,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毒素柜。

“竟然只少了9份原材料!?他9次炼金,没有一次出错的?!”房间内响起一声惊呼。

紧接着是另一声更加高亢的呼声:“还全都是完美品质?!”

如果夏佐还在这儿,肯定会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说些类似“只是手感好”、“状态不错”、“小有天赋小有天赋”之类的糊弄话。

但无论他怎样辩驳,作为过来人的库洛夫,清楚地知道100%成功率加完美品控意味着什么。

“我得赶快去找院首!”

库洛夫急匆匆地走回基础炼金室,在一页纸上涂改几笔,然后操控着装满学习记录的书箱离开了这里。

明月与苍茫星海高悬夜空。皎洁的月光洒向喧闹的星夜城。

巍峨的星夜城堡,雄踞城市最繁华的地段。

十五座眺望全城的角楼分立在城堡四周,拱卫着中央的高大塔楼。

库洛夫行走在复杂的廊道中。

学府内禁止释放绝大部分法术。

他只能像普通人一样,步行穿过走廊、走上台阶。

他目的地是院首的书房,而不是药剂炼金区。

到了院首这个实力层次,上课已经不用亲力亲为了。

除了炼金语言学这种最基础的课程,需要她亲自走上讲台引导新生以外,功能药剂学的实操课程,全都由她的元素仆从代为教学。

在炼金语言学的课程结束后,她便不用离开书房。

“笃笃”

敲门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没传出多远便被脚下柔软的羊毛裁绒地毯吸收。

库洛夫站在檀木门前等待几秒,听到里面的动静后推门走进去。

“院首,我这里有些情况。”

他快速地扫了一眼墙角、墙边、墙上的名贵摆件、典雅的厚重书架、奢华的银质烛台,继而搓动手指,操控书箱飞向宽大书桌后方的华美身影。

碧翠丝坐在书桌椅上,看着对方煞有其事的面容,放下手中的钢笔,接过飘来的书箱,从中取出一本翻阅。

“嗯..我看看..夏佐的学习记录。这位记忆力超群的学生,期末考试拿了满分。这次又做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

库洛夫在书桌对面坐下,沉吟几秒后说道:

“院首,我今天把毒剂精炼粉末的配发教给他了。遵照法师圣殿的律令,我传授的是最简化的版本。

“至于这些学习记录,我是按照炼金潜质评级的规定带来的。”

“哦?”

碧翠丝突然来了兴趣。

浅浅的笑意浮现在娇美的脸蛋上,与晨曦色泽的柔顺秀发交相辉映,屋内明晃晃的烛火黯然失色。

“夏佐今天炼制了9份精炼粉末,全是完美品质。”库洛夫从衣兜里取出9个玻璃瓶放到书桌上。

“9份完美品质的精炼粉末,那就是顶级二等的炼金潜质了。”

碧翠丝嫣然一笑,“看来,炼金学派迎来了一位毒物炼金学的好苗子。做的不错,库洛夫,你的汇报很及时,我今晚就会把这箱学习记录交给法师圣殿。”

“院首。”库洛夫的话语里带着激动的颤音:

“他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一百!

“只用了9份材料,没有一份报废,我已经确认过了。

“除此以外..他的炼制时长只有6个小时!比法师圣殿额定的时长短了两小时!”

碧翠丝听到对方的话语后,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左手划过额前的刘海,很快就镇静下来。但右手握着记事本,指尖在微微颤抖,出卖了她心中难以掩饰的喜悦。

“库洛夫,毒物炼金区里不能时刻放置监视守卫,当时现场只有你和夏佐。”

碧翠丝拍拍书箱,说道: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的为人,所以会接受你的说辞。

“法师圣殿可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你提交的学习记录。你知道的,这不是信任的问题。

“法师圣殿无条件相信任何一位挂职的法师,更何况你还是毒物炼金学领域的高阶法师。夏佐未来肯定会在这一领域钻研至深,你没必要拿他的生命开玩笑。

“圣殿的诸位存在只相信亲眼所见的真实情况。”

她缓了缓,稍作停顿,语气沉稳地说道:

“圣殿会派人来核查。到时候,来的人里不仅仅有星夜女士的使者,还有会有其它学派的观察者。我们要做好充足准备。”

库洛夫缓缓点头,恢复平时的淡定模样。

他侧头看向书桌角落的台历,“那至少是1年后的事情了。时间还比较充裕。”

“是的,时间充裕…”碧翠丝的眼神恍惚一下,眼底流露莫名的愧疚,话音渐渐低沉:

“库洛夫,如果不是数十年前的意外,你不会像现在这样苍老…这是我一直无法解开的心结…”

“院首。”

库洛夫打断对方的话语,“不是您的错。是我第一次修练冥想法时出现了失误。”

碧翠丝摇摇头,丝滑的头发在肩膀流动:

“现在争论对错没有意义了。我得防止悲剧重演。”

她的神情变得坚定:

“我会说服星夜女士,提前把那部分炼金术传授给夏佐,以我的名义来承担后果。你和他的人生履历非常相似,心性、性格也是如此,这都可以证明他不会背叛炼金学派。”

书房内的氛围有些压抑、沉重,但没有维持太久。

碧翠丝身姿后倾,丰满的上身贴合在鹅绒靠背上,曲线曼妙,嘴角含笑:

“和我聊聊夏佐吧,他有什么细微的习惯和特点。我得再掂量掂量,这个还差几个月才成年的小家伙,是否担得起我的期望和关注。”

“这..”库洛夫露出为难和迟疑交织的表情。

“你不会一直在冥想吧?”碧翠丝纤眉一抬,双臂抱在胸前,略显严苛地说道:

“法师仆从阶段只知道看书、做习题,拿到冥想法了就只知道冥想,现在当导师了,还是这样…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呐。”

库洛夫在对方的训斥声中低下头,就像做错事的晚辈和学生一样。

事实上,两人相差至少150岁。碧翠丝又曾经是他的导师,师生关系持续了数十年。

库洛夫此时的反应,说是条件反射也不为过。

“咳,院首,您误解了。”

他轻咳一声,坐直身子,摊开双手说道:

“除了正常的教学以外,我实在没东西可以教他。他比我那个年纪自律多了。

“准时上课,准时下课,课后会帮我打扫炼金室,整理毒素瓶和炼金台。还能自己总结炼金心得和不足,对照着模板批改作业。

“您肯定能体会到我的感受..这样的学生实在太省心了。”

习惯这东西,是很难改掉的。

尤其夏佐还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即便他刻意伪装,久而久之,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暴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碧翠丝似乎有些触动,抚在臂弯上的手指轻捻几下,一封书信从书柜上飞来。

“米菲·莫顿前段时间给我写了封信。

“这小姑娘加入马戏团后,在罗萨克省四处游历,找到了几个适合她的不羁元素,运气挺不错的。”

碧翠丝捏住信纸,凝视信上的文字,眼神闪烁地说道:

“她提到一件事:马戏团的其他成员,不止一次地赞扬她和夏佐一样刻苦。

“你的学生在加入学府之前,在奥德丽的马戏团里待过很长时间。他从未主动提议去酒馆消遣。

“要么是在尖顶帐篷里练习喷火,要么是在旅馆里看书。环境可以改变人,但人的天性不会轻易被改变。

“夏佐天生适合在学术氛围浓郁的环境中生活和成长。

“就像法师圣殿的秘选学徒一样。

“罗萨克省最南边的村子是什么生活状况,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那样的环境只会埋没他的天性和天赋。”

碧翠丝操控信笺飞回书架上,嘴角带弯儿地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

“嗯~我有个想法。时隔20多年,我打算收一个学生。”

“呃..院首,您在开玩笑吧。他的入门级毒物炼金学还没学完,现在就更换导师,是不是有些违反圣殿的律令了。”

库洛夫尴尬地笑了几声,接着说道:

“而且,我已经答应他了。只要能自行领悟元素特质,我就在他成为熟练级毒物炼金师后,把入门级冥想法传授给他。和您当年的做法一样。”

“我也一样能传授入门级冥想法,不是吗?”碧翠丝看着对方心急的样子,轻笑道:

“没必要那么麻烦。岁数大了,准则、原则、律令这些东西,都已经不那么重要。况且我会找到合适的办法。”

她操控书箱内的学习记录,数十本笔记本和活页本,在书桌上方悬浮环绕一圈,目光在一页书页上凝滞:

“你教了白腭毒剂的解毒剂?呵,嘴里念叨着律令,结果自己先把熟练级阶段的内容给教了。”

库洛夫捂住脑门,结巴着说道:

“我我..我几十年前学习白腭毒剂的时候,总想着它的解毒剂配方是什么样的。

“您又不肯告诉我。我觉得夏佐也会有同样的想法,他会和当时的我一样纠结…

“所以我就提了一句,想要他知难而退。

“哪曾想他自己摸索出了最初版本的解毒剂,还询问正确的溶剂是什么..然后我就给他拿了麦酒..然后他就学会了。

“您放心,除了白腭毒剂的解毒剂以外,其余致命毒剂的解毒剂,我都没有透露出去。”

“库洛夫,你我都清楚,这可不是简单的教学失误。”

碧翠丝刻意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说道:

“解毒剂的配方被划定到熟练级。但它并不难,连见习级毒物炼金师都能制作。

“你因为一时的冲动,让解毒剂的配方出现泄露的风险。

“虽然可能性很小。

“但我作为院首,有职责对你的教学进行督导。

“等他成为熟练级的毒物炼金师,将由我来教学解毒剂。你有异议吗?”

“不..没有。我完全赞同你的举措。”库洛夫摆摆手,满脸的无奈。

“很好~”

碧翠丝瞬间笑颜如花,轻打响指。

那页记录着传授白腭毒素解毒剂的书页燃烧起来,不过两三秒便化为灰烬,黑灰色的余灰飘进墙边的壁炉里。

“你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法师圣殿责问的。”

“不用谢~咯咯~”碧翠丝笑得像是得逞的狐狸。

库洛夫揉着眉头说道:“院首,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碧翠丝挥挥手,继续查看夏佐的学习记录。

“对了。”

她叫住即将打开房门的库洛夫:

“夏佐的记忆力和炼金潜质,决定他不会在入门级阶段停留太久。可能只需要一年到两年的时间,就能掌握入门级的所有配方。

“你找个由头,直接把《毒效的增强》给他,不用等上4个月了。

“让他自己去炼制毒剂精炼粉末,这样有助于领悟元素特质。”

库洛夫嘴唇蠕动,好像又想说些和律令有关的话,最终低叹一声,“是,院首。我知道了。”

房门打开后又关闭。

书房内安静下来,书页飘飞滑动的哗啦声此起彼伏。

此时的男生宿舍内。

夏佐四仰八叉地躺在软榻上,呼噜噜地熟睡,连梦里都在炼制毒剂精炼粉末,对发生在城堡塔楼里的事情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