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抱抱我吧...)

陆美人力压群芳,夺得花魁,被三号技师带着往四楼的方向去。

苏慢慢躲在四楼门口,眼看着陆砚安在三号技师的带领下缓步走进了四楼过道。

四楼的门只开了一半,里面透出一股微红的暗光,就像是夜总会,KTV的那种氛围。

苏慢慢猫在外面躲着,她看到有女婢端着木盆过来。

这……在KTV里面泡脚?

等一下,有女婢能进去,他们为什么还要辛苦的假扮营业美人获得花魁?

端着木盆的女婢停在四楼门口,然后将木盆交给里面的人就离开了。

好吧,这防护措施真的是很严格了。

等了一会儿,苏慢慢蹲得脚都麻了的时候,肩膀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并伴随着一道熟稔的声音唤她,“慢慢?”

“哎?”精神高度集中的苏慢慢下意识转头回应,就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跟她穿着同款ktv浴袍,并戴着面具的男人。

男人正低头看她,眼神中充满着奇怪的熟悉感。

他听到她的回应,缓慢勾起了唇。

一开始,苏慢慢确实没有认出这个男人是谁,直到看到这个油腻的笑,再回想了一下刚才熟悉的嗓音,苏慢慢才猛地反应过来这厮是谁。

陆锦泽?

小娘子起身想跑,却被男人一把捂住口鼻,然后直接扛了起来。

可怜的苏慢慢也不过九十斤,小鸡崽子似得被人拎着。虽然她极力挣扎,但男人的力气可不是盖的。再加上她刚才蹲得太久,陡然被拎起来的时候头晕目眩,眼前黑压压一片,是低血糖的征兆。

因此,挣扎的力气比平日里更少了很多。

陆锦泽捂着口鼻,面目阴沉的将人往阴暗处带。

苏慢慢如被擒住了的乌龟似得四脚乱蹬,可依旧无法逃出男人的禁锢。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直到被放下来,她才觉得那股晕眩感消失了。

此刻,苏慢慢无比后悔自己的懒惰,每次锻炼身体都如此的敷衍,比别人跳康复操都敷衍。

男人用健硕的身体压制着她,然后一把挑开了她脸上的面具。

陆锦泽看着身下这张熟悉的脸,眸中冷意顿生。

“我还当嫂嫂是只小白兔,没想到竟是只小狐狸。”

苏慢慢被陆锦泽捂住了口鼻,无法说话,只能瞪着一双眼猛踢他。

男人用自己的腿压制住她,覆盖在她口鼻上的手逐渐收紧,压缩她能呼吸到的空气。

“嫂嫂,我没什么耐心了,我很生气。你难道是跟大哥一起来的吗?”

你丫捂得那么死,我怎么编排话骗你?

陆锦泽虽然在问话,但显然根本就没有给苏慢慢说话的机会。

他已经认定,苏慢慢之前一直在骗他。

其实从花魁竞选开始,陆锦泽就已经出现了。

因为大家都改头换面了,所以陆锦泽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陆砚安和苏慢慢,直到他眼尖地看到苏慢慢这个鬼鬼祟祟偷溜上四楼的身影,心中起疑,跟了上来,然后看着这小公子的身型愈发熟悉,这才觉得不对劲,试探了一下,果然是她,反手就把人掳过来撩开面具一看,如他所料。

陆锦泽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实则是他早就开始怀疑了。

江画纱的病来得太奇怪,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再加上那日里他碰到一个修剪枝桠的小丫鬟,无意中听到她说了一句,“二公子怎么才走又回来了?”

他细细问了之后,发现不对劲。

陆锦泽立刻就猜到,那日里苏慢慢会找他出去,分明就是为了支开他!

想到这一层,他更不难想到苏慢慢看似站在他这边,实则站在陆砚安那边。

陆锦泽的心中被满腔愤怒所代替,明明他们才是一个时代的人,明明他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纸片人抛弃自己?

愚蠢!实在是太愚蠢了!

陆锦泽将书房砸了一半,等到他冷静下来之后,迅速开始分析陆砚安和苏慢慢的作为,并猜测到这两个人的目标是户部尚书贪污案的关键性证据。

那可是个好东西呀。

如果他能拿到手,朱阳新那么一个钱袋子就能归他所有了。

怪不得。

陆锦泽冷笑一声。

“那么大一个钱袋子,也难怪大哥会如此觊觎。”

如果苏慢慢能说话,一定会把陆锦泽骂得狗血喷头。

你要朱阳新的红肚兜是为了一己私欲,陆砚安要朱阳新的红肚兜是为了天下苍生。

能一样吗?

苏慢慢肺部的撕裂感越来越明显,她盯着男人头顶看。

这是一条没有人路过的走廊,廊上顶部大概十米出现一盏灯光极暗的灯笼。

那灯笼估计也就是起到装饰性的效果,而并非真正用来照明的。

苏慢慢挣扎的没有力气了,她想,如果这个灯笼能掉下来把陆锦泽砸死就好了。

想完,她自己都笑了。

她在死前居然还能想到这样奇怪的事情。

如果陆砚安看到了她的尸体,会不会伤心?会哭吗?

她死了是真死了,还是能回到现代去?

苏慢慢迷迷糊糊的想着,突然感觉眼前落下一个硕大的黑影。

“砰”的一声,钢制的大灯笼就那么砸了下来,精准地砸在陆锦泽的脑袋上。

灯笼的份量不轻,陆锦泽被砸得鲜血直流,立刻就倒在了地上。

那血从他的脑壳上涌出来,顺着额头和面颊往下淌,浸湿了半张面具。若非光线太暗,不然苏慢慢还能看到那汇聚在地上,形成一小滩的血池子。

受到如此重击,陆锦泽自然再无法禁锢住苏慢慢。

苏慢慢立刻头重脚轻地爬起来,一边使劲咳嗽着呼吸,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可她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陆锦泽一把拽住了脚踝。

她扭头一看。

只见男人的双眸被血色覆盖,面目狰狞地躺在血泊里瞪着她。

苏慢慢使劲蹬脚,将陆锦泽蹬开,嘶哑着嗓子怒骂一句,“你个劈腿茄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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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慢慢使劲跑着,直到看到熟悉的亮光,看到四楼这个熟悉的数字,才脱力似得往地上一坐。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肺部因为突然充盈的空气,所以产生了一股类似于涨开的疼。

半分钟后,她终于看到陆砚安从里面出来了。

苏慢慢激动的热泪盈眶,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高挑美人一袭白衣飘飘,视线随意往下一落,直接就将守在门口的那两个看门人,四十号和四十一号压制住了。

“那个花瓶很难看,搬走。”

美人随手一指不远处厢房门口的一个花瓶,天生高贵的姿态,让门口的两个守卫下意识走了进去搬花瓶。

看到陆砚安的作为,苏慢慢的脑子愣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陆砚安在支开人,她赶紧支棱起来,猫着腰跑过来,然后先随意进了一间空厢房里。

守门的两个人抱着花瓶,一脸迷茫。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听话,可能是因为这位女子身上有什么令人下意识臣服的东西吧。

“小姐,抱到哪里去?”

“扔到那边。”

美人随手一指门口,那是一个视角盲区,两个人守门人抱着花瓶出来,苏慢慢从空厢房里冒出一颗小脑袋,听陆砚安迅速对她说了一句话,“鸢尾阁,前面左转第三间。”

小娘子立刻往前跑,在拐角的时候看到“鸢尾阁”,闷头冲了进去。

鸢尾阁里面没有人,是空置的。

苏慢慢觉得自己今天起码跑了有三公里。

她瘫在地上,双腿麻木,堪比体育课上测试一千五百米的状态,连眼珠子都累到不会转了。

守卫们只是挪一挪花瓶,也没有离开门口,因此,并未将这次的事情放在心上。

美人心满意足地点头,然后转身往鸢尾阁去。

守门的道:“听说她是今日的花魁,要伺候一位大人物呢。”

另外那人道:“那咱们巴结一下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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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砚安推开鸢尾阁的门,正对上坐在地上,仰头看他的苏慢慢。

小娘子脖颈处覆着一层细密香汗,整个人如脱水的鱼一般狼狈。

“发生什么事了?”陆砚安注意到苏慢慢口鼻处的红痕。

因为小娘子肌肤白细,所以这份被掐弄过后的痕迹就变得极其明显。

陆砚安伸手触了触,微凉的肌肤触感扫过小娘子炙热的肌肤。

苏慢慢伸手摸了摸脸,嗓子还是干干的,她带着哭腔道:“我碰到陆锦泽了。”

陆砚安眸色瞬时阴暗下来,他咬紧牙关,语气紧张,“没事吧?”

“没事。”苏慢慢摇头,刚才那份被她自己强压下去的恐惧在看到陆砚安的瞬间陡然爆发出来。

小娘子红了眼,声音嗡嗡,“陆锦泽发现我在骗他了,他想要杀我。”

虽然上次苏慢慢也被晚星追杀过,但明显没有这次给她的感受深刻。

那股被人强压在身下,捂住口鼻,濒临死亡的感觉十分不好受。直到现在,苏慢慢还能回想起陆锦泽那双瞪得跟铜铃一样大的眼睛。

苏慢慢说着话,心中越发委屈。

“我没想到,他会真杀人。”顿了顿,苏慢慢又嘟囔了一句,“我该想到的,毕竟他的人设就是这样的。”

男人伸到半空中的手陡然顿在那里,戴着芙蕖面具的脸看不清神色。

只那双鸦青色的眸子,浸润出古怪而疏离的孤寂感来。

“陆砚安,我害怕,你抱抱我吧?”

小娘子噘着嘴撒娇。

在这里,她只有陆砚安一个最亲近的朋友。

小娘子抬眸,看到男人停在半空中的手,她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力道不大,却像是陡然打碎了男人身上那股奇怪的疏离感。

陆砚安上前,轻轻地环住她。

真的很轻,像是揽着一束光似得,根本就不敢用力,最多不过衣料相触罢了。

“别怕。”

对不起。

男人闭上眼,然后又睁开,眸中翻涌的情绪被压到最底层,沉入寒潭之中。

都是因为他。

“贵客,这边请。”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

苏慢慢在陆砚安怀里抬头,“是不是朱阳新来了?”

“嗯。”男人克制地收手。

苏慢慢道:“我躲床底下去,你小心点。”

小娘子着急的往床底下一钻,然后发现这床底下很干净,大概是时常打扫的缘故,而且空间也很大。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宽袍,体型庞大的……土豆?横着进来了。

从苏慢慢的角度只能看到朱阳新的一双脚。

不过从他粗壮的小腿能看出来,朱阳新应该是个矮胖的中年油腻男。

陆砚安换了一身白衣,戴着芙蕖面具坐在那里。

朱阳新上上下下的打量,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听说你用飞袖画了一幅山水图?”朱阳新说着话,他身后的侍从将那幅山水图取来,已经裱好了,小心地挂到房间里的一面墙壁上。

朱阳新虽是个贪官,但他的才华却是不容置疑的。

因此,事实证明,拥有绝对才华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个品德高尚的人,还有可能是颗土豆贪官。

“画的很不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位十分可惜的人才。”

陆砚安坐在那里听朱阳新说话,他手上把玩着一个空的青玉小茶碗。

那小茶碗颜色纯正,搭配着男人纤细白皙的手指,透出温润的光泽。

“你一直生活在这极乐楼中,怕是不知道那位曾经艳冠京师的荣国公府大公子吧?”

男人把玩着青玉小茶碗的手一顿。

躲在床底下的苏慢慢也忍不住跟着揪起了一颗心。

土豆突然提到陆砚安,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可惜了,现在他是个残废。自古官场之上,哪里有残废做官的?也就圣人仁慈,给了他一个少傅的空衔。”

朝中众人都知道,六皇子这个年纪,这个背景,肯定斗不过另外两位已经成年的皇子。

因此,陆砚安这个少傅真的只是一个空头衔罢了。

还算是惜才的朱阳新忍不住感叹,“这人呐,时也命也,没办法。不瞒你说,我曾经也想做个清官的,只是可惜……人呐,还是不能太相信自己。”

“人心才是藏着这世间所有黑暗的地方,人人都逃不过,不然就是价码不够。”

苏慢慢躲在床底下,听着朱阳新这番话,忍不住唾弃。

这牌坊话立的真漂亮。

自己自甘堕落,贪图富贵权势,却将一切都推给人性。

还说人人都逃不过,如果不肯就范,那就是价码不够。

若是他认为人人都强不过人性中的黑暗面,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会出现周谦这样的人?

那边,感叹完,朱阳新又欣赏了一番那幅山水图,然后走到白衣美人身边。

美人一直都没有说话,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阳新的手从美人掐得极细的腰肢上轻轻略过,感受着这份纤瘦的美感。

“别怕,我又不吃人。”然后那只厚实肥嫩的手掌就覆盖住陆砚安的手。

他原本是想跟美人谈谈风花雪月,聊聊诗词歌赋的。

可美人显然兴致缺缺,当然,朱阳新的最终目的也不过是跟美人春宵一刻,之前的诗词歌赋只是做这些事情之前的调剂品。

没有也无妨。

朱阳新来之前调查过,芙蕖乃受了罪的官家女子,这样的女子自然不比寻常女子,在这些油腻中年看来,就跟刚刚堕落的女大学生一样有吸引力。

陆砚安缓慢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朱阳新,然后慢条斯理地抽手,给他倒了一碗茶。

朱阳新沉浮官场多年,心中警惕心自然不少。

“你先尝。”朱阳新道。

陆砚安薄唇轻勾,端起那青玉小茶碗吃了一口,然后递给朱阳新。

因为要登台表演,所以陆砚安抹了一点唇脂上色。

此刻,那小茶碗之上沾着一点口脂印子。

朱阳新猥琐一笑,就着那口脂印子,端着那茶碗将茶水喝尽,“美人倒的茶,就是香。”

陆砚安低低笑了一声,掩下眸中的恶心,似有些不耐烦。

他从绣墩上站起来。

这个时候的朱阳新才发现这位美人尤其的高。

实在是太高了。

按理来说,朱阳新本就生得比普通人矮,现在被一对比,属于男人的自尊心应该会被打压到最底下。

可实际上,他最是喜欢高挑美人。

像他这样的身量,看着那些身高腿长的大美人狗一样地跪在自己身边服侍,才是最让人舒心的。

“跪下来。”朱阳新朝陆砚安道。

美人依旧直直地站在那里,朱阳新只到他心口处,两人大概足足差了有三十公分的距离吧。

真真就是一根秀丽挺拔的竹子和矮胖土豆的模样。

美人纹丝未动,甚至还站在那里,用那双漂亮的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虽然戴着面具,但朱阳新的脸明显拉了下来。

他正欲呵斥外面的侍从,不想头脑一阵晕眩。他下意识看向桌上的茶碗,面色大变,往前走了两步,可实在是抵不过迷药的侵蚀,头一歪,“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陆砚安抬脚踢了踢朱阳新,见人没有反应,这才朝床底下的苏慢慢道:“行了,出来吧。”

苏慢慢从床底下爬出来,浑身骨骼都趴僵硬了。

陆砚安上手去拽朱阳新的外衫,直脱到剩下一件大红肚兜,才用两根手指捏着,嫌弃地扯下来。

苏慢慢看着朱阳新层层覆盖下来的满是油腻脂肪的大肚皮,脸上也跟着露出嫌弃之色。

“走。”

“等一下,我看看。”

苏慢慢手贱的把朱阳新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然后看着这张脸发出了感慨。

“好一只野猪佩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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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拿到朱阳新的贴身红肚兜,苏慢慢不想沾手,这一路上都由陆砚安拿着。

现在,两人就怎么出去展开了讨论。

他们要先去三楼更衣室,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然后再变成尊贵的男宾出去。

“刚才陆锦泽想杀我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灯笼砸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先出去再说。”

因为陆砚安超群的记忆力和完美的演技,所以出去的路十分顺畅。

依旧是带着黑布,并坐在轿子里,他们被送回到一处没人的巷子里,不远处,晨曦之色中,那个卖糖葫芦的老翁已经不见了。

夜过,白日的京师开始展露属于自己的繁荣和忙碌。

可谁又能知道,在这片人间烟火之下,隐藏着多少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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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泽伤得不轻。

他怎么也没想到,突然就从天砸下来一个灯笼坏了他的好事。

男人勉强站立起来,扶着墙,摸索着前进。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似乎是碰到了什么暗门,身子一斜,就摔了进去。

暗门里是个房间。

四周氤氲雾气弥漫,陆锦泽除了那股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外,还嗅到了一股甜腻的女子花香。

他努力仰头想睁开眼,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视线实在是太模糊了。

恍惚间,他看到面前走过来一个赤着脚的女子。

水汽之中,女子面容如打上了一层马赛克,只脚踝处那朵鲜艳的红莲清晰可见。

陆锦泽趴在地上,再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女子走到陆锦泽身边,抬手拨开他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沾着血迹的俊美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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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拿到朱阳新的大红肚兜,两人回到清竹园,剪开,从里面取出名单夹层。

苏慢慢看着陆砚安誊抄名单,撑着下颌询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朱阳新作为朝中一名元老猛将,他的贪污案几乎涉及半个朝廷。在《帝师》之中是陆砚安亲自出手将他给料理了,并得罪了半个朝廷。

可现在是在《称帝》里,陆砚安里面的芯子不止换了,也没有男主光环了。

如果他贸然拿着这大红批兜去跟朱阳新硬抗,苏慢慢能确定,不是陆砚安死,就是陆砚安死。

不止是因为男人没有主角光环,最重要的是,从认识到现在,苏慢慢已经能感觉到陆砚安有多倒霉了。

这就是炮灰背景板的宿命啊。

“有一个人可以。”

“谁?”

“于清明。”

苏慢慢蹙眉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

于清明此人,在《帝师》中是大周两袖清明的首辅宰相,在《称帝》中却因为想插手朱阳新贪污案,所以被陆锦泽弄死了。

好好的一个首辅苗子,就这样没了。

“他现在是什么官?”

“大理寺卿。”陆砚安道:“他如果都不行的话,这个大周就没有人能扳倒朱明新了。”

对比起周谦正直中带着的那股圆滑,于清明是真的两袖清风,刚正不阿。

于清明得到陆砚安匿名送来的这份名单之后,立刻遣散了家中奴仆,一个不留,然后买了一个棺材就放在自家院子里,再穿着官袍,直接进宫面圣。

圣人最近很烦恼,朝廷之中的摆烂大臣们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勇猛起来开始打击腐败,从之前的周谦到现在的于清明。

一个接一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往他面前冲,一副“今日你不答应,我就撞死在你面前”的决绝。

望着眼前梗着脖子的于清明,这位年老的圣人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年轻时的理想。

想当年,圣人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少年郎。他少年继位,从先帝手中接过大周江山,也曾盼望着能向太傅传授他的那般,打造一个清明盛世。

可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要当一个好皇帝哪里有那么容易。

皇帝站得太高,总会听不见很多正直的声音,也总会听到很多谄媚的声音。

他需要一一辨别他们的真假,然后进行分析和裁决。可皇帝也只是一个人,他虽是九五之尊,但只有一个脑子,并且满怀七情六欲。

圣人或许真的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可他的设定却是一个平庸且普通的皇帝。

一个普通人,或许能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

可一个皇帝却很难接受自己是一个普通的皇帝,直到皇帝发现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之后,皇帝终于开始摆烂了。

既然做什么都不成功,那不如什么都不做吧。

皇帝一方面保持着自己属于皇帝的高傲,另外一方面也开始沉迷堕落于美色,并且逐渐的不管朝政。朝政大权由帝王集权开始缓慢向内阁移动,等皇帝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从前的他说一句话还能有点效果,现在的他说一句话要先送到内阁去问问吴首辅,只有吴首辅同意了,这句话才能广昭天下。

因此,当他看到面前这个与他一般深陷于泥潭之中,却拼尽全力努力往上爬的朝臣之时,确实会被他的赤诚忠心所打动。

可除了被打动,皇帝却更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怯弱和卑劣。

他的眼眸之中流露出羡慕之色。

羡慕于清明的孤胆和坚不可摧的意志。

可大周已烂,无力回天,一个于清明能改变什么?

他虽是皇帝,但又能如何呢?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勉强维持平衡。

如此,大周气运或许还能再拖个几百年吧。

“朕可以让你去查,可仅仅只是让你去查罢了。”

圣人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需要顶着多大的压力,那是一个内阁的压力,是半个朝廷的压力。

可若是没有这些热血忠贞的朝臣,他连说这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圣人在吴首辅的温水煮青蛙和自己的故意放纵之下,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报复,他空望着这满殿的金碧辉煌,满屋顶的琉璃瓦,无数的朱门回廊,和那些用汉白玉堆砌起来的台阶。

这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年近半百的皇帝在这个牢笼里孤独地站立着。

直到周谦跪开了第一道门。

然后是于清明,他用棺材砸开了第二道门。

老皇帝站在那里,望着这些年轻而生机勃勃的青年们,仿佛看到了大周未来的锦绣山河。

可是他们要面临的坎坷和阻力实在是太多了。

一腔孤勇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

黑暗太多,它已经开始吞噬光明。

人心在黑暗之中浮尘,最终也不过被同化而已。

“于清明,你看不清形势吗?”

就连圣人都无法改变,只能听之任之的局面,这个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卿却一头扎了进来。

“臣能看清,臣不服!”

于清明跪在地上,脖颈背脊挺得笔直。

“若所有人都做缩头乌龟,那谁还能站出来呢?如果连一个站出来的人都没有,那大周就完了!”

“你知道这件事会牵连多少人吗?”

“臣知道。”于清明一扬手,一份抄写好的名单就那么摊开到了地上。

“陛下,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似纸应有不屈之心。”

臣子竟在教训皇帝。

圣人的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可当他看到于清明那双带着光的眼眸时,终于还是落下了自己攥着拳头的手。

是他的懦弱,助长了他人的气势。

大周皇帝并非暴戾残虐之人,反而性格和善。可也正因为这份和善,所以使得他无法承担起大周国运,继而摆烂,沉溺于虚无的快乐之中。

“陛下,您该醒醒了!”

一句震天的声音响彻整个御书房,圣人的瞳孔被于清明的大嗓门喊得震了震。可他只清明了一瞬,很快,圣人的双眸再次被浑浊的暗色所覆盖。

圣人安逸太久,就如同被关在铁笼里面的困兽,不止是爪牙,连牙齿都被磨平了。

每日被精心喂养,早已忘记了如何回到草原之上进行厮杀。

“你如果想做,那就做吧。”

最终,圣人落下的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