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刚从天牢里走出来,迎面便撞见刑部尚书,亲自押送了一位两鬓花白的老人,身后还跟着十数名,年纪不一的男女老少。
与常人不同的是,这些囚犯气质斐然,身上干干净净的,不仅一点哭声不闻,还反而多了些从容和凛冽,令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除了天牢,沈婳才发现外面乌压压的站了不少人。
她看见胤祯,朝他走了过去问道:“好大的阵仗啊,这什么情况?”
胤祯睫毛动了动,语气里有些激动的颤抖:“朱三太子朱慈焕,可算是把他抓住了。”
沈婳心里一惊,难怪刚刚看那群人不似一般的普通囚犯,原是有本而来的。
“他都这么大岁数了,皇上也不打算放过他吗?”沈婳好歹现代也是个汉族,多少有些同情大明皇室。
“他必须死。”胤祯看向沈婳:“他一天不死,国内的反清势力就一天存在指望,永无宁日。”
这大概就是帝王心术吧,残忍决绝又无可奈何。
正是人间四月好风景,沈婳却觉得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
胤祯要留在宫里,沈婳便独自一人朝十四府邸走去。
进了觅雪院,便看见廊下的那个铃铛。沈婳搬了个凳子,踮起脚,抬手解下。
她轻轻晃了两下,有细微的灰尘蔓延了出来,呛的沈婳微微咳嗽。
原来这是个已经锈迹斑斑的铃铛,沈婳拿在手上看了又看,发现了不对劲。原来铃铛上刻有两个娃娃,沈婳对光细瞧,竟有些像珈宁和陈丰的模样。
沈婳莞尔一笑,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她细细的将铃铛收好,准备于今夜子初初刻十分去谢亭试一试。
还没走出觅雪院,莲花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
沈婳见怪不怪,索性大喇喇往石凳上一坐:“我就知道你会找过来。你要杀便杀,横竖我没本事给你救朱慈焕出来。”
“你见过舅公公了?”莲花见沈婳这副神情,已然猜到了几分。
“去盘问知意的时候,出来瞥见了。”沈婳特意提了知意一嘴。“皇上下了圣旨,说是就这个月要当街处斩。”莲花十分焦急。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沈婳虽说也有些不忍,但她实在没打算掺和这件板上钉钉的事。
“你要想和他们同生共死,就在行刑当日劫狱吧。否则,可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言尽于此,沈婳站了起来准备回去。
莲花在沈婳背后阴阴的说道:“你就不担心天地会的人吗,他们也一定会去的。”
沈婳脚步未停:“救你已经是我最后的容忍和仁慈。你们要以卵击石我也没办法。”
……
晚间胤祯回来,沈婳和她说了知意的事,胤祯思考半日,笑的有些奇怪:“等忙完了朱慈焕的事再去吧,而且你不能去。”
沈婳满脸疑惑,胤祯负手而立,烛火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让大哥去。大哥若知道接头地点是在谢亭,一定会去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沈婳看着运筹帷幄的胤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因为谢亭是太子的地方。这一点,我们都知道。大哥一向盯着太子,自然也知道。”胤祯低头笑的愈发明显。
沈婳捋了捋思路:所以胤祯是想利用胤禔去戳破太子和血煞的关系。这样既可以给予太子沉重的打击,以康熙多疑的个性,也势必会对胤禔产生提防,真可谓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你们与大哥不是一向交好吗?”自从胤禔回来,沈婳便时常看见,八爷党众人与胤禔在一起喝酒吃饭,气氛热烈。
胤祯坐到沈婳身边道:“太子失德,已然与汗阿玛产生了嫌隙。大哥自诩长子,早就不安本分,我们如今不过是推波助澜。”
这才只是刚开始,沈婳在心里默念。原来所有的兄友弟恭在皇权面前都是假的。
“我累了,我想休息了。”沈婳将身子缩进被子里,掩盖她从头到脚的心乱如麻。
“若儿,已经到这一天了,我知道你什么都懂,逃避是没有用的。”
胤祯看出沈婳所有的心思,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一直在发抖的沈婳。
半月后,已经75岁高龄的朱慈焕,被押往菜市口当街处斩。
康熙特意在之前大肆渲染了朱慈焕朱三太子的身份,就是为了斩断以他为核心的,所有试图反清复明的势力。
这一天,整个菜市口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大家都争着挤着想看看这前朝皇子长什么模样。
沈婳早就联系过徐暮尘,告诉他刑场周围全是埋伏,他若执意硬闯,神仙难救。
大明皇室气节斐然,朱慈焕的所有家人,都在朱慈焕上了刑场后,全部在牢里自缢身亡了。
康熙感念他们的忠贞,下令准许厚葬。
围观人群里,沈婳一眼便看见了一身纯孝素槁的莲花。她直勾勾望着带着枷锁脚链的朱慈焕,两个眼睛红肿着。
朱慈焕被处斩以后,沈婳悄悄走到莲花身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一会儿他们带走的会是假的尸体,真的尸体你自己带回去安葬吧。”
莲花错愕的看向沈婳,沈婳叹道:“就当是你没有盲目劫囚,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所得吧。”
“莲花,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的仇恨里。大明灭亡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出生,本来也不需要背负这么沉重的国仇家恨。你还年轻,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话已说尽,沈婳拍了拍莲花的肩膀,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
朱慈焕处斩后,天气开始逐渐变热。这一日,沈婳翻着任务书,感慨一废太子的历史时刻很快就要到来,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应对。
如芷突然冲了进来,沈婳差点露馅。有些责备道:“你这丫头越发疯了,看我关着门,怎么进来也不知道敲门呢?”
“福晋,出大事了!”如芷神色慌张,胸廓上下剧烈起伏。
沈婳心里起疑,这不还没到一废太子的日子么,胤禔也还没有去谢亭,左右能出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沈婳恢复了镇静,对如芷道“你好好说,怪吓人的。”
“明珠大人他,不行了!”如芷突如其来这一句话,震的沈婳刚拿在手上的茶杯,应声落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