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莫名香气

温宁安立在玄关门后,面壁发呆,伊布不明所以,一屁股挨坐她脚边,学主人模样端详大门。

温宁安能感觉到秦昭序的气息,他还在等。

“已经睡了。”她回答。

门板薄,秦昭序的轻笑声准确无误传入她耳朵。笑她欲盖弥彰,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意味,揭穿道:“客厅灯一直亮着。”

温宁安:……

那你故意问什么?!

水泥灰楼道和秦昭序的穿着格格不入,他却一派自在,视线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郁闷纠结的温宁安,“手腕还疼吗?”

咔嚓,门锁打开。

“不疼。”温宁安手心落在门把,随时准备关门,“还有其他事吗?”

“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明天自己去。”

“温宁安,这件事不能拖。”

伊布仰头,看看温宁安,又看看秦昭序,正打算帮主人撵走不速之客,忽然耳朵竖起。它敏锐地听见一阵由远而近、如野兽怒吼般咆哮的马达低音炮。

熟悉的声响,不久前才送温宁安回家。

长喜街道内部,鲜少出现诸如奔驰宝马的高档车,更别提动辄千万的超跑。

温宁安生出不妙的念头,拨开秦昭序,从楼道窗户往下望,不出所料,果然是去而复返的陈宥开。宝蓝跑车熄火,陈宥开推门而出,拎一只外卖袋。

他上楼了!

老小区没有消防通道,温宁安又住顶楼,一上一下,很容易撞见。

秦昭序活了二十八年,从没如此狼狈过,被一个小姑娘拽手臂往卧室藏,好像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

“你在卧室里,不准出声。”温宁安警告。

秦昭序气笑,“我把你弄伤,来看你天经地义,有必要躲吗?”

“你是陈宥开的准姐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温宁安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准姐夫”三个字阴阳怪气。

秦昭序无可辩解,微扬下巴,算是接受了这种躲藏行为。

卧室只有一盏墙壁夜灯,加上天窗透进来的稀疏月光,秦昭序勉强辨认屋内陈设。极具女性风格的私密空间,让他有种闯入温宁安领地的错觉。

桃木长条书桌,不锈钢书立固定一排英文书籍,秦昭序微微俯身,扫了眼书脊名字,都是关于戏剧史和戏剧表演的专业书。

卧室空间狭小,书桌与床不过一米间距。

床周围铺纯羊毛浅色地毯,床柜摆放香薰、相框,还有一列微缩景观模型。床被整齐平整,主人显然还没就寝,被子掀折一角,像是高级酒店的开夜床服务。

斜坡天窗正对床位,暗淡光线落在被单枕套,价格昂贵的埃及长绒棉,明明是棉质布料,却反射绸缎般的哑光。

秦昭序打量着,看到斜对角衣帽架。白色浴袍隔壁,挂了一条面料高档的黑色丝制睡裙,细吊带,没有复杂的蕾丝纹或荷叶边。

秦昭序无声勾嘴角,她睡觉到底要换多少衣服。

陈宥开给温宁安打包蟹斋的粥和小食。温宁安不饿,也没吃夜宵的习惯,但还是接下,“谢谢。”

“宁安,我后天的航班回伦敦。”陈宥开摆明有下文。

温宁安却在走神。她忽然想起,秦昭序肯定也开车来的,会不会被陈宥开看到?光想象这个场景,就已经解释不清。

是以慢半拍才抬眸回复:“好,祝你一路顺风。”

陈宥开印象中的温宁安,总是清雅端庄不易亲近,而刚才那刹间不在线的懵懂表情,突然戳中他某个敏感点。

自商场重逢,他就对温宁安蠢蠢欲动,以前是觉得追不上,不愿浪费时间,而今看来,可以试一试。

追女孩,陈宥开有一套心得。首先得进退有礼,不让她有任何压力。

他低头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稍等,我送你。”

温宁安取下墙壁挂的钥匙,套大衣,作势也要下楼。陈宥开惊讶又惊喜,“不用,外面很冷。”温宁安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没事,你不是要回伦敦么,很长一段时间不见面,就当提前送你了。”

陈宥开想,长时间不见是不可能的,我要来追你了。

女生都喜欢惊喜。什么是惊喜?和她聊天时,突然跨越千里出现在她面前,这就是最大惊喜。

并肩下楼,各怀心事。温宁安悬着一颗心,走出楼道,幸好只有宝蓝色跑车大咧咧地横在原地。

她不动声色环视一圈,搜索路虎身影,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停在隔壁楼道前的侧方车位。路灯暗淡,估计陈宥开来时没注意到。

温宁安的心脏重新提起,头皮发麻,生怕陈宥开认出来。

“陈宥开。”

“嗯,怎么?”

温宁安绕个方位,站他前方,陈宥开视线跟着挪位,与路虎车彻底背向。

“回家开车慢一点,注意安全。”

陈宥开拉开车门,坐入驾驶位,“好,你也早点休息”

温宁安松一口气,笑着点头。

温宁安上楼途中,不断反思,为什么自己那么心虚?说到底,她默认了秦昭序和陈宥薇的关系。

秦昭序是对的,他们的相处模式,就该恢复到从前。

开门进屋,脱掉外套挂衣帽架,转过身,伊布坐在沙发。伊布表情复杂,眼见从小陪伴长大的主人,今晚和两个男人周旋。它满脸谴责地望温宁安,又舍不得批评。

温宁安心思不在狗身上,径直走去卧室,拧动门把,“陈宥开已经走了,你也可以……”

话音未落,肩膀被一股力道带入卧室,来不及惊呼,房门就被秦昭序合上。

砰得一声,落在温宁安心头。

伊布没料到这茬,从沙发跳晚一步,被挡门外,急得疯狂刨门。

嘎吱嘎吱的声响,挠得温宁安浑身紧张,她放高音量:“秦昭序!”

秦昭序并没做什么,甚至后退半步,问:“竟然亲自送下楼,所以,你们真的在约会?”

“不用你管。”

“你都说了,我是他准姐夫,为什么不能管?”

温宁安被他身体挡着出不了门,瞪一眼,道:“没在约会。”

屋外的伊布听到温宁安声音,放下心来,不再死命挠门。屋内万籁俱寂,秦昭序在壁灯柔光下描摹她的轮廓五官。

空调温度高,温宁安的居家服不算厚实,长袖长裤,保守的翻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唯独没系上衣第一颗扣,露出一小片莹白肌肤。

再往下,大约因她情绪激烈波动,于是睡衣包裹下的胸脯线条,也跟着明显起伏。

秦昭序及时收回眼神。

温宁安抬起手臂,调高夜灯亮度,秦昭序蓦地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无法具体形容香味的特征,就仿佛在晨雾弥漫的花园,见到一株即将绽放的山茶花,幽幽清香,引人采撷。

温宁安拧眉抬眸,“秦昭序,快开门呀,伊布要着急了。”

秦昭序收起旖念,“手腕受伤可大可小,去拍个片子,看是否伤到骨头。”

温宁安抿唇找借口,“医院下班了。”

秦昭序似是觉得好笑,这点小事,“我可以安排。”

“真的不用。”温宁安见他语气认真,便也好好说话,“我明天自己去医院检查,我还要拉琴和工作,不会让手有问题的。”

秦昭序不再勉强,“加回我微信吧,有事联系,我来负责。”

混蛋男人,现在想起来加微信。

“不加。”

温宁安当了二十年大小姐,落魄才一年,骨子里的脾气没有改变。她但凡不开心,无论对谁,都有种不令人讨厌的、理直气壮的任性。

下巴微抬,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挑衅和对呛。尽管她本人并没发现这件事。

秦昭序被拒绝也不恼,“不加就算了,有事打我电话。”

说着,从大衣内袋的名片夹,取出一张印私人号码的名片,眼睛直勾勾盯温宁安,同时将纸片塞入温宁安睡衣口袋。

“我现在开门,你的狗会咬我吗?”秦昭序塞好名片,直起身体。

“会,伊布咬合力两百磅,你提前打120。”温宁安威胁。

秦昭序笑笑,打开卧室门,萨摩耶果然跳起来要攻击他。

温宁安怕它真伤人,连忙制止,“伊布,停。”

萨摩耶悻悻收爪,绕温宁安来回走两圈,确保她毫发无损。

又是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夜晚。

秦昭序走到楼下,萦绕鼻腔的幽香逐渐淡化,他必须尽快点一支烟,好让自己彻底忘掉会上瘾的香味。

温宁安没听见汽车发动声,偷偷望楼下。黑色路虎车窗大开,驾驶室探出的手骨干修长,指间夹一根点燃的烟。

秦昭序抽完,不留恋地挂档驶离。

温宁安收回眼神。取出胸口衣袋的名片,捏成一团,想扔进垃圾桶。纸团在手心反复几个来回,最终被重新铺平放开,插入钱包最里层。

伊布受到大冲击,对主人刮目相看。晚上不愿睡客厅,非挤入温宁安卧室。它趴在羊毛地毯上,半分钟不到开始打轻鼾。

温宁安睡觉需要绝对静默,以前嫌伊布吵,她要戴耳塞睡觉。

今天心事重重,耳朵自觉屏蔽伊布的呼噜,满心满脑都是秦昭序夹烟夹名片的手指。

那条吊带裙果然是睡觉专用,温宁安丝滑细腻地缩入被窝,克制身体涌出的燥意与热度,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睡得热了,扯下被子。

年轻女孩肩带下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细致曼妙。而这个场景,同样出现在秦昭序的幻想里。

市郊别墅,二层卧室灯未灭。

秦昭序在浴室,一手撑墙面,一手下探,脑子里全是温宁安的脸。他觉得自己的思想行为实在龌龊低级。

但控制不住。

汗湿的掌心,手背青筋绷紧,秦昭序压抑不住地喘息。

真的好想拥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