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怀遥最终还是选择了出国。
去国际实验室学习回来,依旧可以读研,也可以拿到国外的学位证,两不耽误。
最主要的是,国际实验室最新提出的实验课题他很感兴趣。
只有国际实验室内的人,才可以拿到本次实验的内部消息,并参与这次实验。
大学几年,乔怀遥在宿舍也没留下多少东西。
大四实习,该考研的考研,该继续提升学历的搬去其他宿舍。
乔怀遥作为唯一一个不继续读博士学位的人,反倒是整个宿舍离开最晚的。
这些行李有人会负责打包送回家。
做实验的学生是不分节假日的,哪怕赶上节日,学校给你放假,你手上的实验没有结束,你也照样离不开实验室。
所以,大学这段时间,乔怀遥很少回家。
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路过上学的高中,不远处那栋高层楼都开着灯,夹在上下其中的一扇窗户并没有灯光。
安静的气息与周围生活的氛围格格不入。
乔怀遥曾经在这住了很久,高中三年,多数记忆也留在这里。
但自从跟柏锦言有了不知是什么的矛盾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
也不知道指纹密码锁有没有修改密码,有没有删除掉他曾经录入的指纹。
恰巧遇到红灯。
车所停下的位置,恰好可以看见他之前住过的那个房间。
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久了。
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那件事的在意程度会有所削减。
却没想到,那件事就像是在他心里生了根,没有消散不说,反而发芽成长。
汽车启动。
车窗外的光影逐渐倒退,直到那扇窗户消失在眼前,乔怀遥才缓缓收回视线。
学校放假时间和国际实验室报道时间,前后错开空出了几天假期。
可能是觉得这样安排可以学生留出回家的时间,毕竟出国以后,什么时候能回来也没个准信。
怕太久没回家,会想家。
乔怀遥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父母工作忙,出国反而可能见面的机会更多。
管家这段时间一直在老宅。
现在的家里可以说是空无一人。
没有人会在家里等他。
物是人非,可能就是这种感觉。
乔怀遥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国外的管家会准备好一切。
回家把从学校带回来的放一放,闲暇的时候不经意间打开微博,等他回过神来,手机已经开始播放柏锦言演唱会的现场照片。
热度不高。
演唱会途中泄露演唱会内容属于违规,所以只有模糊的画面加上微博定位。
也不知道怎么,随便一点就碰到了这个话题里。
从时间来看,柏锦言那边的演唱会应该刚开始没多久。
那张模糊的图片甚至连柏锦言的脸都看不清。
乔怀遥鬼使神差的点了下载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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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国那天。
乔怀遥拒绝了管家的送机。
也不是第一次离家,仔细想来,好像和之前上大学没什么区别。
国际实验室不比其他地方。
参与的实验正式开始之前,没有正规理由正规申请审批,是不允许随便离开实验室的。
国际实验室里,负责带乔怀遥了解环境的学长说:“开始实验之后,手机大部分时间都要开静音,或者根本带不进去实验室,你记得提前跟家里人说一声,省的联系不到你担心。”
乔怀遥:“好。”
学长点了点头,“那行,这个休息室以后就是你的了,初始密码四个零,长按开机就可以修改密码,你有空自己改一下。”
国际实验室宿舍统一都是单间。
就像是租房那种小户型,地方不小,家具齐全也不会显得拥挤。
实验还没开始,时间充裕也不用着急。
学长把人送到寝室之后就先离开了,把宿舍留给乔怀遥自己倒时差。
乔怀遥把实验室保密以及手机通讯管理的准则发给父亲,想了一下,又转了个号码。
这是实验室为了防止在实验进行中,外面出了什么大事,导致实验人员错过相关事情的最佳了解时间,一旦错误不可挽回,那相当于是很严重的事故。
所以单独开辟了这条线。
接通以后会有专人审核,审核无误之后才会进行转接。
乔怀遥:【要是有人找我的话,让他打这个号码。】
乔恒飞:【柏锦言通常不会经过我这联系你。】
……
这个‘有人’的范围,在乔怀遥口中说出来,基本上可以确定对方是谁了。
乔怀遥话说的模糊,没有确切的给出人名。
但乔恒飞直接点破,倒是让乔怀遥有些始料未及,赌气似的打字道:【我没有说是他。】
乔恒飞回了个‘ok’的表情包,【号码我记下了。实验室那边不是实验人员可以进吗,你妈想给你送点东西,在超市采购呢。】
乔怀遥:【不用,这里什么都不缺。实验室也不让家属入内。】
相比于进来之后要层层筛选的普通人,实验人员家属才是重点关注对象。
在后面的身份上栽过跟头,所以才会检查的格外严格。
关于实验内容的报告,乔怀遥在大学放假之前就已经交给了实验室。
审批人员简单,再反一个报告回来差不多就可以进行实验。
乔怀遥回完消息,把管家送来的衣服挂好。
这些也是江婉准备的,或许是觉得不够,所以才又去了一趟超市。
乔怀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给出这个紧急号码。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柏锦言丝毫没有联系他的意思,做实验这段时间与外界失联,能接到柏锦言电话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
但……
总是不免会想,万一呢。
然而,一直等到进实验室放手机的当天。
无论是自己的手机,还是实验室的紧急号码,都没有收到外接来电。
关上私人格子,黑暗将里面的手机包裹。
‘滴滴’两声自动上锁。
乔怀遥面无表情的整理好白大褂的袖口,转身走进了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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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锦言和孟筝之间的明争暗斗从很久之前开始,一直到现在都从来没有停歇过。
孟筝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么做绝对会影响自己和柏锦言的关系。
但又无所谓。
她跟柏锦言关系又不好,只当是生了个白眼狼,也不管其他那些有的没的。
只要唯一一点,柏锦言能保持着绝对完美的履历,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其他的事情,孟筝只当做小打小闹。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柏锦言的母亲,他还能因为一个乔怀遥对自己赶尽杀绝不成?
然而,直到手上权限被架空。
本来只是来放松心情旅游,结果被迫留在远离城镇的小岛疗养院里治病的时候,她才猛然惊觉。
抱着从侍从手里抢来的手机,孟筝拨通柏锦言的电话毫不犹豫的骂道:“柏锦言你疯了吗?!我可是你亲妈!”
相比于孟筝的气急败坏,电话中柏锦言的声音,语气淡漠泛起丝丝寒意,“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还能这么跟说话?”
孟筝蓦地睁大了眼睛,“你——”
她还想继续说什么,柏锦言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了断的挂了电话。
护工发现不对追过来抢手机。
孟筝也顺势把手机还给了她,没有要再次抢回来的意思。
甚至在被送回房间的时候,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纠缠。
孟筝咬牙切齿于柏锦言的所作所为,又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在两种极度纠缠的情绪中,她一时不知道可气还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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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成一个圆。
在画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柏锦言迫不及待的给乔怀遥打去了电话。
没有人接。
或许是在忙。
柏锦言知道乔怀遥现在在哪。
只是一通电话或许不能表达什么,他拨动手机按键的时候,同时动身赶去机场。
结局未定,柏锦言没有贸然预订机票。
好在现在还不晚,他买了最近的飞去乔怀遥所在城市的机票。
去的仓促,陆路什么都没有准备。
机场落地后,陆路迈开了腿都跟不上柏锦言的速度,时不时还得小跑几步跟上。
陆路指路到右边说:“柏哥这边走,车已经到了。”
走出通道,柏锦言已经从乔恒飞那知道了乔怀遥进组实验的事。
也同样拿到了那串紧急号码。
上飞机前就已经打过电话,关于通话申请正在审批。
柏锦言暂时并不能联系上乔怀遥的人。
但是下了飞机,柏锦言又打开了审批中的忙音,静静等着审批结束,接通的第一时间,他能听到乔怀遥的声音。
他等这一天,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柏锦言向来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坐上车时,拿着手机的手都不自觉的轻颤。
心砰砰直跳,紧张的燃着浑身上下的血液。
不知不觉间,柏锦言的呼吸都紧了几分。
目光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只等着看‘已接通’那三个字。
坐在副驾驶的陆路却突然惊愕的失声大喊道:“左边有车!小心!”
这句话的尾音还未消散,‘砰’的一声巨响振聋发聩。
……
猛烈的撞击和巨大的声响之下,短暂失聪让人大脑瞬间宕机。
弹出的安全气囊上沾满了血。
柏锦言闭眼靠在后座气息奄奄,像是失去了意识,手上却仍旧死死握着还未接通的电话。
陆路在副驾驶的位置,受伤最轻。
他挣扎着坐起来,从左侧撞过来的车像是直奔他们来的,撞上了没有丝毫踩刹车的意思,反而硬生生的顶着他们的车向前,连撞几辆之后才因为后面的路被堵死才停下来。
陆路先是叫了救护车,想打开车门,却因为变形毫无反应。
他扭头道:“柏哥,柏哥?”
看着浑身是血的柏锦言,陆路心里焦急万分,不断给急救中心重复地点,催促他们尽快派车。
柏锦脑袋嗡嗡作响,后脑的剧痛让他眼前一片漆黑。
鲜血止不住的从嘴角流出,稍息吸气牵动胸前的,剧痛转瞬间传来。
意识渐渐恍惚。
柏锦言缓慢艰难的抬手试图抹去手机上的血,却因为手上也沾了血,没有擦干净反而越发模糊。
喉结上下滚动。
柏锦言试图放缓呼吸,喉咙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耳边隐约能听到陆路的哭喊声。
他想开口叫陆路别吵,此刻却半个字都无法吐露。
人或许是有感应的。
在某种时刻,可以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鲜血模糊了双眼,眼前一片血红。
柏锦言眯起眼睛,沉重的眼皮催促着他睡去,他本就急促的呼吸又紧了几分。
通话还在审核中。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传来声音。
柏锦言左腿被卡在变形的座位中间,加上现在重伤,根本无法起身,
他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用尽全力等着那通电话。
遥遥。
我可能要死了。
在我弥留之际……让我听到你的声音。
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跟你说。
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你。
还有……
‘嗡嗡’
手里的手机轻震两声。
“喂?”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柏锦言喉咙一紧,“遥遥我……”
拼尽全力说出口的声音却细若蚊呐,落入柏锦言耳中都有些听不真切。
他想把那件事告诉乔怀遥。
那件他藏了几年的心事,让乔怀遥知道他的心意。
他急不可耐的赶过来,就是为了亲口向乔怀遥解释。
但是在此刻。
想说的所有话在口中停留,呼吸越发微弱,他好像听见了外面大喊救人的声音。
意识恍惚,剧烈的疼痛麻痹着神经。
连呼吸都痛的。
……
“怎么了?”乔怀遥听着那边声音不对。
接到电话,身上的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下。
听着对面的声音,乔怀遥心里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柏锦言想说的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出口却变成了:“……对不起。”
那些话含着鲜血吞下,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即将跟他一起消失。
话音落下的瞬间,柏锦言就失去了意识。
电话还没挂断。
乔怀遥蹙起眉头,“哥?柏锦言!”
“你现在在哪?你怎么了你说啊。”
乔怀遥心急如焚,对面乱糟糟的声音根本无法分辨柏锦言有没有说话。
那几句救命倒是听得真切。
为什么要说救命?
还有夹杂在其中的英文。
柏锦言现在在做什么?到底怎么了需要喊救命?
向来淡定自若的乔怀遥乱到不行。
只想找到柏锦言问明白,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车爆炸之前,车上的人全部被转移。
救护车姗姗来迟。
被推上去的时候,手背输液,陆路注意到被柏锦言握在手里的手机。
里面还有人在说话。
柏锦言握的很紧,哪怕现在失去意识双目紧闭,手上仍然死死握着,半点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听着对面的人焦急的声音。
陆路轻声说:“我是柏哥的助理陆路。没什么事,稍后等柏哥有空再联系你。”
说完,他帮着挂断了电话。
……
没什么事?
乔怀遥眉头紧锁,没什么事为什么会叫救人?救命?
他感觉不对,但是当他试图重新拨回去的时候,却显示无法接通。
里面的实验人员催促着他进去。
乔怀遥犹豫着放下手机,打算先请个假出去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学长见他脸色不好,这一通电话接的似乎不太秒,“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我可以请个假吗?”
学长说:“实验刚开始,请假要审批,最少也要三天起步。”
乔怀遥点点头,“我负责那部分实验数据会按时交付,我先去写请假申请。”
学长张了张嘴,乔怀遥却已经坐在电脑前面开始做准备工作。
旁边的电视紧急插播新闻。
某个路段发生严重车祸,避免路段拥挤,请各位车主绕行。
乔怀遥看了一眼电视的方向,不知为什么,听着这则新闻,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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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锦言的死讯来的突然。
乔怀遥拿着刚撕下来的假条出门,就接到了乔恒飞的电话。
刹那间,乔怀遥脑子嗡的一下。
温度适宜的秋季却恍如置身零下数几十度的冰天雪地,连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为什么会……?
乔怀遥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可谁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怎么给他打了通电话之后变成这样了呢?
泪水模糊了眼眶,乔怀遥眼底写满了茫然,心绞痛让他难过到无以复加。
他曾经那么期待柏锦言给他来电。
为什么他所期待的会变成这样?
短话那头的乔恒飞紧张的声音追问他怎么样。
乔怀遥张了张嘴,开口间一个字没说,眼泪却毫无预兆的落下。
心痛到无法呼吸。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宁愿这辈子也接不到柏锦言的来电。
明明,明明就只是闹别扭,小儿科的拉黑不理对方。
只要说开了就好了。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乔怀遥想不明白。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不该跟柏锦言较劲的。
他应该不顾一切的找到他把事情说明。
都已经这样了,他为什么不告诉柏锦言他的想法,即使那时候柏锦言还坚持疏远他,那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遗憾。
乔怀遥久久没有说话。
乔恒飞很担心他现在的状态。
当初两人关系出现裂痕的时候,乔怀遥的情绪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直接天人永隔,他怕乔怀遥受不了。
“先来爸爸这吧。”乔恒飞说:“我派司机去接你。”
乔怀遥想拒绝,但他如果不去找乔恒飞的话,自己又不知道该去哪。
之前哪怕是疏远,可他确信,柏锦言会一直在的。
他们之间差的只是时间。
现在呢……
乔怀遥迷茫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