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淮。”楚伊出声打断他。
盛景淮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几名白大褂医生。
宗砚修看到几人面孔时,眼瞳重重一缩。
这几人中,有三位他并不陌生。
不久前他那两份亲子鉴定,就是在这三人手里做的。
“宗砚修,既然你不信,那我们亲自监督,重做鉴定。”
楚伊笑盈盈地看着他,声音却像钢枪一般,扎进他内心最深处。
此刻的宗砚修,不能用狼狈来形容。
他更像一个被抽空了魂魄的人,愣怔站在那里。
脊骨像是被人一根根敲断了,抽走了最后支撑他的信念。
他挺拔的身躯踉跄着后退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楚伊。
许久的沉寂后,他惨淡一笑,“伊伊,是为了摆脱我,才故意这么做的,对吗?”
他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足够硬气的理由,他浑身颤栗,死死拥住她的肩,双目赤红,一字一顿地问。
“伊伊,你把我当成傻子吗,嗯?”
楚伊静默地看着男人几近崩溃的脸,忽然笑了。
手指轻轻抚摸他的面颊,嗓音清晰而明快,“宗砚修,两个孩子,有一点像你的地方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确实,两个孩子,楚晚星和楚伊的眉眼很像,而宗嘉澍,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
像是最锋利的钢针,也是最戳心的一把刀,捅进了男人的心脏。
“我不信!”宗砚修的手劲太大了。
楚伊觉得肩膀的骨头快要被他捏碎,可她没有反抗,任由他发泄着怒意。
而这时,盛景淮强硬出手,一把将楚伊拉到自己身后的位置。
他的出现,阻挡住了宗砚修的视线。
“宗总。”
“你算什么东西,滚!”宗砚修双眸凌厉无比,晦涩的眼底像是席卷着狂风暴雪,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凌迟。
“伊伊。”他错过盛景淮的肩头,去看那个躲在其他男人身后的女人。
“宗砚修,你大可以去找信得过的鉴定机构,我们重新做鉴定。”楚伊语气淡漠的说着。
仿佛这件事,和她毫不相干。
“好!我要亲眼盯着这场鉴定测试!”宗砚修双目充血,死死看着楚伊。
他不信。
被他宠爱呵护的两个孩子,不是他的?
他不信!
重新做亲子鉴定的事宜,立刻被安排好。
这场检测,宗砚修自己找了两家京城有名望的机构,亲自监督鉴定过程。
当楚星晚和宗嘉澍被抱来时,医护人员给两个小家伙抽了指尖血。
孩子的哭声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但楚伊却一脸平静地盯着婴儿指腹的鲜红。
她看起来太过于冷静,像是攥着万分把握般有底气。
这样的她,让本就慌乱无措的宗砚修,更加绝望。
鉴定过程总共二十四小时,宗砚修将自己关在实验室中,不吃不喝不睡,他守在医生旁边,眼神不离试验台。
他怕被人动手脚。
而楚伊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静静看着远处的吊灯。
肩头忽然一暖,她偏头看过去,盛景淮将他的外套披在了身上。
她刚要拿下来,便对上男人细微而强势的眼神。
楚伊这才察觉,走廊上,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两人身上。
她没动,任由掌心被他塞了一瓶热牛奶。
楚伊已经两天两夜未阖眼,未吃东西,她力气所剩无几,不知道自己还能面对这样的状况保持多久。
实验室的门被粗暴推开时,众人循声望去。
宗砚修仿佛脱了一层皮一般,面色枯黄,双眼充血。
他捏着手机径直朝楚伊走来,脚步沉重,双腿就像灌了铅。
他一把扯下她肩头那件西服外套,然后拽着楚伊往外走。
他走得很快,快到楚伊只能小跑才能跟上他。
清晨的实验室外,渺无人烟,唯有烟雨朦胧,覆盖着这座还未苏醒的城市。
宗砚修将人往副驾驶里塞,楚伊抓着车门不松手,“怎么,结果出来了,恼羞成怒?”
她语气凉薄而嘲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这个男人,“宗砚修,我们都得面对事实。”
“楚伊!”他念她的名字,似乎连带着标点符号都带着压盖怒意的无可奈何。
他不敢相信,也不想去回想那份鉴定报告的结果。
如果说楚伊亲口告诉他两个孩子不是他的,是当头棒喝。
那么被他亲眼盯着出结果的鉴定报告,是杀死他的最后一刀。
这一刀,捅得又深又狠!
雨幕渐渐密集,落在两人身上,冷得刺骨。
楚伊伸手抢过他的手机,将那份刚刚出来的鉴定结果晾在他眼前。
“宗砚修你看清楚!两个孩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那和谁有关系!”他大吼,一把摔飞了那部手机。
似乎那股酸涩的难过,再也压制不住,抓住楚伊的肩膀时,就像抓住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小心翼翼,“伊伊,我们不看报告……只要我们不提,孩子就是我的!好不好!”
楚伊不敢置信看着他,忽然笑了,“宗砚修,你想替人当这个便宜爹吗?”
宗砚修红着眼眶,他咬着牙,他不想点头。
可他真的舍不得,舍不得让眼前的女人离开。
孩子……
被他细心宠爱两个多月的孩子,不是他的!
天大的笑话!
可是笑话又怎样。
他还是不想放她走,就算杀了他,也不想放她走。
“你愿意当便宜爹,我不想给你亲儿子当后妈!”楚伊强硬地摔上车门。
“宗砚修,你我都背叛了对方,还继续纠缠下去有什么意思?”
像是被踩到了痛处,男人浑身一抖。
是啊。
楚伊的孩子不是他的。
而林洛莲的孩子,是他的……
楚伊隔着细密的雨幕,看着男人被雨水打湿的面庞。
彼此的呼吸越发的急促,楚伊看着他死气沉沉的眼,心头蔓延开的荒芜和悲涩,慢慢侵蚀感官。
她转身离开,可刚走出两步,身后脚步踏着雨水的声音响起,她整个人被拥进男人颤抖的怀抱。
他从身后紧紧抱着她,下颌缩在她的肩窝,“别走!”
“伊伊,那个孩子我会送走的……他不是我的孩子!伊伊……”他紧了紧手臂,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恳求。
楚伊眼睛酸涩的厉害,“宗砚修,我过去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下贱。”
男人浑身一僵,连呼吸都滞了滞。
但随后,他还是死死抱着她,“你怎么说都可以,别离开我……”
楚伊回过神,忽然看到他眼角和耳朵下方淌下来的血。
楚伊所有的血液都冻结了,她抿着唇,看着他空洞的双眼。
怎么会这样!
明明距离解药失效还有三天的时间!
他怎么……
“伊伊,那次是我的错,我向你保证,我今后会乖乖在你身边,晚星和嘉澍……我会,我会把他们当成我们的孩子来疼爱。”
“没关系,他们从小在我身边,就是我的孩子!”他的吻急促地落在她的脸颊上。
他急切地想要在楚伊身上找到一种肯定的答复。
可楚伊却笑了。
“宗砚修,你的眼睛又看不到了,对吗?”
“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
楚伊用力掰开他的手指,往后退了一步,“而且,你愿意认他们,孩子的亲生父亲可不愿意。”
楚伊后背抵在了陌生的胸膛。
她浑身绷着,一种抵触自心底涌起,却被她强硬压制着。
宗砚修已经看不清眼前的场景,但他还可以听到。
有脚步声靠近,停在了楚伊的身边。
他空洞的眼望着前方,如同厉鬼般的面庞传出嘶哑的声音,“亲生父亲……”
“盛景淮吗?”
楚伊闭上眼,手指蜷缩成拳,用尽全部力气,“是啊。”
“我不信!”
“百年庆当晚,我消失一夜,就是那晚……”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