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用艺术的眼光看电影”是梁适亲口说的。
这会儿被许清竹轻飘飘地反问出来,尤其她那声线清冷,发问时尾音上挑,眉眼之间却带了几分笑。
很难辨认是嘲笑还是反讽。
或只是单纯的揶揄。
总之将梁适说得脸热,连耳朵都染上红。
“你还有事吗?我要工作了。”许清竹率先打破了沉默,说完又补了一句,“书房里电脑我能用吗?我需要看几幅设计图。”
明辉珠宝每年的新品发布会都至关重要,许清竹空降公司的时间点刚好赶上了今年的秋季发布会。
还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设计部只定了初稿。
因为许光耀的管理不当,之前重用了著名设计师覃思思做设计部部长,结果上半年那人跳槽,连带挖走了明辉珠宝的三员大将,直接开了一家新公司,虽不及明辉珠宝的名气,却也已经拿到了风投公司的初始资金,开始在业内崭露头角。
而明辉珠宝的设计部一下子无人可用,如今的设计部部长还是从市场部调过来的,根本不懂设计。
整个设计部都人心惶惶,当许清竹空降成为副部长的时候,没人看好她。
谁都知道没了知名的设计师,明辉珠宝很快会走向穷途末路。
如今的明辉珠宝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几天,让大小姐空降又有什么用?
许清竹也不过是个学金融的。
懂什么设计?
今年的秋季新品发布会已经到了快要开天窗的地步,尽管设计部十几号人都在加班,却只是无效加班,每次交上去的稿子都不能用,没有新意,并不惊艳,别说和几十年前的明辉珠宝比,就连近些年的也比不过。
就感觉时代在不停往前走,而明辉珠宝已经被狠狠地抛下。
许清竹上任之后,部长便不怎么管事了。
他本身就不太懂这方面的事,寻常在办公室也就是摸鱼看书,许清竹来了之后,他正好落得清闲。
再加上许清竹在职场做事态度强硬,还罩着一层公司大小姐、未来继承人的光环,很快凝聚了人心。
尽管期间也存了不少想看她笑话的人,但大多也都希望她可以为公司带来生机。
毕竟明辉珠宝破产了,她们还得重新找工作。
可是光有人心是不够的,还必须有能力。
在这一点上,许清竹也不算什么都不行。
尽管她是学金融的,但她的大学是国内一流大学。
她在读书时也没有固步自封,认识的人还算多。
她目前已经在积极联系以前的朋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设计师。
而她也在用多年积累得对珠宝的敏锐度来把关这一次的秋季新品发布会,只是会有些累罢了。
况且,这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在设计相关领域,每一件新品都是一场豪赌。
要看设计师与市场导向是否契合,也要看设计师的眼光是否独到,还要看有没有运气正好碰上合适的营销。
一件爆品的每一步都得顺。
许清竹这会儿接手的就是一堆烂摊子,就连晚上做梦都会梦到珠宝设计图。
如今还能笑得出来,便算是苦中作乐了。
梁适尚不清楚她在公司内是如此处境,只是道:“你随便用,不用和我说的。”
“行。”许清竹转身绕去桌前,见她还没走,便扫了眼垃圾桶,“你是要这本书吗?”
梁适一怔,立刻摆手,“不用……”
说完转身要走。
但许清竹却喊住她,“你等下。”
梁适回头,“啊?”
许清竹从干净的垃圾桶里把封面花里胡哨的书捡起来,走到门口递给她,“这毕竟是你的东西,我随意乱扔并不礼貌,不好意思哈。”
“没事没事。”梁适说:“反正我也不看的。”
“那也是你的。”许清竹把书往她怀里一塞,梁适立刻接住,“拿去看吧,毕竟光靠一个片段定义一本书不合适。”
梁适:“……?”
“它能出版也一定有它的可取之处。”许清竹语气正经,眼神淡然,“刚才那段文笔虽然不怎么样,但构建的画面感很强。”
梁适:“?”
“不用……”梁适说。
“好了。我真的要工作了。”许清竹说:“你不用等我睡,我忙完估计就不早了。”
梁适看着她,叮嘱了一句,“你早点休息。”
许清竹已经坐在电脑前,戴上了眼镜,冷漠疏离。
但她认真的神情却很吸引人。
梁适抱着那本花里胡哨的《和女总裁的甜宠日常》回到客厅,电视上还在播动画片。
人的好奇心总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冒出来。
梁适先把那本书扔进了垃圾桶,过了一会儿,觉得电视上的动画片乏善可陈,没有一点儿意思。
于是又把那书捡回来。
也得亏庆幸她们家的垃圾桶是干净的。
寻常没人在书房和客厅制造垃圾,佣人会趁她们不在时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梁适拿起来随手翻了一页,就是很正经的内容。
不过这作者写得有点水,连吃饭都能写两页,只是在吃饭时写了点儿互动。
该怎么说呢?
那个度把握得极好,就是在高速路口边缘徘徊的感觉。
似乎在开车,似乎又没有。
这给梁适看懵了。
她便又跟着翻下去,看了几页后,果然出现了一些危险的内容,直接开车上高速,安全带都不系的那种。
梁适立刻合上,又扔进垃圾桶。
可没过多久,她还被那书里的感情线搞得心痒痒,想知道后续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又捡回来。
反复几次之后,梁适关了电视。
把这书也扔进抽屉。
不看了。
糟心。
她干脆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给许清竹送过去。
梁适敲门进去的时候,书房电脑的屏幕是黑的。
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而在她进门的一瞬间,许清竹把笔记本也折叠回去。
梁适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不过也没说什么。
许清竹对她有所防备很正常,毕竟是公司里的事情。
“你趁热喝。”梁适把牛奶放在她桌上,“我去休息了。”
“好,谢谢。”许清竹礼貌道谢,顺势将眼镜往上扶了一下。
梁适送完牛奶走到门口,忽地转身想和许清竹商量事情,但一回头看到她刚打开笔记本电脑,猛地合上,情绪已稍微有些不耐,却仍旧保持着一种“寄人篱下”,不得不友善的语气问:“还有事吗?”
梁适:“……”
她的那些话便都咽了回去。
“没事。”梁适笑了下,“你忙吧。”
许清竹也察觉出她有事要说,便道:“你有事可以直接说,说完我再工作。”
“你还是先工作。”梁适说:“明天还要上班的,我这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许清竹:“……好吧。”
梁适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Fightg!”
她的英文发音很正。
听得许清竹一愣,但立刻道:“GoodNight。”
莫名其妙的一句英文晚安,梁适晃神片刻,又温柔地重复了她那句:“GoodNight。”
仍旧是字正腔圆,和她的发音不遑多让,并不像是邯郸学步那般,只学了个音,而是像有着多年英文基础的。
但许清竹清晰记得,梁适以前可是连说一句“NoProble”都会被嘲笑发音的人。
那时梁适是怎么说的呢?
她大手一挥,肆意笑道:“以后他们都是要学中文的,我学那么多英文做什么?反正我会说中文就行了。再说了,现在翻译才多少钱?我要想出国旅游,花钱找个翻译不行吗?她还得随叫随到。”
那语气颇有一夜乍富的暴发户那味儿。
而刚才的梁适非常自信,也很随意。
只是单纯地随口一说,并没有想显露学识的优越感。
不过,一个简单的Fightg也无法展露她的能力。
但就是这种漫不经心流露出来的,更让人觉得她底蕴深厚。
“Hey,Bnche。”书房内突然发出的声音打断了许清竹的思考,她重新打开笔记本,屏幕上赫然是一张金发碧眼的脸,操着流利的英文问:“Isthatyourlover?”
“Yes。”许清竹思考后点头,用同样流利的英文回答她,“是我妻子。”
对方表示惊讶,“你妻子声音很好听。”
“谢谢。”许清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花费时间,直接转移话题道:“你真的不打算到国内来发展吗?”
“那要看你的诚意有多少了,我在这边也没有亲人,但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对方说:“Bnche,你知道的,你们那里对我来说是伤心地。”
“啊这。”许清竹无奈地笑了,“谁让你当初离开时什么都不说,Cherry生气不是很正常吗?你也不哄。”
“我怕她伤心啊。”对方叹气,“可谁知道她直接甩了我换新女友,我才是被抛下的那个。”
“Cherry现在单身。”许清竹说:“我昨天刚和她打过电话,打算明天约出来见一面,她现在开了一家小众的工作室,做私人定制珠宝,成了小老板,生活还不错,但……”
对方立刻道:“那你明天和Cherry见面后,能帮我问一下如果我回国,她会不会杀了我吗?”
许清竹被她逗笑,“如果你决定要回来,我可以保护你。就算Cherry拿刀来砍你,那先受伤的也一定是我。”
两人又寒暄了会儿,对方问了她一些生活上的问题。
譬如她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都没有说,一点儿也不够意思。
还说如果要是回国,一定要让她妻子请吃饭,许清竹一口答应。
临了,对方还问,“你妻子声音真好听,是个歌手吗?”
“不是。”许清竹说:“是……”
她思考良久,依旧没想出能用一个合适的Title来形容梁适现在的状态。
只能无奈笑道:“等你们见面,让她自己和你说。”
对方一口应答后,忽然说:“Bnche,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聪明,总给我下套。”
“那还不是你让着我?”许清竹说。
对方一怔,“OMG。我忽然想到你才23岁,你结婚好早哦。”
许清竹:“……”
她笑笑,“遇到合适的,就结了。”
丝毫没有提是因为当初许家企业危机,她无奈之下才选择结婚。
“那你的MBA读完了吗?”对方又问。
“读完了,上半年就毕业了。”
“那你岂不是刚毕业就结婚?双证同时领啊。”对方说:“我回国一定要见一下,能征服我们校园女神的女人是谁,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哦。”
许清竹点头,继续诱惑她,“只要你回来,肯定带你见的。”
不管见不见,先把人骗回国再说。
两人用英文聊了半个小时才挂。
等挂断视频后,许清竹又打开书房电脑,设计部交上来的几幅设计稿现在来看根本不行,完全不可能去作为成熟的作品在发布会上展示。
而秋季新品发布会迫在眉睫。
如果这次成功,明辉珠宝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但如果失败,恐怕没几个月就得宣布破产了。
许清竹身上背负的压力极大。
无奈,她也只能找以前的朋友帮忙。
刚刚打视频电话的人是Sally,M国人,中文名是杨州。
因为她刚来华国时很喜欢一句诗叫烟花三月下扬州,便给自己起了一个那样的中文名。
是当初参加登山社团认识的,她和Cherry都是珠宝设计专业的学生。
当初在登山社,许清竹年纪是最小的。
许清竹没有上过小学,因为那一桩绑架案,她很长一段时间不开口说话,只是待在家里看书。
许父给她请了家庭教师,尽管她不说话,但完全可以消化老师所讲的内容,并且每次做考试卷时,得分都极高。
之后她的病稍好些后,许父直接安排她参加了初中的入学考试,在十岁就上了初中,比班里孩子年纪都小。
那时候她个头也小,在班里靠窗的第一排坐着,大家又知道她有心理疾病,所以没人敢和她玩,她所有的乐趣都是看书。
有一年她旧疾复发,没有去学校。
相当于多读了一年初二。
再之后,她以高分进入海舟一中,又以高分考入青翼大学,大学时的专业是金融。
在研究生选方向时攻读了MBA,两年制的MBA学位证还没领到手,就已经和梁适领了结婚证。
所以刚才Sally才那么诧异。
当初结婚时,她也是有些自卑的,所以没有通知太多学校里的好友。
甚至毕业后就和大家断了联系,只有过年过节时会点赞一下别人的朋友圈。
而Sally和Cherry在毕业后就各自发展,两人曾是很恩爱的情侣,但因为毕业那年Sally母亲重病,Sally原本留在国内的计划被打乱,且没有和Cherry商量,直接买了票就飞回M国,惹得Cherry生气,直接说了分手。
当时许清竹还为两人唏嘘不已。
也是这两天,她才和Cherry联系上。
Cherry的中文名叫林洛希,目前是洛希工作室的老板。
如果不是明辉珠宝走到如此地步,许清竹也拉不下脸来求她们帮忙。
林洛希的设计天赋是公认的好,毕业作品就入围了国际设计大赛,并且荣获三等奖,一度被业内吹捧为设计天才,且有“小苏瑶”之称。
不少公司都对她抛出了橄榄枝,但林洛希只问许清竹,“你进不进你家公司?”
许清竹说打算先读研,到时候再说,林洛希便直接去创业了,还和她说,有事随时Call。
林洛希当初是来过她婚礼的,看着梁适表情复杂,不过后来也没说什么。
估计是觉得事已成定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便只叮嘱她,“多留个心眼。”
许清竹已经和林洛希约好了明天晚上的饭局,只希望一切顺利。
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稿,许清竹皱了皱眉,心里乱得看不下去。
梁适的英文能力,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良久,她给她的精神主治医生顾君如发消息:【顾医生,如果一个人是多重人格,那她身上的技能会变吗?】
顾君如也还没睡,秒回:【具体?】
许清竹:【她原来的英文能力很差,不学无术,很无知的一种状态,但现在英文发音很正,且能说出一些很令人惊艳的观点。】
顾君如:【是你妻子?】
许清竹:【……】
顾君如很快发来消息:【赵医生有和我探讨过这个问题,我们一致认为需要经过专业的检查才能确认。】
【因为多重人格很有可能是将记忆分割,其中一个人格占据了她不好的记忆以及她的某一些能力。但从大数据上来说,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梁适刚才想和许清竹商量的事情就是,许清娅已经离开了她们家,她俩可以分开住了。
但看许清竹在忙,而且她刚进入公司,肯定是一团糟,所以不想耽误她的时间。
梁适出来之后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稍有些困了便上楼去收拾东西。
来别墅这段时间,她也算是把别墅的房间摸透了。
她很喜欢楼下左数第二间,窗明几净,通风良好,房间宽敞,还有衣帽间。
所以她打算搬到那里去。
梁适的东西并不多,柜子里的衣服大多是原主的,全是些花里胡哨的颜色。
她穿来之后就买了几件,所以带的时候很方便,然后就是枕头和被子。
梁适下午回来以后就让佣人给那个房间铺了新床单,也放了几套备用的被单和枕套。
不过她还蛮喜欢一直盖得这套,所以就打算拿下去。
再说了,许清竹不一定想见到她的东西留在房间里。
梁适打算明天让佣人把柜子里那些衣服都捐了,看哪个工厂能把这些东西返厂再造。
她回房间将被子叠好,又将枕头架上去,床单被她弄皱了,于是她干脆重新铺了床,顺带还将许清竹的被子叠压得平平整整。
而许清竹每天都有换枕套的习惯,她觉得今晚的许清竹忙完应该就不早了,于是在犹豫过后,从柜子里取出新的枕套,打算帮她换。
但梁适一拿起许清竹的枕头就震惊到了。
她枕头下放着一把剪刀。
……
怪不得能和她睡一张床呢,这是打算被霸王硬上弓的时候,直接上剪刀吗?
梁适后背生寒。
这也是个狠人。
不过许清竹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在枕头下放一把剪刀也说得过去。
她给许清竹套好枕套,将旧枕套扔进脏衣篓,又把她放在床头的书收进抽屉,结果拉开抽屉,看到了一把美工刀。
……
梁适觉得,许清竹不仅仅是个狠人了。
这是个狼人。
她也没动对方的东西,而是给她写了张便签,贴在床头柜上,然后打开了她床头这一侧的台灯,调到合适的亮度,离开前还打开了进门时的地灯。
许清竹整理好思绪才重新进入工作,忙完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
她摘下眼镜摁了摁太阳穴,这才关闭电脑上楼。
怕吵到梁适,她刻意放缓了脚步。
但上楼后发现,梁适并不在。
床上的两床被子也变成了一床,以及少了一个枕头。
她打开房间灯,窗帘已经被拉上,地毯也是新换过的,甚至柜子上放了个漂亮的透明花瓶,里边插着水仙。
隐约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这个房间里的所有摆设都在证明梁适曾回来过,但这个人偏又消失了。
她看到床头的便签上写着:【你妹妹不在啦,你也不用为难地和我演戏。我搬到楼下住,这个房间留给你,记得订好早上的闹钟,如果要吃早饭的话,请在八点钟下楼,工作别太累,早点睡觉,祝你做个好梦。^-^】
她的字迹工整又漂亮,一手小楷。
当然了,许清竹以前也是见过梁适字迹的,和这张纸条上的完全是云泥之别。
她皱着眉将便签放下,又将没电关机的手机开了机,除了接受公司里的消息之外,还看到了梁适给她发的消息,问她回不回来吃饭。
她也没看到底是几点,便顺手回了句,【抱歉,我刚看到消息,之前手机没电了。】
对方也没回,估计睡着了。
许清竹下意识想下楼去看看她睡哪间房,结果下楼梯到一半才觉得自己是疯了。
许清娅离开后,她们分居是很正常的事情。
甚至等过段时间,公司稳定了,她父亲的情绪也稳定了,她们是要离婚的。
况且,已经这么晚了,她去了说不准还打扰对方睡觉。
所以她又转身回去,但客厅灯已经被她关闭,二楼也没有光亮,只有从楼下折射进来的晦暗月光,她本来就有一点近视,再加上夜盲,根本看不清,先小心翼翼地迈脚上楼,没什么问题。
但楼梯有一节台阶是比其他台阶高的,她正在思考问题,没注意,一脚就踢在了台阶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缓了许久才好。
翌日一早。
梁适七点准时醒来,打开窗户给室内通风换气,又做了一套有氧操。
原主的身体和她最不一样的就是——马甲线。
她原来的身体有马甲线,因为她一直都保持运动。
但原主这完全是仗着底子好,才没出现啤酒肚,整天胡吃海喝,怎么可能有马甲线这种东西?
梁适其实对这种东西也没追求,只是觉得运动能让人心情舒畅,且保持身体健康。
一套有氧操做完刚好七点半,她去厨房做早餐。
是最简单的减脂三明治,她不确定许清竹会不会下楼来吃,但依旧做了她那份。
七点五十,许清竹准时下楼。
她已经换上了衬衫,胳膊上搭着一件浅色西装,头发随意挽起,脸上化着淡妆,口红色号应当是豆沙色。
高端的伪素颜妆。
梁适看见她以后和她打招呼,“早。”
许清竹朝她点点头,谁都没说昨晚分居的事情,也算是默契。
不过许清竹下楼的时候一瘸一拐地,扶着楼梯把手慢悠悠地下来。
梁适问她,“怎么了?”
许清竹叹气,“昨晚上楼的时候踢到台阶了。”
“没灯吗?”梁适把做好的三明治递给她,“以后小心一点。”
“没有,客厅黑漆漆的。”许清竹说:“昨天天气也不好。”
“这和天气有什么关系?”梁适说。
“天气好的话就会有月光,但昨晚没有。而且我夜盲,看不清也很正常。”
梁适:“……”
趁着许清竹吃饭的空档,她已经在收拾自己吃过的残局了,“那你一会儿还能开车吗?”
许清竹晃了下脚,疼得她皱眉,但还是倔强道:“应该可以。”
“这么疼?”梁适看向她的脚,脚腕处有些青紫,没肿起来,“要不先去医院看看吧?”
“不了,我九点半有会。”许清竹说:“没什么大事。”
“已经紫了,看看是不是骨头错位什么的。”梁适说:“你快点吃,我一会儿开车带你去医院,然后再把你送过去。”
许清竹:“……”
她吃着东西,囫囵问道:“你不上班吗?”
“上啊。”梁适说:“不过我现在上不上都一样啊,我们那组也不太需要我。跟你不一样,你还得主持大局呢。”
许清竹:“……”
“而且我就把你送去公司以后再去上班。”梁适说:‘耽误不了太长时间,现在时间还早。”
许清竹看了眼自己的脚,稍微一动,确实很疼,便没拒绝,“谢谢。”
听着这熟悉的谢谢,梁适心里五味杂陈。
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许清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刚才是又说谢谢了吗?”
梁适点头,“是的。”
“但这确实很值得感谢。”许清竹说。
梁适沉默两秒:“……那要不你想一下我之前做过的混蛋事?”
许清竹:“……”
“算了,你还是别想了。”梁适说:“大清早的,不利于身心健康。”
许清竹:“……”
她幽幽道:“你以前那些事确实挺混蛋的,不过……”
“怎么?”梁适问。
许清竹顿了顿,“没什么。”
吃完后,许清竹打算洗碗,结果梁适让她去拿包换鞋,准备出发,梁适帮她洗碗。
许清竹只好又道了声谢。
梁适动作一顿,僵硬地说:“不客气。”
许清竹:“……”
许清竹的脚没什么大事,就是崴了一下,没有伤到骨头,医生给涂了点儿药,简单包扎了一下就结束。
梁适将许清竹送去公司时刚好八点五十。
还给许清竹留了十分钟的上楼时间。
而她自己到达公司时已经是九点半。
迟到半小时。
她打卡时,那机械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又一次让她在众人面前被凌迟。
格子间里众人都看过来,但随后又别过脸,没觉得有啥大事儿。
能有什么呢?
尽管人家新来的,但人家来的第一天就把耀武扬威的孙主编干掉了,谁都知道人家不简单。
迟到算什么?是事吗?
并不是。
就算人家一天不来,工资照发也和她们这些打工人没关系。
再说了,杂志部部长的位置一天空缺,那就说明这个新来的可以随时升职成为杂志部部长。
没谁会对关系户指手画脚。
所以大家都很坦然,毕竟在昨天梁适没来公司的时候,大家已经私下讨论过这位新员工了。
关于她的身份也是众所纷纭,不过经由一位消息灵通的同事给出结论,是梁家那位不学无术、性格傲慢的三小姐。
人事部的同事们听说对方没抄她们家,而只是炒了孙主编以后颇为震惊。
因为那位之前在人事部可是闹过一场腥风血雨的,比拆家的二哈都离谱,人事部部长办公室里满地狼藉,差点就离职了。
后来为什么留下呢?
大概也是生活所迫。
总之大家知道这位不能惹。
而梁适一上午也没什么事做,大家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她工位旁边的那个小女孩儿还在,依旧是安静地看书。
并且她在看《傲慢与偏见》。
也不知道这么大点儿的小朋友能不能看懂。
她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可以忽略掉她存在。
不知道是哪位同事的小孩儿。
梁适闲来无事找了部电影看,戴着耳机,她看得是一部科幻片,在这个世界里,科幻片的发展是比她原来世界要快的,可能随着性别的分化,人类的智商普遍提高,对于科幻片的认知更高。
她看得这一部叫《国界》,制作还蛮宏大的。
看到一半时,她发现身侧有东西,扭头一看,是那个小女孩儿凑过来看,盯得目不转睛。
这电影是全英文,虽有字幕,但很多字并不算常见,甚至还有些生僻字,对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儿并不友好。
梁适也不会剥夺小朋友看电影的乐趣,却还是问:“你能看懂?”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是在讲外星人攻占地球吗?刚刚那个人是间谍对吗?”
梁适:“……”
她真的有被惊讶到。
因为在已知情节里,那个人一直是以地球人的身份存在的,且只埋了暗线,并没有明确地说明那就是个间谍。
梁适阅片量高,所以猜测那个人是间谍,可没想到一个看上去不大的小姑娘,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不由得好奇,“小朋友,你几岁了呀?”
小姑娘的眼珠子仍盯着她的电脑,梁适摘掉耳机,把电影暂停,很认真地看着她。
电影被暂停,小姑娘还有点儿失落,不过她很有礼貌地回答,“六岁了。”
“你和我侄女同岁哎。”梁适说:“我侄女今年也六岁。不过你不去上学吗?”
她很坦荡地说:“我和同学打架,被责令反省一个月。”
“你还骄傲?”编辑组组长周莉回头看她,她低下头。
梁适顿时明了,这是她们组长的女儿。
“我分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小姑娘低声说。
周莉扫了她一眼,“不要耽误妈妈同事工作。”
“没事。”梁适说:“你忙吧,我反正没事做。”
说完之后又补充了句,“如果你有事需要找我做,尽管吩咐。”
周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目前还没有,不过你需要熟悉一下公司的员工手册。下午三点开会,等开完会后,我会和你讨论一下你之后的工作内容。”
“好的。”
之后周莉投入到工作之中,也没再管小姑娘。
梁适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Rabow。”小姑娘说:“周彩虹。”
“你英文发音好标准哎。”梁适说:“是在国外待过吗?”
“我爸爸是外国人,目前在国外。”彩虹说:“我一直都跟着妈妈的,是双语教育。”
她说话一点儿都不像个只有六岁的小孩儿,条理清晰,而且用词严谨。
梁适又问她,“你能听懂英文吗?”
彩虹说:“简单的可以。”
于是梁适递了一个耳机给她,“一起看?”
彩虹拉着椅子坐到她身边。
两人看完了这部片子,梁适万万没想到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儿竟然可以对着国外科幻片侃侃而谈,且很有见地。
于是她又问,“所以那部《傲慢与偏见》你也能看懂吗?”
彩虹点头,“差不多吧。”
于是彩虹给她稍稍复述了一下里边的剧情,以及简单评价了一下主人公。
梁适:“……”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少女吧?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彩虹问。
“我叫梁适。”
她说话的时候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留了一件白衬衫,最上边的扣子开了一颗。
格子间稍有些热,她挽起了衬衫袖子,彩虹却忽然皱眉道:“姐姐,你的镯子好眼熟啊。”
“啊?”梁适惊讶,“这是我太太送给我的。”
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镯子,梁适一直戴着。
答应好了许清竹不会弄丢,她便小心翼翼地保管。
不过这镯子倒是有些年头了,上边有一些划痕,而且她刚拿到的时候是发暗色的,银制品长久不戴就会出现这种现象,被她戴了几天之后倒是稍稍恢复了明亮。
“嗯。”彩虹盯着镯子看,尔后又问:“我可以仔细看看吗?”
梁适便把手递给她,依旧不太相信地道:“这是从拍卖会上买下来的,所以你应该不会在其他地方见过,可能只是相似。”
“不。”彩虹说:“一模一样……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按理来说,交给拍卖会的物件都会是自己用过的。
但这个镯子是匿名捐赠,且这件物品的主人已经去世多年。
如果彩虹真的曾见到过这个镯子,说明这个人和盛家有关系,且关系匪浅。
就连许清竹都没有拿到外婆的传家之物,那拥有这个镯子的人应当是曾经差点成为其儿媳的人。
梁适把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信息整合,那这件物品的拥有者应该是苏瑶?
但据说盛清林在死之前,两人就已经分手。
网上的消息真真假假,很难辨认。
但梁适觉得这是个线索,便问:“你在哪里见到的?”
“在我们班老师手里。”彩虹说:“有一节课我们班一直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老师没收了苏玉的玩具,她路过我的时候,我看到的就是这个镯子。”
“你确定是同一个?”梁适问。
只见过一次,真的能信吗?
一直在工作的周莉忽然回头,坚定地说:“你可以相信她。”
梁适:“嗯?”
“她过目不忘。”周莉说。
梁适:“……”
梁适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冲击。
敢情真的是个天才少女啊?!
“那苏玉是谁?”梁适问。
“苏玉就是苏玉。”彩虹皱眉,“一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小朋友。”
梁适:“……”
“那你们老师呢?”梁适问:“你们老师叫什么?你有她联系方式吗?就是没收这个镯子的老师。”
彩虹不假思索地道:“我们老师叫齐娇,电话号是xxxxx。”
她报出一串数字,梁适赶紧记下,又问了彩虹就读的幼儿园,打算有时间去找一下这位老师,顺带看看苏玉。
不过在写下齐娇这个名字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是见过。
不过她是想弄清楚这镯子的来历。
说不准还能弄明白许清竹的身世。
梁适曾问过邱姿敏,都说许清竹不是亲生的,那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邱姿敏不耐烦地回答,“谁知道她们从哪个孤儿院抱得,盛琳琅当年连肚子都没有,从哪儿取这么个女儿?听说是从天使孤儿院抱的,但那地方早倒闭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查她身世有什么用?往后就算许家变好了,她们家产业也是她妹妹的,哪有她的份儿?”
梁适没和她深入讨论这个问题。
只是梁适不觉得许清竹是从孤儿院抱养来的,冲她和许清娅那张五分相似的脸看来就不像。
她更偏向于许清竹是盛清林的孩子。
但至于是盛清林和谁生的,那便不得而知了。
毕竟才子多风流,当时他虽然有正牌女友苏瑶,却也时常传出绯闻。
有一篇报道还梳理过盛清林当年的绯闻对象,而且言之凿凿地说,在盛清林死前一年,两人就已分手。
而盛清林死的那年,许清竹还未出生。
所以……确实成迷。
梁适下午被安排了工作——整理采访的资料。
编辑组每个人已经分好了活儿,明天要去剧组采访当红艺人赵莹,跟采访的编辑还需要一个助理,周莉问她可不可以?
梁适一口应下。
在分配完任务之后,周莉还私下里问她,“我能把你当新人或实习生看待吗?”
“可以。”梁适说。
周莉沉默片刻,“那你如果想在这里学东西,我就不会对你客气,请你以后不要迟到,迟到半小时就算旷工,如果真的有急事,可以和我请假,编辑组所有人的号码我一会儿发给你。”
梁适点头,笑意不止,“好的。”
“我不管你是哪个大学什么专业毕业,既然没有工作经历,那就从头做起,编辑组的所有人,甚至杂志部的同事们都是你的前辈,每个人身上都有你值得学习的地方。”周莉严肃地说:“不要拿你的特权在杂志部横行霸道,如果你还是觉得自己来混日子的,你可以现在和我说,我只是个打工的,我不会去逼着你做一些事情……”
“没事,不用。”梁适立刻道:“您就把我当普通的实习生就可以,我什么都能干。”
“你会PS,摄影,还有写文案是吗?”周莉问。
梁适说:“还会一点点的排版。”
她以前学得东西都很杂。
“行。”周莉说:“那你先跟这次的采访,赵莹这个人的脾气不好,我们约她的时间也费了不少功夫,你如果看她不爽,可以先行离开,不要和她起争执。我知道你的……”
“不会不会。”梁适无奈,“组长,我脾气真的没有很差。”
差得是原主!
周莉笑了下,“行,就说这么多,之后看你表现。”
梁适知道周莉这是已经把她当员工培养了,并且给了她历练的机会。
在职场上,有这种前辈是幸事。
梁适高兴地和她说:“谢谢组长,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等她回了座位,彩虹不解地问她,“为什么让你干活,你还这么高兴?”
“因为冷暴力比累更可怕。”梁适说:“人都是要从累中学习东西的,你妈妈这是在教我。”
彩虹:“……好吧。”
小姑娘虽然很聪明,但仍然理解不了成年人世界里的人情世故。
而梁适下午整理了明天采访要用的所有资料,临下班前交给了负责外出采访的编辑李冉。
李冉看着她的资料,原本没抱期望地随手翻了翻,已经做好了晚上回家加班自己做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些资料让她眼前一亮。
关于赵莹的故事,以及和BARE有所关联的地方,她都整理得简洁明了。
条条框框,甚至还在最后列了采访提纲。
梁适交给她时说:“冉姐,我练习写了采访提纲,你能帮我看看嘛?麻烦你了,就当是批作业那样,我知道你有着丰富的采访经验,所以就厚着脸皮请教了,如果能给我一点意见的话,感激不尽。”
这一声冉姐把李冉给叫懵了。
再加上梁适那扬着三分笑意的嘴角,谦逊的态度,和那天站在那儿严厉质问孙主编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也和传闻中那嚣张跋扈的梁三小姐形象不符。
那一瞬间,李冉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她扶着办公桌,这才稍微找回了点底气,“行,我帮你看一下,但是我今晚要加班准备点东西,所以不能及时给你反馈,等明天下班前告诉你行吗?”
“可以的。”梁适说:“麻烦冉姐了。”
李冉:“……不麻烦。”
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出了办公大厦,同事笑她,“至于怕成这样吗?”
李冉:“那是你不知道她以前多可怕。”
同事:“……”
梁适并不知道她的行为把李冉吓了个半死。
她回家之后还用书房电脑重新捋了一遍采访的资料,并且将赵莹以前的采访都看过一遍,截取出了有用的资料。
随后关灯,回房间休息。
许清竹去见了Cherry,聊到很晚,还稍稍喝了点酒,打车回来时已经近十点。
她先去书房给Sally发了封邮件,告诉她Cherry已经答应来明辉珠宝帮忙,并且不介意和她一起工作,自己也会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希望她能回国来帮助自己度过这次难关。
发完邮件后,她看到电脑桌面上有一个新文档,没有重命名,她还以为是自己的,点开后发现是梁适整理的资料。
她竟是从头到尾看完,后边还有梁适自己做的一些注意事项。
放在新人中还算不错,但还可以更加完善。
许清竹给她稍稍修改了一下,随后保存关闭电脑。
她从书房出来后,发现客厅的吊灯关了。
但是家里仍散发着暖黄色的幽光,她蹲下查看,有一条灯管沿着墙从一楼一直延伸到楼梯两侧,且楼梯下还有条暗线,将每一级台阶都照得分明。
许清竹心头流过一丝暖意。
本就喝了点酒,热血上涌就去敲了一楼的门,她敲了两间,都是空的。
在打算敲第三间的时候,刚抬起头,门就自动打开。
“咦,家里还有电动门吗?”许清竹疑惑。
“没有。”梁适还在看赵莹的采访片段,听到不断响起敲门声,还以为是许清竹被困在外面进不来了,这才打开门,结果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她问:“你喝酒了?”
许清竹点头,“见同学,喝了一点。”
梁适问:“醉了吗?”
“还好。”许清竹问:“楼梯上的灯是你按的吗?”
“管家按的。”梁适说,“会亮一夜,你之后记得看着点。”
“好哦。”许清竹鼓了下腮帮子,随后倚在她门上,忽然朝梁适九十度鞠躬,“谢谢你!”
梁适:“……”
也不知道许清竹明天还会不会记得?
她这喝醉酒就断片的姿态颇有点“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那味儿了。
梁适问:“你洗漱了没?”
许清竹摇头,“还没,我去洗漱了。”
还好,不算醉得很离谱。
但她走路又稍有些晃,梁适不放心,便出去搀着她上楼。
回到楼上,梁适打开灯,许清竹看了眼空荡的床,小声说,“不是说人二十一天才会养成一个习惯吗?为什么我和你睡了几天之后,昨天你不在,床上还有一点点冷呢。”
梁适:“昨晚降温了。”
许清竹:“所以我多加了一床被子。”
梁适:“……做得好。”
她将许清竹扶到卫生间,许清竹照着镜子,忽然说:“梁适,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梁适:“?”
这又是什么操作?
许清竹眨眨眼,“可以吗?不可以的话我就去睡觉了。”
梁适:“……你还没洗漱。”
“我可以不洗漱的。”
“……”
梁适说:“那我唱歌你就洗漱?”
许清竹脆生生地应答:“是哒!”
梁适:“……”
天呐。
许清竹知道自己喝醉以后是这样吗?
她现在很想录下来,让明天酒醒后的许清竹看一看。
并以此告诫她,请往后别再喝酒了!
但梁适的手机落在楼下房间了,这会儿只能先哄许清竹睡觉。
她清清嗓子,开始唱起来,“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
是她以前常听的一首粤语歌。
孰料许清竹一愣,随后皱眉打断她,“我要听英文歌!”
梁适顿住,心道这什么奇怪的要求?
在她还在犹豫时,许清竹冷哼一声,清冷声音软下来,似在撒娇,“你快点嘛~水都要凉了。”
梁适:“……”
她心跳忽地跳漏了一个拍子,无奈应答:“好。”
顿了几秒,她开始唱:“IwasfoundonthegroundbythefountaatValderfieldsandwasalostdry……”
这首歌一度是她的手机铃声,旋律轻缓,很治愈。
且她的英文标准,哪怕是清唱,也并不影响其好听性。
而许清竹也开始在她的歌声中洗脸。
一首歌唱完,许清竹也洗漱完毕,自觉脱掉外套,躺在床上,还眨着大眼睛和她说:“GoodNight!”
梁适心道,终于结束了,帮她调暗床头灯,“晚安。”
许清竹很快闭上眼睛,发出匀长的呼吸。
梁适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见她睡熟便出了房间。
但她一出门,许清竹便睁开了眼睛,那双眼里丝毫没有之前的迷离,反倒一派清明。
甚至她还拿出手机给顾医生发消息:【我又发现了一处不一样的地方,她唱歌比以前好听很多。】
顾君如:【我这周去你们别墅看看,方便吗?】
许清竹:【可以。】
赵莹正在拍的一部剧叫《三十岁的我》,是一部现代都市职场剧,赵莹是剧中女一号。
这次对她的采访主要聚焦在她对BARE的认识。
因为赵莹在圈内又有一个外号叫“人间富贵花”,日常背的包包都是7W+,饰品都是六位数起,也算是BARE的忠实用户。
在去采访的路上,梁适忽然对她的姓氏有点感兴趣。
姓赵,又那么有钱。
于是她拿出手机给赵叙宁发消息:【你认识赵莹吗?】
赵叙宁隔了会儿回:【我表姐。】
梁适:“……”
这个世界果然很小。
梁适跟着李冉外出采访,同时还有杂志部摄像组的同事,上车以后李冉就在不停看采访提纲,生怕自己一会儿出错。
但在忙碌中,她还和梁适打了个招呼,“你的采访提纲做得不错,我把你写出来的问题挑了几个用在今天的采访稿里了,和你说一声,这个之后我也会和老大如实说的。”
“好的,我的荣幸。”梁适内心小窃喜。
她们抵达剧组后有专门的接待人员,把她们带到了赵莹的棚内。
今天拍摄的都是外景,所以休息室就是搭好的棚,赵莹的助理交代了她们一些注意事项,以及不能问的问题。
李冉忙着记录,梁适的心已经飞去了拍摄场景那边。
导演正在给演员讲戏,赵莹的长相太卓越,一眼就看得出来,不仅如此,她还看到了陈流萤。
陈流萤和赵莹同站在一起,就有点不够看。
赵莹是拿钱砸出来的“人间富贵花”,陈流萤是营销出来的“全网第一御A”,脸虽无高低,但气质有。
而且梁适发现赵家人身上普遍有一种“我很厉害但我不说,可你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和别人不一样”的气质。
赵叙宁是这样,赵莹亦如此。
那边开始拍,陈流萤的演技不算差,赵莹愈发不错,两人拍的对手戏,两次就过了,算是合格的演员。
就在她们等待时,导演忽然大喊:“说不来就不来了?怎么?要给我的组里开天窗吗?”
“不演坏人?当初是谁在采访的时候说想突破自己的?妈的,什么东西!”导演气急败坏道:“还没红呢就把自己当腕儿了?!!就这么给我搞,放话出去,以后谁要是用她,就是跟我作对!让她傲!傲个屁!”
“导演,那我们怎么办?”底下人问。
“先拍别的。”导演说:“我再去联系人。”
“可是今天流萤就杀青了,这是她最后一场戏。”底下人说:“流萤下午就进别的组了。”
导演:“……靠,我这临时去哪儿找人?”
片场里闹得动静很大,赵莹站在那儿,忽然和梁适目光对上。
梁适:“……”
赵莹认得原主?
结果赵莹说:“导演,你看那个怎么样?长挺好看的,还挺上相,今天打扮也挺合适,要不用她?”
梁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