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梁适被赵叙宁的电话吵醒。
梁适看了眼身侧的许清竹,只是微微蹙眉,被手机铃声吵得有些不安稳,,梁适先给手机按了静音,然后拍了拍许清竹的脊背,蹑手蹑脚下床接电话。
电话接通以后,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梁适问她:“你在哪儿?”
隔了许久,赵叙宁才说:“你从楼上往下看。”
梁适立马走到窗边,俯瞰而下,俞江大桥上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其实只是个白色的小点。
站在十楼看,几乎只能看到光点。
但莫名的,梁适就觉得那是赵叙宁。
所有的瞌睡一下都醒了,着急忙慌地披了件儿衣服往外走:“你干嘛?”
赵叙宁那端没说话。
车流声和风声都让梁适耳朵里钻。
赵叙宁说:“你别出来了。”
梁适皱眉:“你这是喝多了?”
说着已经上了电梯。
“还行。”赵叙宁说。
梁适抿唇,很想说这听起来并不像是还行的声音。
尽管赵叙宁说不让她下去,梁适也还是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下楼了。
最后在俞江大桥边上看见瘫坐在地上的赵叙宁。
这天好巧不巧,还下了雪。
雪片纷飞,很快给地面铺就一层白。
赵叙宁也没能幸免,白雪把她的头发染上素色,她看上去跟具尸体似的。
梁适看见的时候惊了一下,立马跑过去把她扶起来,浑身酒味儿。
即便有这么大的风,也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烟酒味。
出门时戴的眼镜已经不知被丢到何处,赵叙宁像是一滩烂泥躺在地上,没有一点儿求生欲。
“起来。”梁适说。
赵叙宁没有反应,躺在地上翻了个身,白色外套已经染上了脏污。
这是梁适第一次见赵叙宁这么颓丧,这么狼狈。
“赵叙宁。”梁适蹲下又推了她一把,“到底什么事儿啊?”
赵叙宁吸了吸鼻子,又坐起来靠在桥柱上,忽地喃喃:“阿茴?”
缱绻又温柔。
只是喊错了对象,听得梁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梁适又推了她一把,赵叙宁喝多了坐不稳,被梁适一推就要倒,梁适只好伸手再把她推回去。
一推一扶,跟弄不倒翁似的。
梁适无奈:“走吧,我带你回家。”
赵叙宁大抵是嫌冷,双腿蜷缩起来,双臂抱膝,脑袋搭在膝盖上,头发悉数垂落。
这要是被医院那帮喜欢八卦的小护士看见,一定得惊呆下巴。
“我没有家了。”赵叙宁说:“我哪里有家啊?”
赵叙宁说话的声音带着哽咽。
梁适拉她:“我带你去我家。”
“我要我的家。”赵叙宁说。
喝多了的赵叙宁特倔,还听不进话。
梁适只穿了身睡衣,外边随便搭的外套,并不保暖。
这会儿冻得瑟瑟发抖,偏赵叙宁还在耍酒疯。
说她耍酒疯也不尽然,她只是单纯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当个疯子傻子臆想者。
她没要求梁适做任何事。
只是隔了好久,她看似清醒地问:“梁适,我能把沈茴抢回来吗?”
梁适一怔。
还没等她回答,身后响起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嘎达嘎达。
搭配着车流声,显得格外惊悚。
梁适一回头,发现是沈茴。
沈茴眼通红,看上去像是痛哭过一场。
途径她的时候,颔首跟她打了招呼,而后径直朝赵叙宁走过去。
沈茴没有说什么,只缓缓蹲在赵叙宁面前,“走。”
言简意赅。
“阿茴?”赵叙宁温声喊人,似情人呢喃。
沈茴在她脖子里掐了一把,疼得赵叙宁皱眉,“你又打我。”
说出来的话似是嗔怪,好似两人关系很好。
沈茴却依旧冷着脸,“你起来。”
赵叙宁摇头:“我起不来了。”
沈茴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你今晚是做什么?到店里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你想做什么?”
赵叙宁仰起头,眼泪随之滑落脸颊,融化了掉落在脸上的雪,水沿着她的脸颊一路往下,呢喃地喊:“阿茴。”
“你别喊我。”沈茴哽着声音说:“赵叙宁,我问你,你想做什么?你回答我。”
呼啸的风卷着雪花飞舞。
俞江大桥上的路灯昏黄,雪花被裹上昏黄的光,随后漫散地落在人间。
良久,赵叙宁张了张嘴,说话好像很艰难。
沈茴紧盯着她:“你说吗?”
见赵叙宁还是没反应,沈茴转身便走。
可是赵叙宁直接拉住了她的衣角,“我想跟你在一起。”
赵叙宁的声音很小,在说完之后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跟你在一起。”
沈茴冷笑:“不是说要祝福我么?这就是你的祝福?”
赵叙宁兀自摇头,拽着她衣角,看上去狼狈又可怜,“对不起,我做不到。”
沈茴只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过脸,望着萧索的远方,声音凄清:“迟了。”
赵叙宁说:“为什么?”
沈茴没有解释,强硬地拽开她的手,冷声道:“你回家吧,以后别来了,我的婚礼你也不必来参加。”
赵叙宁的手落空,就那么定定地垂在空中,还保持着紧拽衣角的姿势。
在沈茴快上车时,赵叙宁忽地撕扯着声音大喊:“你不是要折磨我吗?要一直折磨我啊,你跟别人结婚做什么?这样我很快就把你忘了,你得让我一直记得你……你……”
说到这里,沈茴忽然回眸。
那双浅褐色的冷淡的眼睛冷冽地瞟过来,眼里还带着泪意,看上去很温情。
“我现在……”沈茴说:“放过你。”
沈茴的车驶离大桥。
赵叙宁盯着车的身影消失,眼泪肆虐,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梁适看得都揪心。
万万没想到大半夜出来看了一场虐恋情深的戏码。
她走过去拉赵叙宁:“行了,走吧,睡一觉就好了。”
赵叙宁木讷地没什么表情。
梁适根本劝不动赵叙宁,只能跟罚站似的,站在那儿陪她。
已经过去很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梁适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梁适把她给怎么了一样。
梁适恨不得就在脸上刻几个大字——她这样跟我没关系。
等了不知多久,赵叙宁忽然自己站起身来,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还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把外套裹紧往小区走。
梁适跟在她身侧,只能没什么用地安慰她:“回去喝杯热水,慢慢想开吧。”
赵叙宁吸了吸鼻子:“想不开。”
梁适:“……”
听着就像在抬杠一样。
但赵叙宁又很认真地补充:“那个人太烂了,配不上沈茴。”
梁适:“?”
“啊?沈医生的眼光不至于差吧?”梁适说:“你是不是了解得不够?”
赵叙宁摇头:“不,那个人是我们班的,当初……因为奖学金的事儿动过我实验数据。”
梁适:“……”
“沈医生为什么跟你们班的人好啊。”梁适问。
赵叙宁:“……她们在一个医院,那个东西长得人模狗样,还会骗人。”
梁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盯着困意跟一醉鬼聊下去的,不过赵叙宁还尽力表现得不像是个醉鬼,要不是她上电梯的时候差点被那么低的门槛绊了一下跌倒,梁适还真以为她不醉了。
梁适要带她回家,结果赵叙宁执意要回顶楼。
她回顶楼以后脱了鞋光脚走在地板上,不开灯都能准确无误地走到那张床上。
趴在床上的时候,她忽然说:“我是挺混蛋的,我以前对沈茴不好。”
梁适站在房间门口,去把房间里的窗帘拉上。
赵叙宁还在很认真地自我剖析,“我自视甚高,我话少,脾气不好,但我听她话啊。”
“我以后的日子都可以拿来赎罪。”赵叙宁说:“那个东西就不一样了,她跟沈茴在一起谁知道是图什么啊?她图沈茴的钱还是图沈茴的人?她会不会介意沈茴以前跟我谈过恋爱?会不会介意沈茴被我临时标记过?会不会介意沈茴小产过?会不会背叛沈茴?”
梁适一边去给她弄热水,一边听她絮絮叨叨。
还以为走出房间能听不见,结果赵叙宁走出来跟她说。
这大概是梁适认识赵叙宁以来话最多的一次。
“我都没办法保证,但我知道那东西性格不好,她还虐杀小动物,以前我们教学楼下有只流浪猫,被她用一根火腿勾引走,然后被她用手术刀解剖了。”
“我那会儿就觉得她做手术肯定很好,她拿手术刀都不手抖,我们才大一啊!那东西肯定是个变态。”
“对了,她还喜欢乱扔垃圾,我有一次看到她把口香糖吐到图书馆门口。”
“她也就那张脸还稍微可以,其他的都一塌糊涂,沈茴脾气那么差,肯定要跟她吵架。”
“要是吵起来的话,沈茴就爱哭,她哭……”
赵叙宁说着哽咽,然后接着道:“我心疼的啊。”
“你不要看沈茴那么温柔好说话,其实她脾气也可大了,不给她买早饭的时候,她就气哭,不听她话的时候就拧人耳朵,跟她稍微一大声说话她就要反过来说你凶她,你必须得哄,不然就要哭鼻子。”
梁适:“……”
梁适感觉自己在吃狗粮。
不过是过期的狗粮。
她真的很想给赵叙宁录下来,然后明天等她酒醒的时候放在她床头循环播放。
说到最后赵叙宁累了,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低声说:“这个是我当初跑遍大半座海舟买的,逛了七家商场。”
梁适把倒好热水的杯子放在茶几上,站在她面前说:“先喝了吧。”
赵叙宁依旧自顾自地说:“你们都说我要跟着我的性格遭殃,可我真的尽力了啊。我……我得怎么做呢?我不知道。”
赵叙宁的手捶在抱枕上,“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我喜欢她,她说的话我都听,那件事说到底我又做错了什么啊?我都快疯掉了,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也疼啊,那是沈茴,我差点看见她死了。”
赵叙宁说话已经没什么逻辑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总归都是些吐槽和抱怨。
不过梁适也才知道她们分开的原因,大抵是那天赵叙宁被两人的同学喊去参加聚会,那个人跟沈茴关系稍好些,之前在课题上帮过沈茴的忙,所以赵叙宁不太好意思拒绝,便去了,而那天沈茴刚好是Deadle快到了,在家忙着写论文。
原本说好的一堆人只有四个,其中有一对还是情侣。
赵叙宁全程都没喝酒。
当时她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尤其是那对情侣一直开她和邀请她来的那个人的玩笑。
她们玩笑的尺度大,赵叙宁却不动声色地离那个人远了些。
她避开了酒,却没想到那个人在水里下了药。
是带有致幻成分的药物。
一开始赵叙宁也以为是水的问题,后来再检查才发现是水杯的问题,那药就涂在她水杯上。
就在那对情侣离开以后,赵叙宁被对方以指导课题的原因留下,赵叙宁其实也想走的,但她被半拉半拽,推推搡搡地留在了屋内。
那对情侣刚离开,她就发现了身体的不对劲儿。
但那药的药效确实大,她甚至没有对方力气大了。
后来有几分钟,她把对方看成了沈茴。
只是在关键时刻,她还是通过味道辨别了出来,就在她要把对方推下床的时候,沈茴推门而入。
再之后,沈茴被这场景刺激到,跑出去和一辆摩托车相撞。
其实只被稍微挂到摔了一跤,但谁曾想她怀着孩子。
赵叙宁把前因后果跟梁适说了好几次,她一次次地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要是知道当晚会发生那种事,我绝对不会去的。”
梁适听完也只是把杯子递给赵叙宁:“喝点热水吧,不然明天该感冒了。”
梁适一语成谶。
赵叙宁真的感冒了,年假七天有五天在感冒。
不过赵叙宁在酒醒以后搬了个家,又搬回了顶楼。
之前跟沈茴一起住的地方。
在她搬完家收拾好那天,梁适还去她家开了一顿火,带着许清竹去吃了一顿火锅。
当然,还有铃铛跟盛妤。
两个小姑娘在楼上玩警察小偷游戏,在客厅跑来跑去。
赵叙宁看着看着就沉默,不过没多久又恢复了正常。
跟赵叙宁同住一个小区后,几人关系又亲近了不少。
不过梁适她们一对小夫妻,赵叙宁一个人,工作也忙,好几次梁适都看见赵叙宁去值夜班。
她早上下楼跑步的时候会刚好遇到赵叙宁从医院回来,几人就会一起去外边吃早饭。
梁适没敢再问她跟沈茴的事情,也没跟许清竹提起赵叙宁和沈茴的事儿。
只是有天实在感慨,便问许清竹:“你觉得沈茴还爱赵叙宁吗?”
许清竹毫不犹豫地点头:“爱。”
梁适轻叹:“那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呢?”
许清竹忽地顿住,反问道:“你知道她俩是一见钟情吗?”
“嗯……算是知道。”
“她俩好像都没有磨合期,直接进入热恋期的。”许清竹说:“我也就听赵医生提过一次,她俩的恋爱跟正常的流程不太一样。”
梁适说:“那岂不是证明天作之合?”
许清竹缓缓摇头:“人跟人之间怎么可能不磨合呢?她俩就是没有遇到过大事儿,后来遇到了大事儿,倒是有些极端,但确实就是崩掉了。”
“因为沉浸在爱里的时候就可以什么都不在意,甚至都有一点儿不知道对方真正的性格是什么样,看起来好像了解了,其实并没有。”许清竹一边思考一边道:“她们省去了在朦胧期了解彼此的过程,太热烈地在一起,然后好多年,是真的很爱,但也是真的拧巴。”
两个人的性格都有些极致。
赵叙宁是极致的闷。
说她不爱沈茴吧?那必然不可能。
但她确实不太会表达,也不会服软低头。
不知道她们之间那么多年是怎么过的,但在这种大事儿上,她就是沉闷。
如果当初她能道歉服软低头,能哄沈茴几句,依照沈茴爱她的程度,应当不会分手。
但她没有。
沈茴是极致的傲。
她的傲气是骨子里的,就是小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在大事上你必须服软,不然我就能跟你不死不休。
她想要的,偏偏是赵叙宁没有的。
归根结底,不论是人生还是感情,两人之前都过得太过一帆风顺了。
梁适听完许清竹的分析,忽然醍醐灌顶。
“那我们呢?”梁适忽然问:“我们好像也是……不会走她们的老路吧?”
许清竹瞟她一眼:“我们之间经历的大事还少吗?”
梁适:“……”
倒也是。
感情这种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谁都没办法替她人做决定。
就算许清竹发挥了学霸精神,为了研究透感情这个问题看了不少书和剧,甚至连心理学的书都翻阅了几本,专程去了解亲密关系。
也只是能看懂别人的感情罢了。
真等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也不过是麻木地坐以待毙。
偶尔还会采取点卑劣的手段。
梁适却颇为感慨,她后来还跟许清竹总结说,这大概就是演员的特性,总是在被他人情感裹挟着。
但她也无能为力。
不过在梁适重新回到许清竹身边以后,许清竹的身体状态良好,梁适还陪许清竹去医院复查了一遍,医生拍的彩超上显示——是一对双胞胎。
彼时梁适甚至都来不及沉浸在双胞胎的喜悦之中,而是在思考——这算她卡Bug成功了吗?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那道诡异的机械音忽然出现:【你真的以为我们的算法很差吗?每一个位面世界的法则都是经过数次检验测算的,怎么可能被你卡Bug?】
梁适:“……”
随后梁适想到,就算是卡Bug也得是真正离婚后,而那份离婚协议书在她回家以后就手撕掉扔进垃圾桶了。
所以这不是Bug,那伤害是由谁承受了?
系统:【许清竹啊,陆佳宜也承受了一部分。】
梁适:“……”
“所以已经解决完了吗?”梁适问。
系统:【是的,在这个大节点结束后,所有事件都被改写。】
梁适理解就是面对分岔路,有一条会有危险,而另一条是绝对安全,是天定之路。
痛苦的只有刚走那几步和做出选择的过程,之后就不会再有了。
就在梁适思考的时候,系统声音又贱兮兮地响起:【哦对,经测算,在二十天前位面世界的运算法则就已经被改写,平衡法则已进行更正。】
梁适:“?”
二十天前,浅算一下就是她留下离婚协议书的那天。
再往前倒其实就是许清竹挥刀向她,最后又违背世界意志把刀刃对向自己。
系统说了卡Bug是不存在的,所以就是后者。
许清竹在那一刻违背世界意志做出的决定,包括她们的小孩儿,其实也差点没保住。
梁适觉得位面世界的平衡法则应该不止许清竹和陆佳宜受了伤,这两个小孩也承受了一部分。
个人意志违背世界意志。
想想都觉得是不可能的事儿。
但许清竹就是擅长创造奇迹。
偏偏她做到了。
梁适忽然响起那句话——我将违背我的本能继续爱你。
这种情绪让她整颗心都酸酸胀胀,很想去抱抱她。
结果系统下一句就把她打回去:【宿主呀,您的证据搜集如何了?】
梁适:“……”
【原主的身体正在星际冰棺里良好保存,而灵魂被拘禁在星际监狱,刚做过危害度检测,仍属于3S级危险程度,在这种情况下,您还要为她进行申诉吗?】
梁适点头:“要的。”
系统:【那您要尽快收集证据,我们会持续关注原主的危险程度,不过令人高兴的是,原主的危害意识有所减弱,有望在一个月之内降到2S级。】
梁适点评:“那挺好的。”
系统:【……】
系统无话可说,隐匿了。
不过系统的出现让梁适也无语了好一阵儿,她拼命卡Bug,卡了个寂寞。
气得她当天没吃晚饭。
不过半夜醒来,跟许清竹一起点了个外卖。
两个人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视,看完的时候许清竹还随口问了句,“你的剧什么时候上映啊?”
梁适摇头:“不知道。”
现在最有望上的就是《心途》。
这种要冲奖的电影一般过审都比较快。
梁适还发消息问了问顾沂雪,结果凌晨四点顾沂雪语音回复她:“估计春天。”
不到半年,确实是比较快了。
梁适看见顾沂雪消息已经是早上九点了,她要开车送许清竹去公司。
听筒里顾沂雪的声音有些干涩,听上去像是刚抽完烟。
梁适便关心地问了句:【你是去国外度蜜月了么?怎么那个点儿还不睡?】
顾沂雪秒回:【人倒是在国外,不过就我一个人。】
梁适:【?】
顾沂雪发来的语音里还笑着:“我来参加一个电影展,沈风荷还在国内呢,我们怎么可能有蜜月?”
梁适:“……”
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即便没有剧播,经纪人也还在积极给梁适找活。
之前在办公室发现了惊天大瓜,经纪人饶是内心再震惊,表面也能表现得波澜不惊,且守口如瓶。
甚至对梁适还是以前的态度,没有一点儿谄媚。
不过对她宽容了一些是真的,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不断给她找活,而是在她休息了这么多天后才重新联系她。
“明天有时间吗?”常慧上来就开门见山地问:“有一个综艺的选角导演要见见你,我们明天上午十点在公司咖啡厅见?”
梁适应下。
虽然她比起参加综艺来更喜欢拍戏,但她也能理解经纪人的良苦用心,艺人要在没有戏演的日子里保持曝光,而且在综艺上演戏才是最难的。
明明就是在演戏,却不能被人看出来。
所以遇到差不多的综艺,她也都会上。
翌日,梁适准时抵达咖啡厅,常慧已经在等着。
梁适跟她寒暄了几句,常慧照常聊天。
并没有因为那天在总裁室里的事情就对她另眼相待。
倒是也问了一些问题。
“你已经结婚了是吗?”常慧中规中矩地问。
梁适点头。
“几年了?”常慧问。
梁适一怔:“这个也要知道吗?”
前一个问题梁适还能理解,现在拍剧什么的都会有剧宣方向,会跟同剧组演员炒CP什么的,如果演员现实中结婚了,就会稍微避着点。
包括综艺节目里,平常的采访,导演需要提前对台本。
之前没问这个问题是常慧打死都没想到,一个二十五、长得好看的女人竟然没有奋斗事业,而是英年早婚。
不过后来看到她老婆,常慧也就理解了。
正常,遇到那样的人,搁谁谁不婚?
不婚的都是傻X。
常慧低声回答:“考虑到你后续的资源对接,所以问清楚点比较好。”
“不到一年。”梁适说。
“那还是新婚期啊。”常慧说:“那怎么……”
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差点就把自己的八卦之魂拉出来了。
幸好一个优秀的经纪人职业素养让她及时刹车。
梁适却朝她颔首:“我们没离,感情恢复正常,我不希望消费她,所以尽量不要在采访里出现此类问题,最大的尺度就是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吧。”
常慧颔首,表示了解。
就在她们聊的时候,那位综艺选角导演来了。
她这次来对接的是一档全新推出的旅行网综,名字叫《出发吧,就现在》,是来邀请梁适当一个三期的飞行嘉宾。
因为常驻嘉宾里有性格不太好的,所以飞行嘉宾的人选得好好挑一下,必须得是那种性格还不错的,因为这档节目主打做慢综艺。
这档节目的导演和常慧是高中同学,也还是有点关系在的。
提到要性格好,常慧毫不犹豫就举荐了梁适。
选角导演过来也就是走个流程,问了下有什么代表作,梁适一时语塞,特勉强地说:“拍了Quel导演的新作《心途》,算吗?”
一听是Quel,对方眼睛顿时亮了,“那必然算啊!Quel是我很喜欢的导演了,我早就听说,《心途》开机了,没想到你竟然参演了,你演的是女几啊?”
梁适适当地谦虚了一下:“勉强算女一吧。”
确实是她的戏份更多,随后道:“但《心途》是双女主戏,另一位主演的戏份也同样重要。”
导演惊了。
本以为是个还没什么作品的新人,就是借助常慧的关系去综艺上刷脸的,没想到是《心途》的女一号?
……这种咖位属实是她们这小破节目高攀了。
于是几人在咖啡厅里相谈甚欢。
而在咖啡厅的另一个角落里,有人一直注视着这边儿,不疾不徐地喝了杯咖啡。
坐在她对面的人朝着她目光看过去,忽地低呼一声:“我去。”
“怎么了?”陆佳宜放下手中的咖啡,收回目光。
但坐在她对面的顾春眠却惊讶道:“那个人怎么跟沈风荷那个死女人那么像?”
“好歹是你未婚妻。”陆佳宜说:“不用这么骂人吧。”
“已经吹了。”顾春眠提起沈风荷就咬牙切齿,“她现在是别人老婆了,顾沂雪可真是好本事,竟然煽动子雯闹自杀,好了,如她所愿,我现在被停了卡,还被禁足半个月,我他妈的……”
提起这事儿,顾春眠就一肚子气。
当时她就想缓兵之计的,好不容易哄好了叶子雯,想着去结了婚只要一拿到顾家的继承权就跟沈风荷离婚,谁她妈要跟一个扑克牌过一辈子啊?简直就是污染眼球。
但没想到,顾沂雪竟然去找过叶子雯。
准确地来说是叶子雯《心途》杀青以后,顾沂雪跟叶子雯说:“你以为她结了婚还能自由吗?结了婚,那你就是小三儿,是永远都上不得台面的人。”
顾家家大业大,顾春眠怎么可能会为了她放弃顾家继承权呢?
叶子雯听了顾沂雪的话,那天在婚礼给她打来电话,已经服了药。
顾春眠回去得及时,把叶子雯送去医院洗胃才算活过来。
但是沈风荷也已经跟顾沂雪结婚了。
不过顾沂雪也没落着好就是了。
因为捡漏了姐姐的亲事,在婚后第二天,沈风荷陪她回了趟顾家,因为临时出差要飞到国外,所以只剩下了顾沂雪一个人。
沈风荷一走,顾沂雪就被勒令跪在她妈的牌位前,挨了一顿鞭子。
顾沂雪自小就有骨气,挨了那么重的打愣是一声没说。
最后她背上血肉横飞,那件黑色衬衫都染了血。
就拖着一副残破的身躯,脊背挺得笔直地离开了顾家。
但顾春眠还是气。
现在好了,她在家里日日都被针对,原本就危险的位置现在更是岌岌可危。
她真怕沈风荷那个贱人把顾沂雪扶上顾家总裁的位置。
因为太讨厌沈风荷了,所以连带着看跟她长得像的人都觉得讨厌。
顾春眠愤愤地瞪了在那边言笑晏晏的梁适一眼,冷哼一声:“就是虚伪版的沈风荷,看着就糟心。”
陆佳宜瞟了眼,不发一言。
等到顾春眠抱怨够了,陆佳宜才道:“我以为你会选沈风荷的。”
顾春眠皱眉:“怎么可能?子雯都要死了。”
“但你如果得不到顾家,叶子雯也不会有什么活路吧……甚至还包括你。”陆佳宜说。
顾春眠一怔:“怎么?现在是法治社会,她们还能怎么样?不让我活?”
在这种事上,陆佳宜向来比顾春眠看得透彻,轻笑一声:“法治社会,还是科技发达的社会啊,有多少种让人死于意外的方式呢。”
顾春眠:“……”
愣怔片刻后也只能强撑着道:“她们不敢。”
豪门密辛多了去,只能说这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陆佳宜笑顾春眠天真,竟然放弃跟沈风荷的联姻机会,她们这种人,一出生就注定逃不了这种宿命,所以没必要挣扎。
甚至都没必要去遇见爱情。
爱情远不及利益重要。
陆佳宜在这一点上想得很明白,所以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
不过陆佳宜也不会去劝已经为叶子雯昏了头的顾春眠。
两人就是在陆佳宜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还算能聊在一起,只要不聊感情问题就都还好,所以勉强算朋友,而顾家是陆佳宜想结交的,所以陆佳宜也可以勉强接受顾春眠的恋爱脑。
只是她不喜欢这种恋爱脑,婚后还要不停地哄,太麻烦。
不然她会考虑跟顾春眠联姻。
这会儿她也没心思跟她再聊,见面一小时,听她吐了五十分钟的黑泥,很负能量。
陆佳宜最近也挺忙,刚收购的华艺影视还没来得及整改,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儿,家里那边天天夺命连环Call,让人烦躁。
所以借口自己还有事,起身跟顾春眠离开。
等顾春眠离开之后,没过多久,梁适她们也聊完了事儿。
陆佳宜在门口站着回复紧急消息,等回复完时一转头就看见了常慧和梁适。
尤其是梁适,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陆佳宜率先朝梁适颔首。
梁适犹豫片刻,也朝她颔首,常慧很显然认识陆佳宜,上前打招呼:“陆总好。”
“你好。”陆佳宜收了手机,很礼貌地寒暄:“在这边聊事儿?”
“嗯,谈了个综艺。”常慧说。
陆佳宜笑了下:“挺不错的。”
常慧混迹娱乐圈多年,自然也察觉出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常慧便自觉地说了声还有事儿,就先离开了。
于是就剩下了梁适跟陆佳宜。
两人站在咖啡厅门口,屋檐还挂着风铃,一阵风吹过,风铃轻响,还算悦耳。
陆佳宜看向她:“好久不见。”
梁适一顿,语气有些冲地反问:“那是好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