枔靖上次用神力治病救人还是在很久远的以前了,虽然她这些年基本都在杀戮征伐中度过,但她发现自己修补身体的熟练度非但没有降低,还变强了。
这幅已经完全变成肉泥一样的身体,她只用了不到四个时辰便全部修复了回去。
枔靖看着这并排躺在自己面前的两人,目光不由得变得更温和更慈祥了。
毕竟里面融入了她那么多的元力和精力,投入越多便越在乎。
…………
香塔村里。
暖曦已经成功鼓动了程子英,将枔靖当做一个腹黑阴险又无比危险的人物。
并且坚信对方就是冲着破坏洗三,要彻底毁掉这个村子里人们的最后一丝希望和信仰而来的坏人,这个坏人还装作一个单纯无辜的五行法师,简直比那些邪魔还要可恶。
人家邪魔害人至少还光明正大地害,人们一看就知道去避开。
最难防的就是这种披着人皮的坏东西了。
程子英心中难以言喻的愤怒再次点燃,他决定将那个女法师控制起来再说,免得到时候坏了村民的好事。
然而找了一大圈都没看到赤燕山的人影。
他和暖曦商量,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村民,让人们都防着她点。
暖曦娇美的面容露出担忧之色:“…这几天村民已经历太多事情,大起大落,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而且他们对那个女法师也是充满信任的,此刻再贸然告诉他们真相,我怕他们会受不了,而且,如果影响到明天洗三这么重要的仪式就不好了。”
程子英无比深情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不仅有着绝世容颜,连心底也如此善良,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完全沉沦。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暖曦:“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能我们更加小心一点。在洗三仪式开始的时候你在外面守着,免得她突然闯入捣乱。”
程子英满口应下。
……村子里发生每个细微都被夭夭如实“记录”了下来,传给枔靖,也让小辛和巫灵看戏,给平淡生活增添谈资。
枔靖总算是把这两法师救回来了,不过身体亏耗严重。
枔靖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能帮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绝不可能再把灵力给他们,一切等他们以后慢慢修炼吧,或许有另一番机缘也说不定。
除了两人身体不允许继续战斗,还因为他们的心性。
枔靖作为旁观者看得更清楚,两人面对狂暴的师弟看似尽力,却并没有下死手,和程子英完全不一样。
枔靖随手一挥,给两人身周布下一个结界,然后转过身超前方缓慢而行,身体渐渐虚化直至完全消失不见,就像融入空气中一样。
就在枔靖离开后,距离结界不到百米的密林中,一棵茂盛的树冠无风自动,然后,一大片的森林都动了起来。
整个世界都“活”了一样。
一缕缕黑色的影子从活过来的森林中飘出,纷纷飞向那小小的结界。
夭夭紧张地传音:“小土地不好了,有很多魔怪精灵围着那两人,要不要把他们赶走?”
枔靖只是淡淡地哦一声,一点也不意外,“不用,就这样吧。你看着点就行。”
在几百年前,夭夭还被禁锢在拐杖里时就能控制法则丝线留下标记,现在更是得心应手。
但凡到过的地方就能不着痕迹地留下印记,与地灵气沟通,绑定,任谁也查探不出来。
巫灵问:“老枔,那些魔怪精灵会不会对他们…”
枔靖干脆利索地说:“不会。”
巫灵和夭夭都好奇地看着她,“那些五行法师的使命不是除魔卫道,守护村民的吗?与魔怪是死敌,现在他们正是虚弱的时候好下手的时候…”
枔靖看两人的表情,脸色柔和下来,温和地道:“你们还记得之前听他们说这里有个魔怪森林中线的约定吗?为什么村民一旦过了中线就不会去救,即便救了也白搭?还有那村子里的人,他们身体命魂呈现两种状态,一种是人类,而另一种却是…奇形怪状的动物的。有的像一种动物,而有的像很多种动物融合而成。”
“一开始我不明白那些村民都变成那个样子了,为什么五行法师好像都看不到他们的真身一样。更为诡异的是,连村民自己也没觉察出自己身体的异常。这就有些奇怪了,我觉得真正看不透村民的并非那些法师,而是只有…程子英。”
巫灵的上下颚清脆地敲击着,“……可他不是五行法师吗?而且看他的真实实力不在他的师兄师姐之下,为什么唯独他看不出来?还有,即便他师兄师姐看到他跟一个来历十分可疑的女子在一起,虽然愤怒,但也很包容,并没有对他下死手。”
咔哒声继续:“最重要的一点,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说话漏洞百出的暖曦有问题,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怀疑。现在就差言听计从了。”
夭夭补充:“什么就‘就差’啊,简直是‘就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真看不出来这家伙身上究竟有什么优异的特质让他的师父和师兄师姐那么护着他。”
枔靖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有些感慨地说道,“很简单,因为他的来历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夭夭突然叫了出来:“我知道了,他肯定不是人…”
枔靖:“嗯,说对了一半。你们还记得之前收集到的信息中,说这程子英本身就是一个魔怪森林边缘上村子里出生,然后遭逢大劫,所有人都死了,唯独他活着……”
这个桥段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之前遇到很多到小世界“历劫”的仙家,好像都爱搞这个套路——首先就是把自己整成孤儿。这样就可以完全没有亲情的拖累,撒丫子地搞事业,顺便把亲人们的气运也继承过来。
所以,难道说这个程子英,其本体也某个仙家?
可……枔靖看对方身上并没有仙根的气息。
那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与众不同的呢?
枔靖想着想着,眼睛里一道亮光闪过。
……从魔怪森林里飘出的黑影围着两个五行法师转了几圈后便纷纷朝一个方向聚集。
另一边,两人的师父也得知他们受伤的消息,一口心血喷出,身体踉跄一下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有弟子发现,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喂下灵丹,输入自身灵力辅助恢复。
好一会儿,师父总算是缓过劲来。
他脸如死灰,满眼含泪地望着身边焦急的弟子,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他一直觉得这些弟子心性都各有瑕疵,有的比较自私,有的比较冲动,还有的很懒惰……唯独他从那个村子救回来的子英,统统没有这些缺点。
他在一众师兄弟间最为豁达无私,有什么好的都会想着师父想着师兄师弟。
他一点也不懒惰,无比勤奋刻苦。努力帮助同门。
做事也不冲动,总是谋虑周全再做……当然,这一切都是香塔村事件之前。
师父努力挣扎着坐起,对众人最后下令:所有人必须在天亮之前进入山门的秘境之中!
其实大家到现在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师父突然间变成这样,本能的担心和不安。
隐隐觉得门内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哭着说一定要留下来照顾师父之类。
师父怒了,说,这就是他对他们的一场试炼,每个人都必须参加,等完成了试炼就传授他们五行法术的至高修炼法则。
总算是把全门派上百人安顿好,师父留下一枚玉简,然后颤颤巍巍地进入自己的密室,密室内珍藏着一枚灵丹。
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用不上这个,然后传给自己的徒子徒孙,没想到啊……
他犹豫一会儿最后还是服了下去。
顿时间,师父身上的元力由内而外散发,浮于体表,最后又收缩回身体。
原本颤颤巍巍的身体立马变得生龙活虎,不仅之前的伤完全好了,就连所有亏耗也补充上来,甚至修为还直接拔高了数层。
看着这个从师父手中继承下来的山门,凝聚了数代人的心血,没想到……
据说,当年师祖老人家创立了五行法会在这里开宗立派,成为五行宗。
然则和普通宗门的运作不一样:这里师父既是掌门也是掌事,并且只有师徒传承。
所以这里的每个弟子都是师父自己去收的,一方面确保每个弟子有修炼天赋,另一方面也限制了门派的发展。
到他这一代,算上弟子的弟子,整个五行宗上下有百十号人,已经是历年来最多的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五行宗,他们可能成立的比较晚,但规模却是他们的数倍甚至数十倍百倍!
很多人都觉得他们这个小门派是从别的五行宗沽名钓誉而来,极少人知道他们才是正宗。
不过他们对于这些懒得去争辩,他们占据了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份额,那就让他们去占好了,祖师传下来的训诫:他们只要守住魔怪森林及周围地区就行。
祖师传下来的训诫中还有一条:若是到了门派甚至危机到魔怪森林契约时,可以用这颗灵丹来增强修为,或许能帮助度过一劫。
当然,吃下这灵丹也是有代价的——只有十二个时辰的效果,过后必死无疑。而且还有一条,最为残酷的,甚至会燃烧掉元魂!
也就是说,师父这次彻底豁出去了,不管能不能阻止事件恶化,反正他是死定了以及神魂俱灭!
这一切都是他当初太想当然铸成的错,如果不是他将他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好像并不能怪死人堆,因为他座下好多弟子都是孤儿,有的是发生大规模旱涝灾害的幸存儿,更有的还是死人肚子里剖出来的……
一切准备妥当,师父将秘境加上几道封印,留下玉简,这才带上所有战斗能用的上的手段,直接飞掠向香塔村。
……人们在村头举行热烈隆重又神圣的仪式。
按照以往惯例,他们洗三的地方只有自己村子里的人才能进去,外人是绝对不能踏入。
就算是一直守护着他们的程子英。
但,暖曦是个例外。
因为这次全靠她才打破了村子数年没有新生儿的魔咒,她被奉为村子的福运。
原本即便是所有人的恩人,也不能进入他们的圣地,可村子里有人说是暖曦的到来才打破厄运,所以,如果洗三也有她的福运加持的话,必定会让村子人丁兴旺。
于是,暖曦是这数百年来唯一一个有资格进入洗三圣地的外村人。
程子英因为暖曦的话,心中一直有个结,心中对师门的仇恨不减反增。还有对那个只见过一次便玩消失的女法师,也被他列为阴险人物。
心甘情愿地送村长,暖曦新生儿以及孩子父母一同进入山谷中,而自己留在村口戒备着。用暖曦的话来说,若是那女法师是内奸,必定会借此机会破坏香塔村的洗三仪式,让他去守着。
其实村民见子英法师如此郑重其事,也有些意外:这也太隆重了吧,这几百年来还没有人来破坏他们洗三呢,不过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他愿意站在村口,那就站着吧。
夭夭转播的画面中,一行人走向后山,进入山谷。
道:“这山谷我们上次不是来过吗?里面长满荒草的地方,一点人类活动的痕迹都没有。”
枔靖:“所以,这里存在一个折叠空间……”
话音刚落,只见面前屏幕里的人全都停了下来。
村长在谷中站定,左右张望,像是在确认方向,而后便直直地朝着一棵枯树走去。
枔靖并不觉得那枯树就是标志物,更像是……他在以另一种世界查看周围环境。
枔靖注意到村长的眼睛地方,先浮现出一团淡淡虚影。
村长向前走着,儿子媳妇抱着孙子跟在后面,暖曦殿后。
只见几人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化,除了虚影完全遮盖住面部外,体表也渐渐浮现出影子。
而他们的身体介于虚实之间,从那枯树中毫无阻碍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