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胜已死。
可是，这天下还有千千万万个如叶天胜这样的仙人，他们自私自利，对陌生人冷酷无情，对凡人就自更不必说。
叶天胜虽然是极境老祖，但是死于气数已尽的话，就会为天所厌。
没有天道庇护，他的肉身就像凡俗百姓一样脆弱。死亡后，袖里乾坤中的宝物更是散落一地。
陆宽不是一个迂腐之人，他仔细地将叶天胜的宝物搜刮一空后，手心一发简单的火球术，就将泥泞中的老者尸体焚烧成灰。
灰烬顺着雨滴流淌开来，混入泥土中，缓缓沉入土地下。
从某种意义上讲，叶天胜也完成了他宿命的循环。
陆宽获得叶天胜的全部遗物，手中的财富达到一个惊人的程度。
但是他的心情却并不愉快。
失去了孟子舆这样的凡人支柱，这样的大儒圣人，就算胜利了，又如何能痛快？
更重要的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惊涛骇浪？
数万年下来，东州大地上的巅峰势力只有五家，哪怕算上所有可能的隐世宗门和闭关老祖，极境老祖加起来也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个，甚至有人觉得可能连十个都没有。
叶天胜身与道合，踏入极境，得天宠爱。
他引起的如此惊天动地的异象，都不用天机士出手，东州的大半元婴尊者都会心有所动。
只要略微掐指一算，这些尊者心中就能浮现出新晋极境老祖的简单资料，知道他叶天胜的大名。
对东州仙人而言，叶天胜踏入极境，可能是东州这几千年来最重要的大事了。
每一个极境老祖的出现，都将强烈而深远地影响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引起无数仙宗神门的明争暗斗。
可是，这次发生了意外。
还没等天下仙人反应过来，东州最巅峰战力之一，堂堂极境强者，就这样干净利落地被斩杀于邹城，命陨于肮脏污浊的凡俗世界。
这要是让那些俯瞰东州大地，赏天外云卷云舒的诸天仙神们知道了。
他们会何等地惊怒交加？
更别提之后，圣人陨落，天地同悲了。
孟子舆一介凡人，他的死居然能引发天地异象。
这其中的含义，光是想想，就能让这些仙人头皮发麻，脊背冰凉。
可以预见，在不远的将来，会有大量仙人奔赴邹城，进行调查。
连极境强者都能杀死的力量，没有仙人会不好奇，没有仙人会不动心。
陆宽在雨中眺视远方，心中暗叹道。
原来还担心大秦国会首当其冲，因为和伊藤家决裂而站到风口浪尖；没想到，如今反倒是邹国即将成为风暴中心。
血雨中，邹王也渐渐恢复过来了。
他看着满目疮痍的国都，流离失所的百姓，舍生取义的孟子舆，浑浊的眼泪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滴了出来，越滴越快，最后化成涓涓细流。
深深地看了一眼悲痛的邹王，陆宽正要开口。
谁知邹王竟然抢在他之前，一把直接拜倒在地，哀声恳求道。
“还请国师教我，还请国师救我！”
尽管邹天亦这句话说得有些没头脑，但是陆宽迅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天下君王又有哪个会是蠢货呢？陆宽深深叹了口气。
我能想到的，邹王当然也都想到了。
邹王不过一个只能调动区区数十里紫气的小国君王，为了替换下孟子舆，如今更是连这十里紫气都没了。
他又如何应对接下来诸天神佛的盘查审问？
邹国弹丸之地，高高在上的大修士们到访几次，还能安然无恙？
孟子舆与叶天胜的惊世一战，必将吸引整个东州天下的目光，凡人世界的一些秘密，怕是要藏不住了。
这冥冥之中，果然应了齐王的话，运势加身，不得不反啊。
这冥冥之中，果然应了秦王的话，受命于天，不得不反啊。
邹国，麻烦大了；凡俗世界，麻烦大了。
尽管局势已经看清，可是看清局势不代表就有办法破局。
因为，我自己也不过只是个金丹巅峰啊！
陆宽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没有力量，就是这么卑微。
他转过头去不敢与邹王对视，幽幽说道。
“本座，无法调用气数，也无法使用气运。”
功德倒是可以使用，但是现在从天帝国的功德远不如气运多，功德都用于凝聚气数了。
听到陆宽的解释，邹王沉默了。
是啊，如果陆国师能使用气数，作为帝国的执掌者，第一缕气数的凝聚者，那将能发挥出多么巨大的能量，哪里还容得叶天胜放肆？
片刻之后，他艰难抬头，沙哑地问道，“陆国师，气运很特殊，非一国君王不可调用；但是气数不同，只要于帝国有功，人人皆可使用。”
“陆国师您无法调用气数，您可明白原因？”
陆宽郁闷地摇了摇头。
是啊，不提孟子舆这样的天地圣人，就是大秦帝国的一等士兵都可以有限调用一点点紫气，附着在箭矢之上，增大武器威力。
可偏偏只有自己无法使用。
邹王眼皮耷下，沙哑着继续说道，“气数，历来只存在于君王们的猜测中，说来惭愧，我们还是托陆国师您的福，才能拥有帝国气数。”
“陆国师，所有对气数的研究，都是从凡人出发展开的，因此本王有个不成熟的猜测。”
“也许，正是因为您是仙人，所以才无法使用气数。气数，脱胎于凡俗世界的国度，或许只有凡人之躯，才能使用！”
邹王这个角度让陆宽悚然一惊。
按照邹王的猜测，想修气数法，就必须散去全身修为，蜕仙化凡？
陆宽陷入了沉思。
是啊，功德法是脱胎于西域仙人们的炼宝术，因此乔达基于此，结合凡人特点创立的《修金身》，既可以被凡人掌握，也可以被仙人运用。
而气运法和气数法，都是东州大地上历届君王在私下偷偷钻研，是由凡人创立的。
这些凡人君王在推演时，不会，也没办法去思考这类功法仙人能不能用。
针对气运法，齐广武就提到过，非凡人之身，不可学；而秦昌诚只提到必须是一国君王，并未强调凡人之身。
他们有谁撒谎了吗？
不，可能他们都对。
并不是说仙人就一定不能用气运法和气数法，只是现在被各国君王创造出来的法门，只适合凡人。
仙人能用的气运法和气数法，或许存在，也或许根本不存在。
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陆宽自废修为，变成凡人，凭借他对帝国这么大的功劳，或多或少肯定是能感受到气数存在的。
陆宽悟性无双，要是他接触到气运和气数，就算凡间君王这些法门不合适，他自己创立出一门新的，也不会有多困难。
而孟子舆更是用生命证明了，圣人或者准圣出手，的确可以力压极境老祖。
通过化凡来获得超凡力量，似乎真的可行？
但是陆宽还是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妥，一时陷入了犹豫。
邹王见状，眼角微不可见地一抬，又轻轻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