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病危通知单

楚伊脸上的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

“宗砚俢!”

她用力抬手想要触碰他,手只摸到了粘稠温热的液体。

是血。

是很多血。

“救……救人!”楚伊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滚到地上。

她瞥见驾驶座的门缝,有大片液体渐渐滴落。

她浑身都在抖,感觉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样。

想站起身,双腿却没有一点力气,她挣扎着爬向驾驶座,但奈何腹部传来的撕扯痛意,让她滞了呼吸,蜷成一团。

楚伊听不清,只觉得周遭的纷乱抵不过体内冲撞的血液。

她只有一个念头。

“救人……救人!”

“救护车!”

这个世界,残忍又躁动。

而楚伊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会死,会伤,不止这次,今后可能还有很多次……’

急救车来得极快。

红蓝灯火,是黑夜里最后一丝救赎的光。

鸣笛声,也是楚伊心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车祸前几分钟,他问她‘你怕不怕’。

而她也跟他说了那句‘无论以后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都要率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眼睛像是粘在了某个方向,直到被医护人员触碰,她的时间恢复流动。

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宗砚俢……你答应我的,没做到!

楚伊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她拒绝所有人的触碰,态度异常激烈,“别碰我……我要和他一起!”

“这位女士,我们无法确定您身上的是否存在内伤,所以您必须躺好,不要动。”医护人员强硬地将人锁在担架上。

她躺在担架上,空洞的眼睛一直盯着宾利车门的位置。

她看到地上大滩血迹,将路面晕染成深黑色。

眼泪模糊了眼眶,却依旧执拗看着,仿佛灵魂在一点一点剥离身体。

人员交错间,她看到那只戴着熟悉腕表的手,从车内无力垂落,有大片血液顺着手背蔓延滴落。

楚伊感觉这一幕,太陌生了。

这一定不是宗砚俢的手。

明明几分钟前,他那只手,还为她系着安全带。

明明他开车时,还抽空去握着她的手。

那只手,一直都是暖的,有力的。

根本不是这样无力的样子。

可她根本骗不了自己。

他手腕上的那只表……是她送的!

那确实,是宗砚俢的手……

眼泪啪嗒一下掉落,至此便像是失控一般,恐惧和无措铺天盖地袭来。

“宗砚俢……”

急救车的门隔绝了全部视线。

楚伊张着嘴说话,却觉得浑身像是被硬生生扯开,痛得撕心裂肺。

伴随鸣笛声响起,楚伊的思绪陷入黑沉沉的昏暗之中。

晚上七点半。

医院手术室聚满整个京城最好的内外科专家教授。

精密仪器滴滴答答响着,手术灯光亮刺眼。

门外,宗家长辈,墨太太,甚至连极少露面的韩家父母都到场了。

无人说话,静得可怕。

走廊尽头,几个年轻人大步而来。

墨家兄弟,韩祁风,连珊珊,乔子恒,各个神色沉重走来。

几人去现场查看过,顺便将肇事者控制了。

墨邵明作为年轻人中最沉稳的一个,看了眼母亲,终于哑着声音开口,“警方初步查问肇事车主,是酒后驾车。”

无人接话。

因为没人会相信这个可笑的结果。

忽然,急救室的门被打开。

医生手里拿着一份纸张。

有些犹豫不忍,“家属是哪位。”

“我是……我是病人妈妈!”程相宜红着眼上前,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眼底涌动生的希望。

然而在看清那张纸张的内容后,她整个人腿一软,差点摔倒。

“病人情况很严重,这是病危通知单,家属需要签字。”

一时间,走廊上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最终宗赫接过来,签了自己的名字。

程相宜被墨太太搀扶着,眼泪挂在脸上,脸色苍白的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是我脑子拎不清,是我害了砚修和伊伊……是我的错!”

“你这是什么胡话!”宗赫顿时更急了。

程相宜垂下头,不再言语,只是身体在细细地抖。

“我去看看伊伊。”连珊珊受不了此刻的气氛,转身朝另一侧走。

楚伊像是做个冗长的梦,终于秉着一口气醒来。

她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和吊灯,许久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鼻息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她记忆慢慢往回追溯。

医院,救护车,淌着鲜血的手……

像是终于记起全部,瞳孔剧烈收缩,脸上迷茫的表情渐渐皲裂剥落,只余无尽的恐惧!

她一把扯下手背上的输液器,光着脚往外跑。

一开门正好撞上前来换药的小护士,“诶你别乱跑啊,你怀着孕呢。”

怀孕两个字,让楚伊情绪冷静下来。

“我的孩子……”

“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好好休养就没事,你别乱跑快回去躺好。”小护士扶着人往回走。

连珊珊推门进来时,楚伊刚坐在床上,正听到楚伊问护士,“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

“伊伊!”连珊珊打断要回答的护士。

“珊珊!宗砚俢他怎么样了!”楚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双手死死拽着连珊珊的胳膊。

她的脸很白,是过度惊吓后的样子。

头发有些乱,额头尽是冷汗,瘦弱的身体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连珊珊忽然想起刚刚那份病危通知单,那句‘他没事’怎么也说不出口。

事发现场她和韩祁风他们去看过了,车子滑行数十米,驾驶位变了形,那么驾驶座上的人,根本不会好到哪去。

地上车里都是血,一个人身上总共又有多少血呢。

而且医生说,车门内的钢板穿透他腹部,一根钢筋扎进胸骨,一块玻璃刺进了左耳后。

而腹部有脾脏,胸骨下是心脏,左耳后是大脑。

都是致命伤。

看着楚伊颤抖着的眼,连珊珊红了眼。

一咬牙,她扶起楚伊,压住声音里的颤抖,“伊伊,我们去急救室那里等他,不在这边等了!”

看到连珊珊的表情,楚伊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如果没事的话,连珊珊会要她别乱动,好好养着。

但现在……

手本就凉,此刻像是块冰,怎么也捂不热。

往外走时,楚伊忽然停住脚步,看向连珊珊。

“珊珊。”

“我在。”

“躺在手术室里的人,原本应该是我。”她低着头,眼泪掉在地上。

“那辆车子是冲着我的方向来的,可躲不开了,他才用驾驶位抵抗冲击的。”

楚伊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说不出的无奈和心疼。

“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他明明前几分钟还答应我,遇到危险,要先保护好自己的……”

“他为什么又骗我呢?”

连珊珊虽然说向来骂宗砚俢是狗男人,可她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宗砚俢是真的很爱楚伊。

爱到,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要。

她抱了抱楚伊,“放心,他一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