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冷风瑟瑟,一行人站在美术馆门口,倒凑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梁适的回答不卑不亢。
她脸上没了之前的厌世感,最多只带着点儿漠然和不易察觉的厌恶。
单纯地讨厌这个人而已。
跟秦厘霜说话的时候也没压着情绪,但比起以前温柔得多。
可不会让人觉得她好欺负。
秦厘霜闻言一怔,片刻后才又恢复笑意,“来看画展?”
“不然?”梁适反问,“总不可能是专程在等秦大画家的。”
锋芒微露。
秦厘霜啧了声,虚虚地伸出手想要拍梁适的肩膀,却被梁适后退一步避开。
那双手悬在空中,略显尴尬。
“长大了。”秦厘霜的手指在空中微微蜷缩,而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轻笑着评价:“更有味道。”
听这形容,很不像是在评价一个人。
且当着梁适的面这样说,就是没把梁适放在眼里。
只有上位者在面对下位者时,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但在身份地位上,秦厘霜并没有比梁适高很多,半斤八两罢了。
唯有年龄能虚长梁适几岁。
秦厘霜却在看着梁适时,像极了主人在看宠物。
只要主人朝你招手,不论你跑到了哪里,你这只宠物都得回来。
即便面对梁适的厌恶和漠然,她依旧笑得自信,似是笃定梁适无法反抗。
如今的淡定也不过是梁适披着的外衣,而真实的她依旧是个可怜虫。
梁适比她还高一些,轻飘飘地瞟她一眼,冷声道:“比不得您,岁月最近对您好像没怎么留情。”
“您”字刻意咬重,带着讥讽之意。
秦厘霜也不恼,“小梁适呐,你可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梁适轻嗤一声。
秦厘霜道:“本来都对你失去兴趣了,但你现在这样儿,让我又有点儿……”
她顿了顿,那双眼睛在梁适身上流转,“怎么样?要不要……再当一次我的~模特?”
秦厘霜是很风流的那种长相,一双狐狸眼,戴着淡紫色的美瞳,哪怕要比梁适年长一些,也没到四十岁,再加上她保养得好,肌肤清透,所以从视觉效果上看起来,像是秦厘霜在勾引梁适。
秦厘霜的美甲很长,今天涂得是金银色混搭,趁梁适不备抬手勾起了梁适的下巴,指腹在梁适下巴处摩挲了下,“我现在,对你很感兴……”
趣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梁适掰了手指。
梁适把她的手指掰出近九十度的弧度,那一瞬,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手骨响声,还不小。
秦厘霜皱起眉,不复之前淡定,“你干嘛?”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梁适冷声:“秦小姐想干嘛?难道说年纪大了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大庭广众之下,可别仗着自己名声已经烂成泥就随心所欲啊。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秦家知道秦小姐如此行事作风么?”
反正秦厘霜的手指被梁适抓着,那根手指的指腹红彤彤的,似是把所有的血都逼到了那儿。
秦厘霜想抽手出来,却敌不过梁适的力气。
“用你管。”秦厘霜反驳。
梁适并没听,自顾自道:“对了,秦家知道,就是秦老太爷宠着秦小姐,所以秦小姐才如此肆无忌惮呢。不过……秦老太爷好像是不行了?秦小姐还是悠着点好,别玩过火了,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眉眼疏离,表情淡淡,单纯在陈述事实。
但听在秦厘霜耳朵里就变了味,“你威胁我?”
“并未。”梁适说:“忠告。”
秦厘霜还想说什么,她身边那个戴着棒球帽的人拽了她一下,声音清冽,催促道:“好了,走吧。”
并不是想劝人停战的语气,只是不耐烦。
那人说话挺冲的,比梁适刚才绵里藏针的语气要直白太多。
听声音,对方年纪也不算大,反正肯定比秦厘霜小。
可秦厘霜听她那么说却没生气,原地愣怔后,带着点儿恭敬地回答:“知道了。”
她再看向梁适时,已是换上了另一幅模样,“小梁适,你真应该去里边看看。”
“看什么?”梁适问。
秦厘霜冷笑:“看看几年前,你是怎么做的。”
“现在的你,跟只猫似的。”秦厘霜说:“我还是喜欢有点儿血性的你。”
梁适顿了下,真情实感地反问:“你喜欢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梁适声音很冷:“我又不喜欢你。”
秦厘霜表情变了。
梁适却继续道:“你这种自恋的性格,是一直这样吗?”
言外之意——你这种病持续多久了?
秦厘霜:“……”
片刻后,秦厘霜眼里散出细碎的光,非但没恼,还带着几分轻薄的笑意,“很好,你再次引起了我的兴趣。”
“可是怎么办?”梁适手上用了劲儿,把她的手指彻底往后掰,在秦厘霜吃痛后才重重甩开她,“我对你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秦厘霜:“……”
“阿姨。”梁适说:“人总该有点自知之明的。”
秦厘霜是被梁适气走的。
阿姨两个字一出,秦厘霜的脸色就大变,咬牙切齿地喊了她的名字,结果被旁边的人又催促了句:“快点儿。”
说儿话音的时候自然流畅,就是地道的京都口音。
能算作是梁适听过最舒服的京片儿话。
秦厘霜憋闷地离开。
梁适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那个身穿灰色运动服的女人忽然回头,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
那个人有双很漠然的眼睛,好像看淡了一切。
对方遮挡得严严实实,也只露出一双眼睛。
可她很快低下头,眼睛被藏在了棒球帽之下。
陈眠没跟着进,在看到秦厘霜和那个人进去之后,她收回目光,问梁适:“你们之间有过节?”
“算是。”梁适说。
“那女人不是个正经东西。”陈眠轻嗤:“离她远点儿。”
“知道了。”梁适收回视线,“你不是还有经验分享?快去吧,要迟到了。”
陈眠看了眼表,“十分钟。”
梁适:“?”
片刻后,梁适才知道陈眠说的十分钟是她只进去十分钟。
因为中午推掉了主办方的饭局,所以她进去非常敷衍地进行了一个经验分享,寥寥几句便结束了。
大家也都知道她的脾性,没强求。
陈眠出来后下意识去坐后排,结果发现梁晚晚在后排坐着。
她便绕前去坐在副驾。
梁适问:“去吃什么?”
“都行。”陈眠说:“不是你请客?”
梁适:“……”
“带你去见个人。”梁适说:“介意么?”
陈眠怔了下,“古星月?”
梁适:“……不是。”
梁适发动车子,神色淡淡,“她现在并不见我,我带你去接我老婆吃饭。”
陈眠表情放松下来,单手撑着车窗,闭着眼假寐,“随意。”
梁适定的吃饭地点在许清竹公司附近,正好赶上她午休时间。
许清竹和陈眠是第一次见面,两人话都不多。
经由梁适互相介绍之后便安静下来。
落座的时候,梁适和许清竹一排,陈眠和梁晚晚自然一排。
梁晚晚坐在里边,没脱大衣。
店里有些热,陈眠率先看到,轻飘飘问了句:“你不热?”
“啊?”梁晚晚看向陈眠,只一眼很快就避闪开目光,“没……有点……”
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她低敛着眉眼,咬着下唇,在心底骂自己笨。
很快脱掉自己的外套,可手心还是潮湿的。
梁晚晚用余光瞟向陈眠。
梁适还揶揄她:“晚晚,和偶像坐在一起吃饭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啊?”梁晚晚再次磕绊,“可……还好……”
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没有合适的词语来让她表达。
许清竹将一切尽收眼底,给梁晚晚夹了菜,安抚梁晚晚:“别听你姐胡说,吃饭吧。”
梁晚晚拿起筷子,头低到不能再低,而许清竹能透过发缝看见她红到像着了火一样的耳朵。
陈眠倒没什么反应。
她素来特立独行,无论是跟谁一起吃饭,都不觉得拘谨,只冷静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
直到桌上端来一盘清炒的素菜。
为了配菜好看,盘子边放着素白的百合花做配饰。
陈眠盯着那些百合花短暂出神,梁适都打算动筷子,陈眠却拉住她的手腕,“等下。”
梁适:“?”
只见陈眠拿出手机,对着那一盘菜拍了下照,而后淡然道:“继续。”
梁适:“……”
梁适讷讷地吃了一口菜才反应过来,“是因为齐娇喜欢百合花吗?”
陈眠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这饭忽然就吃得不是滋味儿。
陈眠勾唇笑了下,那双厌世的眼里有了温度:“这个摆盘还挺好看的。”
“嗯。”梁适敷衍地应了声。
这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
梁晚晚在听到齐娇这个名字之后就把头低下,拿筷子的手都有点颤抖。
许清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们。
而梁适算是吃得比较没心没肺的那个。
吃过饭后,陈眠说她有事儿要走,梁晚晚也得回学校。
结果一核对,两人都要去传媒大学。
于是陈眠直接打了辆车,她上车以后喊:“妹妹,走吧,一起。”
梁晚晚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向梁适。
梁适拍了下她的肩膀:“回去好好学习哈,没钱跟我说。”
梁晚晚咬了下唇,“嗷。”
她潮热的手心和快速跳动的心都让她有些抗拒和陈眠坐一辆车。
尤其要一起坐在后排。
可她其实是很想的。
最终她还是上了车,只不过陈眠坐在另一侧,和她隔了很远。
似是不认识。
出租车走远,许清竹望着梁适的背影,而梁适看着车子驶远。
片刻后,梁适收回目光,一回头猝不及防跟许清竹的眼神对上。
“怎么了?”梁适问:“看我干嘛?”
“你好看啊。”许清竹忽地笑了,眼神柔和下来。
梁适:“……”
她上前牵许清竹的手,“什么时候上去?”
“都行。”许清竹说:“我下午没会。”
梁适问:“就没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么?”
“都不是太重要的事情。”许清竹说:“所以能拖一会儿。”
“那还是要处理。”梁适捏着她的手指,“不然晚上又要带回家做。”
许清竹闻言,侧目挑眉,“梁老师。”
梁适:“嗯?”
“你对我回家工作意见很大啊?”许清竹说。
冬日风大,两人走路时挨得极紧,许清竹说话的声音就仿佛在耳边一样。
梁适立刻否认:“怎么会?我就担心你晚上睡不好。”
“你少闹一会儿。”许清竹说:“就能睡好了。”
梁适:“……”
梁适讪讪地摸了下自己鼻尖儿,自知理亏,便凑过去在她耳边说:“还是你太让人喜欢来着。”
“不过今晚不闹了。”梁适保证:“让你好好睡觉。”
许清竹挑眉:“真的?”
梁适:“比珍珠还真。”
两人走到了奶茶店门口,正好有买两杯满减的活动,许清竹去买了两杯奶茶。
付账的时候依旧没让梁适来。
买了奶茶后两人就去车上待着,都很默契地坐到了后排。
许清竹捧着奶茶窝在梁适怀里,“你什么时候进组啊?”
“还不清楚。”梁适说:“大概还得一周?”
“好吧。”
梁适的手刚好搭在她肩膀,稍往上抬就落在了她脸上,轻轻捏了下,“干嘛?已经不想看见我了?”
“没有。”许清竹说:“就是……我得出差。”
“什么时候?”梁适问。
“如果你一周后去拍戏的话,我就……”许清竹低咳了声:“也一周后去。”
梁适错愕:“啊?”
许清竹往她怀里钻,脑袋刚好蹭到她的柔软,“我不想走嘛。”
声音很软,听得梁适心痒痒。
梁适又捏了一下她的脸,这次却舍不得放开,指腹在她的脸侧摩挲,“许清竹,你怎么这么……”
“干嘛?”许清竹说:“你想让我出差吗?”
梁适:“……也倒没有。”
“只是你这样……”梁适说着顿住,许清竹却已经离得她很近,未开封的奶茶被随意放在一边,在车座上滚动。
随后咕噜噜地掉下车座,落在地上。
许清竹的手落在了梁适肩膀上,微扬起头看向梁适。
手缓缓移动,落入梁适的脖颈。
泛着凉意的手让梁适打了个寒颤,不一会儿,许清竹的手落在了她耳后的位置。
腺体微微发热。
梁适舔了下唇,喉咙发出声响,很低。
可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让人听得真切。
梁适的唇上像涂了唇釉,许清竹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梁老师。”许清竹凑近她,说话的热气悉数吐露在她肌肤,“你还没说完,我这样怎么了?”
梁适:“……”
已经到了这地步,饶是梁适再傻也反应过来了。
准确地来说,她的身体本能比她在这方面的脑子反应更快。
梁适身体有些热。
车里暖风吹得让人昏昏欲睡,许清竹穿着白色打底高领毛衣,很修身的版型,曲线曼妙。
此刻紧贴过来,一条腿顺势勾住了梁适的。
梁适的鼻尖儿出了一点点汗。
“你这样……”梁适说话的声音微颤,却还是没能继续说出来。
她是想说太恋爱脑了,不利于许清竹的事业发展。
但直觉告诉她,她要是说了这话,许清竹得生气。
可能是气氛到了这儿,梁适也不愿意用这样的话去破坏许清竹的心情。
许清竹的手在她腺体上摁压了下。
这感觉让人很舒服,梁适有些忍不住……却低声道:“别闹。”
只是这话没什么威慑力,听在人耳朵里和调/情没什么两样。
“我哪闹了?”许清竹问。
梁适看向她,目光轻飘飘的,而许清竹的唇很红,像是沾满了糖的山楂,亮晶晶的。
“刚不还说让我别闹?”梁适说。
许清竹点头:“是啊,可我也没说我不闹。”
这话说得一点儿道理不讲。
还不对等。
可偏偏梁适对她无可奈何。
还很受用。
梁适无奈地笑,手搭在她发丝上,纵容道:“那你要怎么闹?”
“你先说。”许清竹说:“你刚刚说我那样怎么了?”
质问的时候,许清竹也并不安分,手在梁适的脖颈间轻轻摩挲。
梁适的颈部肌肤很白。
许清竹咬了一下,“你说。”
梁适出了汗的鼻尖和她相抵,把她从怀里捞上来,喉咙微动。
四目相对,梁适的手落在她脑后,指间勾缠的都是她的发丝。
梁适无奈地笑,浅褐色瞳仁里满是宠溺。
她声音很地:“你那样……我很喜欢。”
许清竹闻言笑了。
梁适的手稍稍用力,许清竹便靠过去,身段很软。
——
许清竹和梁适接吻的时候很疯。
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疯,单纯想汲取更多。
从心理学上来讲,这似乎是很没安全感的行为。
渴望用这些事来证明对方是存在的,对方是爱她的。
梁适太若即若离了。
许清竹觉得她对自己很好,可是……并不够。
许清竹想要她更好一点。
梁适所有的温柔和体贴都是基于——自己是她的妻子。
如果抛却这个身份,梁适对自己并没有太多爱意。
在这段关系中,她似乎是一直可以随时抽身的状态。
从最初便是。
许清竹咬她的舌头,然后又安抚她,实则是在安抚自己的情绪。
许清竹知道梁适并不是处于本心或是喜欢才对她好,最初对她好便是抱有目的的,可她并不介意。
以往没靠近,没得到便也罢了。
可现在靠近了,得到了,那便想要更多。
许清竹觉得自己愈发贪心。
可她想听梁适夸她,想让梁适看她,想让梁适……爱她。
缠绵的热吻之后,许清竹附在梁适耳边低声说:“姐姐~我好贪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