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转机

“太医,沉鱼的身子如何?”薄太后问道。

太医赶忙躬身,道:“禀娘娘,二娘子只是没歇息好,再加上有些肝气郁结,这才会觉得身子乏,提不起精神。待会微臣留下些丸药,二娘子按时吃着便是了,约么十天半个月便能好了。”

薄太后听着,方安下心来,道:“如此,便有劳了。”

太医道声“不敢”。

沉鱼看向傅恒之,道:“烦请太医瞧瞧他的手掌,可还肿么?”

薄太后也道:“还是沉鱼细心,还请太医瞧瞧罢。”

傅恒之赶忙将掌心合拢,浑不在意道:“不必瞧了,小事而已。”

“诺。”太医闻言,便退了出去,自去吩咐鸢尾丸药的吃法和药量了。

傅恒之虽这样说着,唇角却不觉微微勾起,悄悄的瞥着沉鱼的神色,只见她低着头,眉头微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薄太后轻咳嗽了一声,道:“哀家今日早起听你父皇说,你舅父打了胜仗,准备班师回朝了。”

“是。”傅恒之的目光从沉鱼脸上移开,抬眸看向薄太后,道:“军马脚程快,想来不日便可抵京了。”

“也好,下个月二十是你母后的生辰,你舅父若赶得及回来,也好进宫来好好热闹热闹。”

听到“下个月二十”这几个字,沉鱼猛地一惊,仓皇抬起头来,怔怔的看向傅恒之。

傅恒之没注意到沉鱼的反应,只是垂眸道:“母后素来勤谨节俭,只怕不肯因着自己的生辰耗费财帛。”

薄太后点头道:“你母后是个懂事的。哀家记得,今年是她四十岁生辰了,再加上你舅父的确护国有功,今次便由哀家做主,好好庆贺一番罢。”

傅恒之听着,面露喜色,道:“多谢祖母。”

薄太后笑笑,道:“这有什么?富不忘贫,逸不忘忧,你母后的福气在后头呢。”

正说着,便见鸢尾端了药来,放在沉鱼手边,道:“二娘子,这药丸奴婢已照着太医的吩咐用温水化开了,您快吃了吧。”

沉鱼没说话,只呆呆的端起那药碗来,还未送到嘴边,便猛地将药碗放了下去,起身道:“外祖母,我身子不适,先回寝殿去了。”

她说着,便自顾自的行了礼,急急走了出去。

“姜沉鱼,你药还没吃呢!”傅恒之唤道。

可沉鱼却像浑然没听见似的,脚下不停的离开了。

傅恒之一急,正要站起身去追她,却被薄太后拦了下来。

她看向鸢尾,道:“把这药端去,就说哀家说的,她乖乖吃了药,哀家就吩咐厨房给她做酥酪吃。”

鸢尾笑着行礼道:“奴婢明白。”

见鸢尾离开了,薄太后才看向傅恒之,道:“沉鱼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她既有心事,便得让她自己想通了才行。”

傅恒之没说话,只紧抿着唇,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望着沉鱼离去的方向。

薄太后摇了摇头,道:“恒之,你实话告诉祖母,你喜欢沉鱼,是不是?”

“祖母误会了!”

傅恒之说着,忙解释道:“我只是看她笨,便多照拂着她些罢了。”

薄太后会心一笑,道:“哀家明白了。哀家乏了,你先回去罢。”

傅恒之站起身来,道:“孙儿告退。”

薄太后望着他的背影,不觉叹了口气,道:“这孩子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半点藏不住。”

合欢笑着走上前来,一边添着茶,一边道:“太子殿下是磊落之人,奴婢倒觉得这样很好。再者说,凭太后的本事,什么人的心思看不穿呢?”

薄太后笑笑,道:“你啊,惯会哄哀家。”

她说着,指了指沉鱼寝殿的方向,道:“只可惜那孩子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否则,有他照顾沉鱼,哀家也就能放心了。”

合欢听着,低声在薄太后耳边说了今日的事。

“当真?”

合欢点点头,道:“奴婢虽蠢笨,这些事还是能知道的。”

薄太后道:“她自己能想通最好。”

“是呢。”合欢附和道。

沉鱼一回到寝殿里,便趴到了床上,只幽幽的望着床上的幔帐,一动也不动。

直到现在,她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活了,上天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呢?她能做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呢?

如果傅言之做了皇帝,如果她不嫁给他,他就不会对姜家下手吗?

“傅恒之……”

沉鱼猛地坐直了身子。

难道改变一切的关键,就在于傅恒之吗……

可是上一世,傅恒之就死在了明年的正月里,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

这么短的时间,她能改变什么呢?

她记得,就是皇后生辰那日,大将军卫伉被指认谋反,证据确凿。

之后,便是卫家满门抄斩。

再之后,卫皇后自缢而死,傅恒之被陛下鸩杀。

那时她一颗心思都在傅言之身上,对于此事知道并不多。

傅恒之死时,她正陪着太后在京城外的皇城寺中清修,等她回来,他已落葬了。她虽悲痛,却也无能为力。

而一切的不幸,都是从卫皇后生辰那日开始的……

沉鱼正想着,却见鸢尾已走了进来。

鸢尾见沉鱼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便低声问侍奉的宫女桔梗,道:“二娘子这是怎么了?”

桔梗摇摇头,低声道:“一回来就这样了。陈嬷嬷急得厉害,亲自去请二殿下了。”

“请二殿下做什么?”

“二娘子素来最听二殿下的话……”

“这下糟了!”鸢尾说着,将手中的药碗塞在桔梗手中,道:“你服侍二娘子吃了药,我出去追陈嬷嬷去。”

言罢,她便急急跑了出去。

鸢尾还未出宫门,便迎面撞上了陈嬷嬷和傅言之。

陈嬷嬷见她冒冒失失的盯着傅言之看,忙道:“我正要出去,正遇上二殿下过来,可不是巧了。”

“嬷嬷,二娘子……”鸢尾自觉与陈嬷嬷解释不清楚,便只对傅言之道:“二殿下,二娘子今日身子不适,您还是请回罢。”

傅言之的眼中划过一抹诧异,薄唇微微抿着,道:“我正是来探望她的。”

他这话说得客套,脸上却没有丝毫关切之色。

“可二娘子……”鸢尾不肯相让,却不知该说什么,只用身子挡在他面前。

“怎么?你们二娘子不想见我?”

傅言之冷笑一声,道:“她哪次不是这样说?不过是小女娘家的伎俩罢了。”

他脸上流露出的不屑和笃定激怒了鸢尾,可鸢尾到底是下人,总不好与皇子顶撞,便只得道:“奴婢侍奉二娘子多年,二娘子是否真心,奴婢分得清楚。二殿下还是请回罢。”

傅言之面色微凝,道:“你可要让你家二娘子想清楚,我今日走了,便再不会来。”

“那便好走不送。”

沉鱼不知何时从寝殿中走了出来,她只着了一件常服,连发髻都有些松散,全然不似她往日里见到傅言之时精致打扮的模样。

傅言之有些疑惑的望着她,他拿捏不准,这是她欲拒还迎的心机还是她转了性子。

沉鱼没看他,只看向鸢尾和宫中众人,道:“今后谁都不许放他进来。”

众人微愣,只鸢尾重重的应了,道:“诺。”

傅言之面上有些挂不住,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再顾不得王美人的嘱咐,立即转身离开了。

陈嬷嬷怔在原地,道:“二娘子,这……”

沉鱼扑在陈嬷嬷怀里,道:“嬷嬷,我再也不会被人牵动情绪,再也不会任人利用拿捏了。”

言罢,她望着傅言之离去的方向,道:“关门!”

“诺!”宫人们应着,很快将大门关上了。

“砰!”

傅言之听着身后的宫门被重重关上,脚下不觉一顿。

他回过头去,心中闪过一瞬的不安,他只觉沉鱼与从前不一样了,可到底变化在哪里,他竟有些参不透。

不过,她不再纠缠他,到底也算一件好事。

傅言之没再多想,便抬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