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端着酒杯,久久没有去碰杯。
甚至慢慢还放下了。
程程看着他的动作,眼中渐渐有了些失望。
他这是……不愿意带她走?
是嫌这人身只是累赘呢,还是根本就对她无意?
秦弈没有去碰杯,没有“共饮”,慢慢把酒杯送到唇边,自己啜了一口,继而放了下来,很平静地道:“我不同意。”
程程的神色彻底失望下去,那温婉的眼神慢慢的有了点冷意。
她原本很庆幸自己有如此双身,似乎有了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但他不同意……他无意,那一切都是空谈。
正待她想说什么,秦弈提前开口:“你的双身,不是两个人,不是妹妹跟我走,而姐姐做妖王……这是两回事。”
程程怔了怔,却听秦弈慢慢续道:“那个妖王也是你,她若是会随便招赘个什么妖怪,那算什么?我算和谁连襟了呢,还是和谁异路同途?”
程程居然无意识地挠了挠头,咀嚼了两遍最后那个词,才猛然醒悟那是什么意思。大眼睛瞪大了起来,仿佛不认识一样打量秦弈。
“怎么,真以为我是个君子,不会污的吗?”秦弈面无表情:“我不但很污,还很自私。”
流苏点了个赞。它坐在棒子里吃瓜看戏有一阵了,这出戏很好玩啊。
程程的神色越来越古怪。直到这时候她都说不出半句话来,仿佛真的被施术变成了哑女。
秦弈叹了口气:“其实我倒想让你想清楚……无论是曾经的哑女,还是如今的你,好像都是因为被我救了之后动了念。我不知道你了解我多少,也不知道这种感情是否牢靠,会不会又是遇到什么情况就可以舍弃……”
程程又想开口,秦弈再度摆手把她的话压了回去:“别误会,我不是记仇,而是真的在考虑你吃药之前说的那句:当你不再虚弱的时候,行事是否相同。我建议你想清楚,也给我时间想清楚,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只贪你美色……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得到答案,这时候得出的答案未必是正确的。”
程程终于笑了起来,总算蹦出来两个字:“迂腐。”
“难道你真的希望我借妖狐血?”
“或许那对你对我,都算好事。当初我曾坑过你,被你玩弄丢弃,或许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不这么觉得。”
“其实你要的报应更狠吧,你要的是我的心?”
“……”
两人终于都住了口,程程的笑意越发扩散,秦弈还是没有表情,其实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程程最后这一句。
可能……确实有点这种念头?
秦弈不确定。
过了好一阵子,程程才笑道:“你言下之意,没有马上就走?”
不去追问了,秦弈竟觉得有点冷汗隐隐。他吁了口气,顺着转开话题:“是,我欲在妖城修行一段时日,还望大王关照。”
“是哪个伪君子说,不希望这个程程和妖王挂上关系?”
“咳咳,只是走个后门,又不是什么妖族内事……”
程程媚声道:“原来你喜欢后门?不是不可以的哦……”
“……”秦弈擦汗。污还是你狐狸精污,我们不说了行不行。
“行吧。既然你没有马上就走,那我们日子还长。”程程举杯,柔声道:“来,干杯,此杯无含义。”
秦弈碰了杯,杯酒下肚,两人那种尴尬氛围终于缓解下去。
秦弈再度扯开话题,笑道:“或许你不知道,我在妖城之中最舒服的时候,就是当初与你坐在这里那短短时间,一时忘却我赴妖城的目标难成的心急火燎,一时忘却在妖城中遭受的压抑与白眼,让烦躁的心灵平静下来,如沐春风,如在江南。”
程程微微一笑:“现在也可以。”
她顿了顿,又道:“比那时候更可以,因为你已过荆棘,已涉大川。”
“你是有识见的大能。”秦弈道:“接下来我的修行,不知你有建议么?”
程程奇道:“听你这意思,妖城地脉,对你修行有利?这有些稀罕,人类修行与妖修所需并不一样……”
“是,我的仙武合丹有点特别,之前在夜翎的地脉里试了一回,似是有点作用。”
“那你就去主地脉,如果确实真有用,那说不定鲲鹏三大圣地你也可以去走走。”程程很无所谓地道:“撇开一切来说,你也是我救命恩人,这点要求尽可随意,没什么可顾忌。”
秦弈抱拳:“那就谢过。”
程程大眼睛水盈盈地看着他:“你要如沐春风,那就给你春风。”
秦弈有些扛不住她的眼神,和那天然的媚语声线,实在太酥人。他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咕哝道:“那你呢?你又要去闯什么螣蛇残魂所在?”
程程摇了摇头:“那残魂其实力量并不太强。只是那种失传了的远古天赋与秘术,性质特殊,难以破解,导致了我的误判。我需要再查阅典籍,寻求解法之后再去。”
秦弈犹豫片刻:“若是如此……到时候喊上我,说不定能帮上忙。我也很想见见那些远古之物。”
程程眼睛微微发亮,笑道:“当然可以。”
“另外……”秦弈又犹豫了一下,摸出一粒和合丹:“你也是丹道行家,看下这个。”
程程掂起和合丹,轻轻嗅了一下,眼里立刻就有了媚意:“怎么……妖狐血不够用,你喜欢的是这种丹药助兴?”
“不是。”秦弈大汗:“你能关注重点么?”
“重点无非就是有异种属性融合的功用,你觉得能对我双身合一有作用?”
“是,但我怕你融合了就少了个人……”
“不会。真正的问题是……”程程忽然顿住了,嘻嘻一笑:“不告诉你。”
秦弈正喝了杯酒,闻言直接呛得咳了出来。程程便起身过去,伸着纤手拍他的背,笑得眉眼弯弯,那问题是什么还是不肯说。
“你太过分了吧,我好心好意给你丹药,你吊我胃口?”
“那……”程程眼珠子转了转:“我给你摸一下作为补偿?”
秦弈悲愤莫名:“这是耍赖皮!”
“不是赖皮。”程程慢慢地挨进他怀里,靠在他的胸膛:“你生死之间,为我取药救命,却居然还记得我提过的人身修行障碍……我真的高兴。秦弈,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我将来遇事会怎么想,至少此时此刻,我只想在你怀里。”
秦弈也没有故作君子地推开她,只是安静拥在怀里。
此情此景当然很能满足男人的虚荣心和征服欲,秦弈不想骗自己。
那么……或许程程说的报应,确实是有几分真意?不是报应,而是征服,曾经你把我做棋子,如今靠在我怀里。
但秦弈始终清醒地明白,这种因帮助而生的感动是一时的,如果这就能达成征服,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舔而不得的舔狗了。
今天可能因为感动把自己给你,明天可能因为感动淡去而“你是个好人”。
更何况一位妖王,有最理智的取舍。她感动到了最深时,也只是人身随你走,提都不会提妖身本体如何,最多陪你睡一觉,那便两讫。
这不是征服。
真正的征服,是让她离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