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身穿道袍的身影立在祭台前,隐隐有些眼熟。

宁星阮看着这道身影,不知为何心生恐惧,他不想过去,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飞奔到了那人身后,然后小声颤抖着叫了一声:“道长!”

那人转身,目光温柔地看过来。

宁星阮看着这张脸,忽然觉得心脏似乎有些绞痛,眩晕感让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消散。

猛然睁开眼睛,他大口喘着气,心脏急跳,仍隐隐残留着梦中的痛感。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子。

竟然是他。

眼前蒙着的那层雾消散,宁星阮恍惚间仔细回想,却发现从始至终都是这张脸,从来没有所谓的青玄,全都是那人。

只是,所有人都被迷了心窍,全然没有发现这诡异的异常,包括那些道士。

他想到了宁星磊发给他的拿条短信,道士是假的。

果然是假的。

大梦方醒,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心中像是有股气要炸开,宁星阮难受得不得不侧躺着捂住了胸口,他努力呼吸着,试图把郁气吐出去。

山神庙细心教导,夜半时匆匆施救,恐惧害怕时的安慰开导,时时关怀,处处温柔。

身穿青衣的道士和长发男人身影重合,好像一切奇怪之处都能解释的清了,包括与道长相处时,那些让他再三怀疑自己的,似有若无的亲昵动作。

现在再看,大概只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幸好啊,幸好,被蒙蔽这么久,他终于醒了。

如今那邪物法术失灵,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被压在了那祠堂

这么想着,宁星阮心中五味杂陈,但最终只剩下庆幸。

他终于摆脱了那邪物的控制了吧?

抱着被子,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宁星阮觉得,这大概是劫后余生,刚从噩梦里走出来的无所适从。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他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胳膊上轻轻搭了一只手,宁星阮顺着力度躺平,便见叔叔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恍然回神,宁星阮这才从思绪中出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这里是医院。

接着宁平阳被推到一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上前来简单检查了一下,道:“没什么大碍,醒了等会儿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就行。”

说完又匆匆离开了。

宁平阳松了口气:“没什么事就好,看到你被那几个小年轻一路背下山,我都要被吓死了!”

“啊!”昏迷前的记忆回笼,宁星阮才想起来,他逃出来后遇到了几个青年,是他们的队长把自己背下来的。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病服,心脏骤然发紧,看向宁平阳的眼神带着惶恐和羞耻。

衣服被换了,那、那他身上的痕迹,被人看到了?

在那种地方被找到,带着一身明眼人一看便知的伤……

巨大的耻辱感让他脸色瞬间涨红,他死死咬着嘴唇,眼眶里隐隐泛出了泪光。

“怎么了星阮?难受吗?我、我这就去喊一声!”宁平阳见他这样,慌忙起身道。

宁星阮赶紧拉住他,声音沙哑道:“叔,我没事。”

病号服滑落,他看到了自己白皙的腕子,上面没有任何痕迹,轻轻拉了拉袖子,然后悄悄拉开被子,从敞开的领口往里看。

没有,什么都没有。身上也一切如常,并不像上次那样……酸痛。

紧绷的心弦松开,他枕着枕头闭上了眼,像条离水窒息后又被扔进水里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空气。骤悲骤喜的情绪起落让他有些无力,只能任由宁平阳在一旁数落。

“总之,等好了后咱就直接走,不回村里了……真是有点邪门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宁平阳耸着肩膀抖了一下。

宁星阮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

有人敲响病房门,宁平阳走过去,开门迎进来两个人。

“星阮,这就是背你下山的小哥,快谢谢人家。”他转身朝宁星阮热情道。

宁星阮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两个青年一高一矮,矮的那个看起来年纪较小,性子也活泼,进来后便窜到病床边,丝毫不见外地询问宁星阮的情况。

另一人则站在门边,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看着他。

宁星阮朝二人道了谢,并表示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如果有机会,想请几人吃个饭,好表达自己的谢意。

“嗨,这有什么,都是我们队长的功劳,是他一路把你背下来的。”青年摆手道。

宁星阮看向那人,却没有得到回应。

“队长他……就这样。”青年有些不好意思。

在与这个青年的交谈中,宁星阮得知他们是一个探险小队,专门往无人的深山里钻,这次也是队里另一个人提供的地点,没料到上山后竟然遇到了宁星阮。

青年名叫张琦,竟然是曲召市本地人,得知宁星阮在曲召上大学,他更是兴奋地加了联系方式,直说这就是缘分。

张琦很有分寸,看得出来他十分好奇宁星阮为什么会穿着那样晕倒在山里,但到最后也没有询问。

最后,张琦与宁星阮说好了回曲召后再约,要告辞离开时,一直站在门口的人却忽然走上前来。

他朝宁星阮伸手,道:“你有东西落下了。”

手摊开,一枚质地莹润的骨牌静静躺在他手掌中。

宁星阮下意识地往后仰,悚然看向这人,却只在他脸上看到一片平静。

好像就是简简单单的,想要归还他的东西。

“不、不用了,帮我扔了吧,谢谢。”宁星阮拒绝道,目光不敢落在那块牌子上。

这次扔了,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吧?

“不要了?”这人瞥了他一眼,收回手,将牌子握在手里摩挲了几下。

宁星阮看向别处,点了点头。

没有再多说,两人转身离开了病房。

出去洗洗水果的宁平阳回来,见人已经走了,有些遗憾,得知宁星阮与张琦留了联系方式,才笑着道回去后再找机会好好感谢人家。

在医院住又住了两天,再也没有遇到任何的诡异事件,走出医院大门时,他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他深吸一口气。

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一切还是照常,离开这里,一切就都结束了。

忽略了压在心底的莫名情绪,宁星阮提着行李箱随叔叔来到了火车站。

取票后,二人很快坐上了返回曲召市的火车。

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宁星阮靠着椅背,轻轻叹了口气。

直到这时候,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真的结束了。

到曲召市后,宁平阳把人送到学校便匆匆离开了,宁星阮提着行李箱回到宿舍,宿舍里没人,他收拾好行李后,有些疲倦地躺到了床上。

熟悉安心的环境让他慢慢有些困倦,朦胧中,他似乎听到耳边有人说话,以为是舍友回来了,宁星阮想起身打个招呼,眼皮却沉重得睁也睁不开。

脸上凉了一下,身上被子被拉了拉,宁星阮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哼了两声,却好像听见了一声有些熟悉的轻笑。

眼皮跳了跳,他直觉好像有些不对,但坐了一天车,身体疲惫不堪下,他终究是没能睁开眼睛。

困顿中,宁星阮似乎是又回到了山上那座宅子里。

昏暗的卧房里,他躺在床上,看到了坐在旁边的身影。

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儿,宁星阮紧闭着眼,默念这只是梦,只是梦……

冰凉的手指落在他脖颈上,细细摩挲。

“牌子呢?”男人轻声问。

宁星阮不答,做梦而已,梦醒了这人还能拿他怎么样。

然后他身上的被子便被拉开,手掌滑至腰间……

一番揉捏后,宁星阮躺在冰凉的怀里,忍不住哭出了声。

紧接着便听到轻声的呼喊,他抽泣着从睡梦里醒来,便看见林跃涛的大脸正凑在自己眼前。

被吓了一跳,宁星阮挥着手把这人给推开,捂着心脏有些受不了道:“你是要吓死我啊!”

林跃涛嘿嘿一笑,然后道:“你还做噩梦啊?”

“什么?”宁星阮打了个哈欠,摸摸眼睛,摸到一手湿意。

“我进来就听见你好像在哭,要还这样,不行过几天咱去庙里拜拜得了。”林跃涛坐回自己的位置,叹气道。

宁星阮坐起身,皱眉回忆,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像根本没有做梦啊?

没有想太多,他跳下床伸了个懒腰,见林跃涛桌子上摆着刚抱回来的书,便问他有没有吃饭,得知他还没来得及去餐厅,便让他等自己洗漱一下,一起下去。

走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凉水扑在脸上,困意消散,他忽然听见身后一阵动静,回头,一道身影正僵硬地站在洗手间门口。

穿着制服的老大爷拖着清洁工具车看着他,目光中隐隐带着惊恐。

见他看过来,老人更是匆匆转身,然后便听见车子拖动的声音逐渐远去。

宁星阮身上一凉,头皮发麻地猛然回头,干净整洁的洗手间里空荡荡,只有他一人。

自己这么吓人的吗?

他疑惑地看向镜子,仔细打量了两眼,嗯……挺好一小伙。

转身的瞬间,他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抹红。

退回来对着镜子拉开领子,靠近肩部的地方,一枚小小的深色吻痕藏在右侧后方领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