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宁被带了下去,陈念喝了红豆汤哄睡着以后,沈婳随意披了件斗篷独自走入空旷的庭院中。
惨白的满月应着满院苍白的雪,更觉得凄凉无比。
肩上一紧,沈婳淡淡一笑,闭眼靠在了来人的肩上。半晌后,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觉得身上松乏了会子。
“同情心又作祟了?”胤祯吻了吻她的额头,暖着她的手,低声问道。
沈婳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珈宁的确罪大恶极,可她也实在可怜。”一股温热涌上沈婳的眼眸:“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样。”
“胤祯,我觉得好累。这么多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好好坏坏,我真的倦了。”沈婳眉心微低,满是愁容。
胤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眉心,柔声道:“累了就休息,这些事都不用你管,一切有我。”
远处传来急切的女声,来人神色慌张,行礼后开口道:“爷、福晋,静室里的那位刚刚悬梁自尽了!”
沈婳立刻跑向静室,推开门,只见珈宁犹如枯叶蝶一般,飘飘荡荡悬在房梁上。
她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双手捂脸蹲了下去,放声大哭。至此,从她穿越到这里,所有府上的旧人全部殁了。
……
沈婳根据珈宁的遗愿,将她和陈丰合葬在了一起。陈念和弘春披麻戴孝,也算尽了孝道。
珈宁死后,沈婳更觉倦怠,大多数时间都留在了家里照顾四个孩子的衣食起居。
当陈念的手完全恢复的时候,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四月了。
这一日康熙得到紧急军报: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派出骑兵,偷袭了已经被清军控制的哈密地区。
打仗是它的长项,康熙顿时就来了精神。
众位已经斗的勾心斗角的皇子,一看有仗打,就都想着去带兵,毕竟这可是展示才干、获得圣心的最好机会。
可康熙只是意思意思,并未当时就选拔出打仗的皇子。
胤祯回来后,为了此事不高兴了好一阵子,沈婳也只是劝他稍安勿躁。因为她深深知道,再过三年,胤祯必然是要去的。
废太子胤礽听说了这个消息,第一个按耐不住。一日,他谎称废太子妃生病,通过太医贺孟頫带出一封明矾水写的密信,想让朝中大臣普奇举荐他为大将军。
只是胤礽到底太天真了,他的几个弟弟几乎都派了人日夜盯着他。
胤礽的书信自然落入康熙手中,康熙大怒,下令处死了贺孟頫和普奇,胤礽的大将军梦再一次破碎了。
这一仗康熙并没有派皇子出战,他以吏部尚书富宁安为主将,很快就把策妄阿拉布坦的军队赶出哈密地区,并于当年九月拿下吐鲁番,兵锋直指乌鲁木齐。算是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
举国欢庆之时,胤禩却迎来了更惨的遭遇。康熙五十五年的正月刚过,康熙像是彻底不管这个儿子了一般,停了他的爵俸。
沈婳于心不忍,于是偷偷瞒着胤祯,拿出自己的体己一万两托人给微澜送去。
微澜本不愿收,但无奈家里实在拮据,只能硬着头皮收下了:“你回去转告若儿,不要来看我们,她的好意我都心领了。”
如芷将话传给沈婳的时候,沈婳想起从前意气风发的微澜,不觉又哭了几场。
……
欲望一旦起来,便会疯长,永远不止不休。
只安生了一年的策妄阿拉布坦眼见正面作战不是清军的对手,便派出一支六千人的偏师,由名将策零敦多布指挥,从伊犁奔袭西藏,击溃藏军以及蒙古和硕特部的军队。
并于康熙五十六年初抵达拉萨,杀掉了和硕特部领袖拉藏汗,灭亡了和硕特汗国,进而向东觊觎青海。
这群暴徒在拉萨犯下的暴行,比之日后的纳粹对犹太人的集中营屠杀,日本帝国主义对南京城的大屠杀,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拉萨陷入了空前的绝望。
康熙连夜召集诸位大臣和皇子商量应对战略,最终决定直接从青海出兵,攻入藏地,在青藏高原与策零敦多布正面作战。
……
战情吃紧,胤祯待在家里的时日便更少,沈婳便不增加他的负担,只尽心为他打理好家里的事,一并努力挣钱,为明年的出征做打算。
忙碌的时候,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一日沈婳和吴兰若在家轻点,这些年的积蓄的时候,却见孝惠章太后身边的宫女跑了过来。
沈婳还未开口打招呼,就见那宫女脸色涨的通红,握着沈婳的手道:“福晋,不好了,太后娘娘她病倒了!”
“什,什么?”沈婳手中的纸张掉落了一地,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立刻就赶去了慈宁宫。
沈婳风也似的跑进了宁寿宫,见孝惠章太后躺在床上,眼泪立刻簌簌的就掉了下来。
“是若儿来了啊。”孝惠章太后听见沈婳的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伸出双手将扑在她身上的沈婳抱住。
“太后,是我,我来看您了,您怎么样?”沈婳忙挪开了地方,让叮当给孝惠章太后诊脉。
叮当左右手诊了足有半日,面色不佳,起身示意沈婳:“太后年纪大了,如今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沈婳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顺着她那张绝美的脸颊一滴滴流下,砸在金砖地上。满面梨花带雨,令人怜爱又心痛。
叮当忙抱住了脚步虚浮沈婳安慰道:“福晋,生老病死是常事,您要看开些,保重自己身子要紧。”
沈婳立刻托人传信给科尔沁,命他们上京来陪孝惠章太后最后一程。
此后的一个月,沈婳放下所有的事,不曾家去,日夜守在孝惠章太后床前。
十二月初,孝惠章太后的族人终于赶了过来,已近油尽灯枯的孝惠章太后,难得因为开心在这一天多吃了些东西。
半夜她拉着沈婳的手努力扯了扯嘴角气若游丝道:“若儿,我听他们说,是你写的信。哀家很高兴也很谢谢你,哀家十几岁背井离乡嫁来紫禁城。这一生,值了。”
她歇了半日又说道:“哀家走了以后,无人再能照拂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收敛自己的脾气,别惹皇帝生气,啊。”
沈婳泣不成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的太大声。
十二月初四,孝惠章太后病危。
康熙帝身体也不好,双脚浮肿得几乎走不动。他用手帕缠裹双脚,乘软舆来到宁寿宫,跪在嫡母榻前,双手捧着嫡母的手说道:“母亲,我在此。
此时,孝惠章太后身体极弱,已经不能说话了,她手握着康熙的手,久久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生命最后一刻,对于康熙帝无限的眷恋与感激之情。
十二月初六晚,孝惠章太后在她所有爱的和惦念的人的陪伴下,安详的走完了77年的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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