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祁风的哭声伴随着机器的长鸣,愈发深重。
他抱着她的身体,誓死不松手。
“别碰我!谁都别碰我!”
“她没死!你们胡说!”
“珊珊,你醒醒,跟我说说话!说一句就好!”
病房里兵荒马乱。
眼科医生从外面走进来,试探地开口,“哪位是病人直系家属?”
连爸看了过去,“我是。”
“很抱歉打扰您,逝者已矣,望家属节哀,这是病人生前签订的眼角膜捐赠协议书,按照病人生前遗愿,我们要尽快……”
“滚!谁都不许碰她!”
连家父母还没笑话医生的话,就听韩祁风瞬间爆发。
所有的情绪在长达几个月的压抑后,彻底炸裂,他像是一只悲伤至极的猎豹,谁敢上前,就会将其撕咬至死!
“我能理解家属对于病人去世的心痛,但连小姐这番举动会给两位病人带来重见光明的希望,一位是从未看过世界的男孩,一位是火灾中失明的小女孩,还望家属遵从逝者遗愿。”
病房陷入诡异的沉默。
很快,连妈率先出声,“我同意捐献。”
“阿姨……不行……”韩祁风摇着头,死死护着身下的躯体。
“祁风,自小我对珊珊的关爱少之又少,如今能为她做的,就是尊重她的选择,如果珊珊也是想继续看看这世界,你还是不同意吗。”
家属里能同意亲人做器官捐献的,本就少之又少,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怎么来怎么去。
韩祁风跪在地上,强硬的态度慢慢瓦解,最后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
他眼睁睁看着医生将病床推出去,眼睁睁看着病床上的身影消失在眼底。
没了。
没了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再也见不到了。
不会像过去那般,依旧能抱着一丝庆幸,认为她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了。
某一刻,他骤然起身,朝着一群医生的背影而去。
不行……
不能让他们带走珊珊!
带走了就回不来了!
然而脚步刚刚迈出病房,就被两只手臂困在墙壁和身体之间。
“祁风。”宗砚俢拦着他,心有不忍,却又不得不这么做,“遵从她的遗愿,是你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韩祁风眼睁睁看着病床推进了电梯,电梯门关闭,消失。
他的心瞬间空了。
被人硬生生扯了出去,痛得连呼吸都是一种奢望。
他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韩家父母和兄长赶来时,看到小儿子这般模样,心疼的同时,也无能为力。
当初世界顶级的医生都请来了,可无果就是无果。
“祁风。”韩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坚强点。”
“妈……珊珊没了……她没了……”眼泪瞬间爬满他的脸庞。
韩母眼圈通红,让大儿子将他扶起,进了病房和连家爸妈交谈。
无非是节哀等一系列话语。
楚伊站在走廊上,托着腰,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掉落。
宗砚俢为她拭去眼泪,将人抱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
“宗砚俢。”
“我在。”
她只叫了他的名字,之后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之后的几天,连家忙着葬礼。
新的一年到来之际,市中心沸反盈天,可几家欢喜几家愁。
连家葬礼办得很简单,但不乏各界人士到场。
下葬那日,天气晴。
韩祁风站在一侧,静静看着墓碑上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庞,没有掉泪。
似乎从医院出来后,他就没哭过。
不是不难过,是已经麻木了。
葬礼结束后,他回了东山的别墅。
他一个人整理着房间,这里是两人一起生活的地方。
明明生活的时间很短,可他却觉得,到处都有珊珊的影子。
收拾卧室时,忽然摸到珊珊躺过的枕头里,有异样的声响。
他坐在床上,将枕头倒过来,从枕套里抹出一个黄色信封。
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一张纸拿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小圆环。
是一枚戒指,是他那日想送她,却被拒绝的戒指。
已经意识到这张纸上的内容,他好几个深呼吸后,慢慢打开。
尊敬的韩学长:
您好。
当年找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搭乘前往天堂的列车了。
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不会很久,也就几十年后吧,我们还会再见的。
到时候我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女人,你可就是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了,到时候追我的人可就一大把,你可能连路都走不稳,想想就开心。
跑题了跑题了。
我对过去没啥见解,但对你的未来,想提出一些可行性建议。
首先就是别总抽烟,少喝酒,身体最重要。
其次,多笑笑多晒晒太阳,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看我,你都忽略了这世上的景色有多美,不看够本岂不是白来世上这一趟了!
最后,好好生活,也不用太久,就五十年吧,五十年后再见面,如果你提前来找我,那我肯定不见,放心,我说做到!
那枚戒指我试了试,有点大,不适合我,所以,把它送给更适合它的姑娘吧。
没了。
落款:王册册。
韩祁风盯着纸张上面熟悉的字迹,心口泛滥的痛意再次将他吞没。
原本以为麻木到极致,不会痛了,也不会哭了。
可眼泪还是一颗接一颗地掉在信纸上。
将字迹晕染开来,化为模糊的一片。
-----
年初一。
楚伊的肚子有了动静,全家人如临大敌。
当夜,她在医院产女,六斤九两的小姑娘。
百天的时候,宗家宴请宾客。
往日好友悉数到场,唯独韩祁风没来。
自从连珊珊葬礼后,韩祁风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但依旧和几个好友保持联系。
韩家子嗣多,他这个小儿子自由自在惯了,便出去游走,也没人管。
终于在一个月前,韩祁风回家拜别父母,在连珊珊曾经居住过五年的青山寺里,正式成为一名全真派道士。
楚伊家里办百日宴的时候,韩祁风从远方邮寄过来一块护心玉,是他从师父那里求来的,保佑孩子一生平安。
楚伊看着那块护心玉,忍着心酸给孩子戴上。
宗砚俢见她眼泪又一次掉下来,叹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就像过去他不信神佛,可楚伊失踪这四年里,他跑遍了国内大小的寺庙道观,只求楚伊能重新回到他身边。
楚伊真的回到了身边后,他又带着她全国各地还愿。
放在过去,他根本不敢想这是他能做出的事,可他现在,真的做了,不仅做了,他还要做一辈子。
而韩祁风,也有他自己的选择。
青山寺。
念经声混着香火气在山野里飘荡弥漫。
韩祁风一身青色道袍,站在山巅。
他望着这片曾经被连珊珊无数次看过的景色,心中一片温热坦荡。
他一定会按她的建议,好好活下去。
戒了烟酒。
好好感受大千世界。
同时他也期待着。
期待着五十年后,和她的再次相遇。
-----
故事未完。
赵美琪给自己定了冲击五金的目标。
王洪再也不担心自己会失业了。
宋词结婚后又离婚了,带着孩子从江城回了京城,可前夫每天都死皮赖脸上门求收留,宋词头疼不已。
何欢当伴娘时拿到了恒宗的大额股份,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开启自由职业,当了一名旅行博主,每天和老公世界各地秀恩爱。
宗老爷子现在日常就是带完大娃带小娃,小孙女楚晚溪,嘴甜又美,简直人见人爱。
宗赫想着怎么样才能和程相宜复婚成功,但每次快成功时,都会前功尽弃,他找不到原因。
墨太太总是在程相宜心软时给她一刀子,然后这位傻白甜闺蜜就清醒了,心中无男人,只有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这就够她忙活的了。
墨家两兄弟,墨邵明娶了一位娇弱的小姑娘,把她宠得跟命根子一样,后来生了个女宝宝。
墨清明依旧是不婚主义,墨太太不太管他,只要儿子开心就好,但墨清明很喜欢小孩子,决定开一家帝都最好的幼儿园,正在装修中。
慕橙挺喜欢盛景淮的,可想到他曾经追求过嫂子,就算了,毕业后从事珠宝设计工作,后来嫁给了一位超级帅气的混血珠宝商人,又奶又狼的那种,生的宝宝是蓝眼睛的,超级漂亮。
时璟还在用另一张脸,满世界倒腾红酒,毕竟他头上的一亿美金悬赏令,还没摘下去,他有时觉得,自己随的礼金,有些亏,但想到给女儿当零花钱,也就算了。
盛景淮后来和暗恋他三年的小学妹在一起了,两人生了个儿子,他的儿子很黏楚晚星,从小就喜欢跟在楚晚星屁股后头跑,甚至会贿赂楚晚溪,让她帮忙给姐姐带好吃的,楚晚溪每次都坑他一笔。
楚晚星每天忙着照顾妹妹楚晚溪,自小就想着做生意,给自己和时璟攒养老钱,在她的想法里,爸爸妈妈太有钱了,而时璟爸爸孤家寡人一个,很可怜的小老头,宗砚俢每天都在吃时璟的醋,喝都喝不完。
楚伊将江城的公司和京城的传媒公司合并了,时常两个城市来回飞,忙得脚打后脑勺,可她享受这种忙碌。
宗砚俢经常回家见不到老婆,抱怨几次无果后,彻底将恒宗和伊生交给经理人打理,全心全意跟着老婆满世界跑。
楚伊觉得,这个男人太粘人了,又烦又爱。
甜蜜的日子还在继续。
可从今天起,不再记录他们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