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下楼,大堂已经满为患,都是等待菜的食客,还有不少都没座位,站着排队等都不愿离开。
见老板下来,一名等待已久的食客忍不住高声嚷道:“老板,还要等多久才菜?我这肚都叫了,就等着尝你们那道松鼠鳜鱼呢。”
大世家家主吃了都说好,柳尉亲自认证的天下第一美食,冲着这名头,他们也不吃到嘴里不罢休。
花颜抱歉道:“不好意思各位,生意多,小店也意想不到。咱们楼里的鱼用的都是最新鲜的,数量有限。今后厨食材已用完了,客官想吃鱼以明再来。花满楼每天供应一百份,卖完打烊,今这生意就先不做了。”
此言一出,果然招致许多不满抱怨。
“什么?那我这半天是白等了?”
“一家新开的酒楼,开第一天就摆这样的谱,不好吧?”
“什么松鼠鳜鱼,我也不过如此,走走走,我还是去珍味楼吃糖醋鲤鱼去!”
“这家对客就这态度,以后也不来了!”
这些都是没吃到菜的食客的抱怨。
还有不甘心道:“松鼠鳜鱼二两银一道,我出两,能给我一道么?”
花颜不为所动,只是歉意笑笑:“您就是出百两,我也不能凭空给您变出一条鱼来呀。”
尽管后厨还有一堆鱼活蹦『乱』跳。
才当着众面说食材用完,这要是加钱就能做出来,不是自打脸么?这种一就能得罪的事,花颜断不会答应。
那叹道:“惜了。”
没尝到的都觉得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用完不得不打烊,他们其实都能理解。只是作为食客,等白天还没吃珍馐美味,心里难免不痛快。
还有已经吃饱喝足的食客那热闹不嫌事大:“不来好了,我明还得来呢,这松鼠鳜鱼的味道绝了,还每只有一百份,少个抢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有什么好抱怨?这不正说明家用的是新鲜的活鱼?还是说你想吃不新鲜的死鱼?”
“珍味楼的糖醋鲤鱼我也吃过,是真比不这家的招牌。”
这些尝过松鼠鳜鱼的好,都觉得捡到宝,自然向着店家说话。
两拨吵吵嚷嚷,王以明低声问花颜:“怎么回事?我记得咱们食材是够的啊?”
花颜也同样压低声音:“不知道,皇后殿下的意思。”
王以明略一思索,一拍脑袋:“我知道了!皇后殿下是想搞饥饿营销!”
花颜不懂商业术语,努力从字面意思理解:“饥饿营销是什么?让他们饿着还能销售?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王以明解释:“就是为降低产量,达到供不应求,以此维持产品的高利润高售价,最重要的是建立品牌形象。皇后殿下是想把花满楼做成一块招牌,品牌效应能带来的利润是观的。要说这营销策略也有一点负面影响,就是客等不到咱家产品,就会去选其他家产品,比如那些说要去珍味楼的。但松鼠鳜鱼只此一家,他们找替代品也找不到,最后还是会乖乖回来的。皇后殿下这策略百利而无一害,实是高!”
花颜:“虽然听不懂,但好像厉害的样。”
王以明兴奋道:“你过段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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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段。
花颜本以为,限量供应,多多少少会影响点生意。明明能卖多,却选择每只卖一百份,算下来得损失多少钱啊。
却没想到宣布招牌菜限量供应,先到先得后,食客对花满楼的热情不减反增。
花满楼每天一开,一百个名额就被一抢而空。不少官宦家为了抢到名额,都让自家小厮定时定点蹲守花满楼口,只等大一开就蜂拥而入。这其中又有些讲究,譬如高大族的小厮,连衣着都格外考究些,其他普通官家的小厮就不敢同他们争抢。所以往往能花满楼吃饭的都是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
起先没吃到的自我安慰:不就是一道菜?能有多无替代?吃不到就吃不到,酒楼千万家,就非得去花满楼?
奈凡是尝过松鼠鳜鱼的官员,都心心念念,赞不绝口,念叨着有机会要再吃一回。柳尉是天天往花满楼跑,另外三大世家也常常光顾。这家又带动着无数贵族追逐『潮』流。如此一来,不去尝一回花满楼的招牌菜,仿佛玉京就落伍了似的。
鉴于能抢到名额的食客都位高权重,久而久之,吃过花满楼的招牌菜,就成了有钱有权有身份的象征。连带着花满楼这个招牌,也变得高端奢侈起来。
从前玉京的贵族为了彰显身份,往往都会攀比谁最先佩琅玉轩新出的玉,穿云锦阁剪裁的的新衣,睡到群芳楼身价最高的花魁。而今想炫耀,只需说一句“我刚吃了花满楼的松鼠鳜鱼”,立刻就能收获一片艳羡的目光,那感觉倍有面。
大家贵族连设宴都选择设花满楼,点一道松鼠鳜鱼,仿佛这样就分外有格调,连宴会档次都高大起来。平常同僚寒暄,漫不经意地说一句“你尝过花满楼的松鼠鳜鱼么?我有幸尝过一回,那滋味真是回味无穷”,对方立刻说尝过,紧接着对味道细细描绘,大夸特夸。
实则两个都没吃过,纯粹为了虚荣。
名效应和饥饿营销这两种手段,属实是被陆雪朝给玩明白了。
极度的供不应求下,花满楼又推出预约制,以先支付订金,凭票入场,贴心地让世家贵族不必再天天派排队。预约制度一出,立刻就排到两年后。没预约到的眼见吃不,只能外重金求购,希望能从预约到的手里换到一张票。一道松鼠鳜鱼二两银,一张花满楼的食票外面被炒到两千两银,如此还一票难求。
花颜听闻后震惊:“两千两?至,至于么?那只是一道菜啊!”
王以明语重心:“这就是品牌溢价和炒作。皇后殿下真是赚钱的天才。”
陆雪朝要是再黑心一点,把票外面倒卖,两千银一张,完完全全是谋取暴利。但他终归是没黑心到这地步。黎不坑黎,他是想短期内迅速做大生意,做出品牌,不免用些手段,但再狠些就是缺德了。
花满楼的爆火自然也遭到同行红眼。珍味楼眼见生意被抢走大半,来自己楼里吃饭的都说是退而求其次,还要拉踩他们家糖醋鲤鱼比不花满楼松鼠鳜鱼,哪里还坐的住。珍味楼老板有些脉,费尽心思求到一张花满楼食票,抱着挑剔心态尝了回松鼠鳜鱼,从此甘拜下风,加入求票大军。
珍味楼老板为正直,却不乏有心思腌臜恶『性』竞争的,爱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搞。有家酒楼嫉妒花满楼生意如中天,竟试图派混入花满楼后厨,给饭菜下巴豆粉——花满楼的客户都是有权有势的大官,但凡有一个吃出『毛』病来,花满楼还不得被查封问罪?
却不想踢到块铁板。花满楼的客非富即贵,安保也是最顶尖的,没等派去的混进楼里就因鬼鬼祟祟被捉住,身搜出一包巴豆粉。花颜着那包巴豆粉冷笑一声,随即就让去报官。
幕后黑手还心存侥幸。本以为是巴豆粉又不是什么砒.霜,不至于惊动官府,要来也是来几个衙役小卒,谁知刑侍郎傅惜年竟亲自来了——这是皇室产业,有想动手脚,那还得了?
花颜见了傅惜年,只装不认识,声泪俱下地诉苦:“傅大,我本本分分做生意,楼里的客都是朝廷里的大,出了事我担待不起。这凶手想害的不是我这小小酒楼,定是要谋害哪位朝廷命官,您一定得明察。”
傅惜年他演戏,扯了下唇,强忍着保持严肃表情:“……本官会查清楚的。”
属下:“……”他们没错吧?他们铁面无私、铁血冷酷、整天板着一张脸断案的傅大,刚刚是笑了?
傅惜年办事,效率自不用说。不过半,那心思不正的老板就被带走,酒楼也被查封。
此事之后,再没敢找花满楼麻烦。有敏锐的察觉出花满楼背后靠山不一般,不然怎么一次同行恶意竞争能惊动刑侍郎?那位是深得陛下器重的。
各路牛鬼蛇神退散后,花满楼生意蒸蒸,盛名外,终于传进了宫里。
于是当今圣传花满楼献菜,尝过松鼠鳜鱼后大为称赞,亲自为花满楼题了牌匾。
——当初花满楼装潢,里面全翻新了个遍,外边的牌匾却没换,等的就是今。
得了谢重锦亲笔题字,花满楼的身价加水涨船高,玉京第一酒楼的地位无撼动,松鼠鳜鱼也彻底成了名菜。
这名声甚至从玉京传遍黎,全国各地都知道玉京的贵族都爱尝花满楼的松鼠鳜鱼,连陛下都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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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的生意热火朝天,时值盛夏六月,天气也愈发炎热。
重雪殿里一群坐着,手里捧着碗冰镇绿豆汤喝。盘里盛着切好的西瓜,颜『色』鲜红,水分充足。
谢重锦让陆雪朝咬了口西瓜最红最甜的尖,就吃起剩下的西瓜。
花颜舀着冰镇绿豆汤,一脸幸福:“殿下做的绿豆汤也好喝了!炎炎夏,酷暑难耐,一碗冰镇绿豆汤简直以救我的命。”
傅惜年点头表示赞同。
秦玉龙大口吃着西瓜:“这西瓜吃着才爽,我黎从没吃过这么大这么甜的西瓜,林公究竟是怎么种出来的?”
赫连奚也好奇。栖凤是出了名的盛产瓜果,这西瓜个头之大,水分之足,颜『色』之红,味道之甜,别说黎,他栖凤也没尝过。
林蝉枝腼腆笑道:“你们喜欢就好,我想着夏天快到了,前几月播种时就顺便种了点西瓜,如今正好解暑。”
柳雁声迅速发现商机:“绿豆汤和西瓜拿出去卖,这天气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沈鹤洲扶额:“你是钻钱眼里了。”
陆雪朝:“花颜,加入花满楼菜谱。”
沈鹤洲:“……”
王以明眉飞『色』舞:“我算了,抛开成本和工钱,花满楼这个月净赚两万两银!要再加绿豆汤,餐后再提供西瓜……嘶,好多钱。”
谢重锦慢条斯理地吃完西瓜,开口道:“按照惯例,每年六月都会去江南避暑。”
这话一出,众一愣,接着都激动起来。
柳雁声眼睛一亮:“我们以去度假了吗?”
傅惜年松了口气:“终于以休息了吗?”
花颜兴奋不已:“好耶!我早就想去江南的风景了!”
“别高兴早。”谢重锦泼了盆冷水,“就朕与皇后去,诸位就留玉京,继续好好干活。”
众:“……”
岂有此理!怎么会有这么压榨下属的皇帝!
陆雪朝侧目他一眼。
谢重锦不着痕迹地握住陆雪朝的手。
他知道被『操』控的时候,每年南下,他总会带多,把清疏留宫中。
所以这次,只带他。
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自由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