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人的时候,沈婳正在有凤来仪进行着最后的赛前指导。见来人面色颇为不友好,沈婳便料想是出了事。眼神示意墨玉前去打探,自己孤身一人先去了紫禁城。
胤禩在宫里的眼线火速就将这件事传给了胤禩,胤禩立刻又快马,将消息告诉了在借酒消愁的胤祯。胤祯得知消息,酒意顿时醒了大半,胡乱洗了把脸就策马往紫禁城疾驰而去。
沈婳听了墨玉的传信,先是有不可抑制的恐惧涌上心头,毕竟即使是在现代,这也不算是小事,更何况,她和胤禛,确实不能完全算是空穴来风、子虚乌有。
冷静,一定要先冷静下来。很明显,对手是有备而来,倘若自己再乱了阵脚,就真的只剩被猎杀的命运了。
沈婳闭上眼,开始冥想,深呼吸让自己恢复思考。
“墨玉,想办法给我弄一点守宫砂来,要快!”不过片刻,沈婳睁开眼,璀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绝。
“那我去了,你一定要小心,不许自作主张,千万撑到我回来!”墨玉知道时间紧,叮嘱了几句,旋即就消失不见了。
一时到了紫禁城,沈婳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光洁白亮的天空连一丝云朵也无,像濒死之人苍白的脸颊。合着这殿宇深广红墙绿瓦的紫禁城,越发有种慑人心魄的寒意。
她一只脚快要踏进乾清宫的时候,胤祯终于在此刻赶到,一把将她扯过,重重捏着她的肩膀。
从她的眼里看过去,胤祯头发凌乱,双眼通红的,领口开着,扣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凉薄如冰。
胤祯艰难的喘着粗气,胸口有剧烈的起伏,料定这一路他一定是飞也似的来的。沈婳看着他,却也只是看着他。
胤祯开口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一会儿进去,会和汗阿玛说,就说那些只是谣言,做不得数的。我给你证明……”
沈婳不等胤祯说完,抖落了他缚在自己肩上的手,调转身子不再看他。她在乾清宫前默默的站了片刻,淡淡道:“从前你不信我,如今我不稀罕。”
她抬脚跨进了乾清宫,胤祯看着她决然的背影,只觉身上蔓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寒意。
胤祯无力的扶住殿前的金丝楠木柱,长叹一声。她如此这般,便是彻底的,与自己划清界限了。
……
沈婳飞快的扫视了一眼现场。殿里人不多。宝座上铁青着脸的康熙,下首坐着神采飞扬的惠妃,以及跪在殿里的胤禛和所谓的目击证人郑太医。
她低头看了眼胤禛,只见他一贯气宇轩昂的脸庞上,此刻有着思绪万千的复杂之色,眉宇间还隐隐含着自责。
她微微的动了动嘴角,意思她知道他是被设计的,她不怪他。胤禛领会深意,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看到惠妃,沈婳怎么也想不通的一环,终于打通了思路。她起先也一直不明白,胤禛如何会知道自己腰部有蝴蝶胎记,她记得坟场那日,天那样的黑,他该是看不见的。
如今瞧见如此得意的惠妃便明了了,她只在赏花宴那日换过衣服,若是有人有心,在那个时候看见了。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思及此,沈婳两手掀开旗服下摆,恭恭敬敬跪下,不等康熙质问,先发制人:“来的路上听说了,皇上是怀疑臣妾和四哥有染是么?”
大约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这样单刀直入,倒显得有些慌乱起来。沈婳难得标准的磕了个头,面上颇有些慷慨就义前的平静:“臣妾有法子自证清白,只是便要犯了欺君之罪了。”
胤祯在门外听了这话,脸色登时就变了,他晓得沈婳想用什么法子,立刻就冲了进去,跪下道:“汗阿玛……”
“你闭嘴!”沈婳厉声喝道。
沈婳定了定神,唇边隐约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看向旁边的郑太医问道:“郑太医,您是说四阿哥讲,我腰间有个蝴蝶胎记是吗?”
郑太医神色自若的回了个是。
沈婳冲他神秘一笑:“郑太医再好好想想,究竟是腰间还是腿间。”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一笑,立刻让郑太医慌了神。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那个答案,毕竟这事牵扯的太大,若是真的说错了,他这条命就真的没了。于是立刻改口:“腿间腿间,是我记错了。”
“到底是腰间还是腿间呀。”沈婳轻扬的嘴角,浮动着一抹狡黠之意。
“腿间腿间!”郑太医笃定道。
沈婳仰首大笑,笑声爽朗无比,在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响:“皇上,臣妾只有腰间有胎记,腿间根本没有。郑太医一张嘴,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沈婳猛地收住笑声,刀子一般的话语刺向郑太医。
郑太医一下瘫软在地,目光呆滞,古人说攻心为上,与沈婳的这一局,他输了。
瞅着惠妃要开口,沈婳抢先一步,神色渐渐变得恬然,眉宇间的担忧已如殿外的清风飞掠而去:“臣妾斗胆,请求宫中有年纪的嬷嬷,替臣妾验身。”
说完再次重重拜了下去,这一拜,她是带了愧疚的,她知道自己有负康熙一直以来的恩宠。
“臣妾即使冒着欺君之罪,即便难逃一死。也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死,容不得半分污蔑和作贱!”
傲骨铮铮,她从来就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无比刚强的女孩子。
一时众人的眼光全部汇集在沈婳一人身上。
胤祯无奈的闭上了双眼,脸上满是心疼。胤禛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康熙与惠妃则是惊的站了起来,连忙命人将往年给秀女验身的嬷嬷请来。
沈婳神色坦荡,浑身透着股不可撼动的凛然正气,秋水一般的眼眸里,闪烁着视死如归的灼灼光芒。跟着两位嬷嬷进了乾清宫的偏殿。
沈婳进去后,乾清宫仿佛连一滴汗滴下来都是巨大的动静。
一盏茶的时间后,两位嬷嬷神色迥异的走了出来,双双跪下道:“启禀皇上,十四福晋腿间的确没有蝴蝶胎记,我们仔仔细细检查过了,确定只有后腰上有。”两个嬷嬷异口同声的说道。
“许是郑太医记错了也未可知。但无论是腰间还是腿间,四阿哥都不应该知道才是。”惠妃步步紧逼,她没想到郑太医这么没用,三言两语就被诱骗翻供,还要她亲自下场。
“可若臣妾还是处子之身呢。”沈婳料定惠妃不会这么轻易认输,扶着墙一瘸一拐的从偏殿走了出来。
康熙和惠妃登时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她,露出茫然的表情。
两个嬷嬷听见沈婳自己先说了出来,便也不再隐瞒,躬身回道:“启禀皇上、惠妃娘娘。十四福晋所言非虚,她的确还是处子之身!”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胤祯的脸上多了一道鲜红的巴掌印,脸上有深浅不一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