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婆婆终于讲完了这一段前尘往事,长长地叹了口气。
黎清玥揉了揉眉心。
这感觉怎么说呢……
没想到她血缘上的父母的故事,还挺凄美的。
但毕竟她是穿越过来的,这段往事在她听来,虽然唏嘘,但很难有什么实感。
所以她能比较客观理智地分析这件事。
那男人回来过一次,替灵曦郡主收拾了给她下药的人。
他原本很可能不只为了替她报仇。
然而那个时候,灵曦郡主已经即将大婚。
于是,男人留了一张字条,再也没回头。
先帝把郡主有孕的事严严实实地压住了,那男人怕是到最后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的存在。
行吧。
在黎清玥沉默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转头看向萧煌,朝他淡然一笑:
“别担心,我没事。”
萧煌低低地“嗯”了一声,却仍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黎清玥也没把手抽出来,她又转向苗婆婆问道:
“那手谕上的内容,是先帝的主意?”
苗婆婆神色突然有些一言难尽,她摇摇头说:
“先帝确实担心黎贺不守信用,留了手谕,但内容只有后半部分。”
黎清玥明白了。
倒也不意外。
后半部分,便是黎贺答应娶灵曦郡主,并保守秘密,以此换取国公之位的部分。
而前面说的什么感天而孕,神降之子,先帝根本没写过。
她默默转头,看了一眼大反派。
萧煌微微勾了勾唇,并没说什么,黎清玥心里却清清楚楚。
原来的手谕,只能证明黎贺言而无信,却解释不了灵曦郡主怀的孩子是哪来的。
所以大反派干脆伪造了一封手谕。
也真是有本事,那手谕竟以假乱真到皇上都看不出来。
说起来,这种事情本是无解,只要她不是黎贺亲生的事一公开,通常来说,这污名是怎么也洗不掉的。
所以今天她本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求狠狠收拾黎贺等人,其他的,不强求。
最后,却被一个“感天而孕”就完美解决了。
之前听了父母的故事,她的心情仍没什么起伏。
可此刻,身边这男人却令她难以平静。
她沉默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总算压下心里的情绪。
然后才轻声问苗婆婆:
“您如今过得怎么样?今后如何打算的?”
这是母亲的奶娘,本想着如果她若没有个好去处,便帮她置个宅子安度晚年。
然而苗婆婆却说:
“老奴年纪大了,想趁着还能走得动,回北苍老家,在那边安度余生。”
黎清玥愣了一下:
“您是北苍人?”
苗婆婆沉默片刻,才点头说道:
“其实主子一家原本也是北苍人。”
黎清玥顿了片刻:
“母亲也是北苍人?那她怎么会成了梁国的郡主?”
这个着实惊到她了。
苗婆婆说道:
“当年老爷和夫人带着襁褓中的女儿逃避追杀,才来了梁国,途中巧遇微服的先帝同行。”
“后来先帝遇刺,老爷出手相救,跟先帝成了莫逆之交,先帝便认了老爷的女儿做义女,老爷和夫人去世后,先帝就直接把她接到宫里,还封了郡主。”
黎清玥又揉了揉眉心。
行吧,反正她是女主,身世有多离奇都正常。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打算不再琢磨这事了,反正对她现在的生活没什么影响。
眼看着夜已深,便先让苗婆婆回去了。
这场谈话的信息量有些大,黎清玥被萧煌拉着去洗漱时,脑子里还一直在想着事情。
萧煌见她一直若有所思,也不打扰,洗漱后默默地带着她回了卧房,帮她脱掉鞋袜、外衫,待她躺下后,他像平时一样先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自己再钻进被子里面躺在她身边。
然后侧身对着她,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安抚地蹭了蹭她的头发。
他张了张嘴,想说早点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
黎清玥忽然轻声开口: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黎若雪今天要这么做?”
萧煌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低声说:
“今日的事,我没料到。”
若他早知黎若雪竟会在这种场合用此事折辱玥儿,他早就下手处理了那女人!
黎清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可苗婆婆……难道不是你早就预备好的后手?”
不但找了人证,还连手谕都伪造好了,包括苗婆婆在皇上面前说的话,显然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萧煌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自从知道玥儿的生父不是黎贺,我便已着手准备了,找到苗婆婆这个人证是意外之喜,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让黎家的人威胁到玥儿半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说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黎清玥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她告诉他自己不是黎贺亲生的,是在去渠州治水之前的事!
他从那么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而且他显然随时都在防备黎府的人,哪怕不知道黎若雪会在此时发难,他却仍将苗婆婆带来了天穆山!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
皇上寿宴那天,萧煌借机讨了个赏赐!
那赏赐的内容,是她永为他的正妃,绝不可更改!
当时她完全没明白他的用意,可现在却再明白不过!
这分明就是他替她上的另一道保险!
就算没有苗婆婆、就算没有那手谕,只要有皇上这道旨意在,太后就绝对动不了她!
她呆呆地看着他,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煌眸华深邃,声音中带着几分疼惜:
“我已派人时刻盯着黎府的动静,却还是没能防住那女人,让你今日受了如此委屈,抱歉……”
黎清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支起半个身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不委屈。”
萧煌双眼微微睁大,静静地看着她,带着一丝探询。
黎清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
“我确实有些吃惊。”
“母亲和黎贺的婚姻是一场交易,还被中途毁约。”
“父亲是个身份不明的刺客,因为一场意外才有了我。”
“而我,至少是半个北苍人……”
她顿了片刻,把手拿开,轻声说道:
“这些,你会在意吗?”
萧煌紧紧地揽住她,声音有些急切:
“我为何要在意这些?玥儿难道不知,我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你。
他的话停在了一半,已被黎清玥明媚的笑颜晃了眼。
她低下头,缓缓凑近他,声音又轻又甜:
“所以,我为何要委屈?”
话音落下,温软的唇已牢牢覆在了他的唇上。
少女低低的声音从唇畔溢出:
“我在意的…也…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