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词自己也挺奇怪。
他没回头,光是听脚步就知道是汤铮追上来了。
汤铮抓着他的胳膊扶住他,说:“你喝太多酒了。”
陆词自我吹嘘:“我可能喝了,这才哪到哪啊?”说是这样说,却脚步踉跄了下,往汤铮的肩膀撞去,汤铮也分不清他到底喝醉了多少。
陆词下颌微微抬起,问:“你刚才不是听到我唱歌了吗?好听吗?”
带着酒气的热息拂过脖子,汤铮感觉这块皮肤已经泛红发烫了,他的脖子肩膀瞬间无比僵硬,慌张无措地说:“好听,好听。”
陆词带点任性地说:“好听不就对了?你看我唱歌都很稳啊,没喝醉。”
汤铮扶住他,让他自己站稳,保持一个尽量安全的距离,难以启齿地问:“小陆,你怎么唱小黄/歌。”
陆词毫不羞耻:“这算小黄/歌吗?也不怎么露骨啊?不好听吗?挺好听的一首歌,不觉得调子很有韵味吗?”
汤铮已经完全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好听,好听。”
汤铮扶着这个小醉鬼到厕所。
这会儿男厕所里正好没人。
陆词自己站好,耸了下被汤铮抓着胳膊的那边肩膀,说:“你别抓着我了,干嘛呢?你要看我上厕所吗?”
汤铮叮嘱:“你可别尿出去。”
陆词问:“你要帮我扶鸟啊?”
汤铮脸爆炸红:“没。我看别的地方,你赶紧尿吧。”
别过脸故意不看以后,感觉更奇怪了,因为大家都是男生,从小到大上厕所,也不是没看过别人的。
以前他们高中班上的一群男生胡闹的时候还比较大小呢。
可是陆词的他就不好意思看。
汤铮胡思乱想着,因为陆词是gay吗?
越想越离谱。
平时陆词有在做脱毛,身上光溜溜的,露出来的部分可以看出来他没有腿毛、腋毛,手臂上的汗毛也脱了。
那……那个地方呢?
有毛吗?
汤铮莫名地好奇起来,好想瞄一眼啊。
他真的不是抱着其他的心思,毕竟他不是gay嘛,他就是好奇有没有毛,想看看。
“滋啦——~”
裤子拉链拉下来的微响,像是在搔动他的耳鼓膜。
罪恶而羞耻地,汤铮偷瞄过去。
陆词一只手靠在墙上,说:“不行,感觉是会扶不稳。”
汤铮:“啊?那要我帮你吗?”
陆词一双猫眼露出“你变态吗?”的眼神,他转身往隔间走去,说:“我坐着尿尿不就好了吗?”
汤铮:“……”
说的也对。
陆词走进隔间,“砰”地关上门。
汤铮感觉这像是在自己差点对好友窥伺的罪恶感上轻轻扇了一巴掌,他好懊恼地谴责自己,低声嘟囔:“你都在想什么呢?汤铮。”
汤铮走出男厕所,等了半分钟,却突然来了水意。
他便进门自己尿尿,刚开始放水,开门声响了起来,是陆词走了出来,视线往他
汤铮一下子慌了,手一抖,尿到小便池外面去了。
汤铮:“……”
陆词笑起来:“你干嘛呢?你把厕所都弄脏了。”
汤铮觉得自己好丢人哦:“我马上收拾。”
陆词洗了个手,也不等他,说:“那我先回房间了哦。”
汤铮头都不敢抬:“好,好,我等下就回去。”
等汤铮回到KTV房间,陆词正坐在角落,靠着沙发背,歪斜身体和脑袋,因吵闹而眉头紧皱,却闭着双眼,昏昏欲睡。
汤铮悄悄地在他身边坐下,在陆词要倒下去的方向,陆词一点一点地歪下来,不知不觉地完全倒在他的肩膀上。
汤铮感觉到陆词柔软的脸颊贴在自己的僵硬的肩膀,像是睡沉了,觉得不太舒服,还蹭了蹭,调整了下姿势。
汤铮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蹭化了。
就算蠢笨如汤铮,也知道眼下他跟陆词这个样子很不像话。
简直就像男同情侣。
但是他舍不得打破这一刻的微妙和谐,听从本心,让陆词就这样靠在他的肩膀。
再靠一会儿,再多靠一会儿。
在这晦暗不明的霓虹灯光中,他心惊胆战地,希望别人没发现。
可这怎么可能不被发现?不一会儿,汤铮就注意到另一边有两个女生看见陆词靠着他睡,没有指指点点,只是眼神飘过来,然后在一起窃笑。
一定是在说他们gay里gay气。
汤铮想。
即便如此,他还是舍不得吵醒陆词。
那就只能装聋作哑,当没发现,不知道。
也没人来吵他们。
就放任这对狗男男在角落亲亲我我。
汤铮不住地心底默念:我跟陆词是朋友,我帮助他是应该的,包括在他睡着的时候借个肩膀,这很正常,这是朋友之间的行为。
只要他心怀坦荡,就不会暧昧!
但是,但是……
他真的心怀坦荡吗?
汤铮低头看了一眼陆词的睡脸,立即被漂亮到了。
陆词的睫毛又浓又长,感觉都能放火柴了。
汤铮不敢多看,赶紧收回目光。
睡了好久,陆词醒了,他像是突然发现自己挨着汤铮睡,怔了怔,反应过来,往边上弹开,瞬间拉开距离,说:“啊,我怎么睡着了,呵呵,我口水没流到你肩膀上吗?”
“没有,没有。”汤铮欲盖弥彰地说,“我看你要摔了,就在旁边给你靠一下。”
陆词比他这个直男要大方,说:“谢谢啦。”
陆词扭了扭肩膀跟脖子,作为睡醒后的筋骨舒展,嘀咕说:“感觉有点睡落枕了。”
正好这时候屏幕上的上方飘出“您购买的时间将要消费完,假如要续点,请打茶几上的电话致电前台进行续费”的字条,陆词问:“还唱吗?还唱的话我再续费。”
同学们说:
“不唱了吧,天都要黑了。”
“是啊,我还得回宿舍呢。”
“累了,唱了那么久,我口都干了。”
“你口干是因为一直在嗑瓜子吧?”
于是散了,各回各家。
陆词让他们先走,他留下垫底付钱。
付完以后他还要前台给他开了□□,带回去记账。
陆词是爱花钱,但并不是毫无计划地乱用,他很会算账,能够让自己在享受到生活的同时,又精确地平衡开支,做到过得舒服还能有条理地存下钱。
这会儿陆词已经酒醒了,他们离开KTV时,都市已经被夜色合围住。
汤铮问:“是在外面吃饭,还是回家吃?”
陆词决定:“连着两天下馆子,有点腻,我觉得胃不太舒服,还是回家你做饭给我吃吧。你做的比饭馆好吃。”
汤铮可太喜欢这句恭维了。
他也觉得自己做饭挺有一手的。
在汤家,大哥每天要做店里卖的甜汤,总是拿卖完剩下的粥粥水水来做他们的一日三餐,一来是省钱,二来是已经很累了,忙起来的时候,真的没空再单独给他们做一日三餐。
天天吃哪里受得了,汤铮都快吃吐了。
大哥没空做饭,他就自告奋勇说要做饭。也只能他做了,小元比他瘦小,锅都拿不动。一开始他也不会做,问了大哥以后学着做,他自己也是个嘴馋爱吃的,日子久了,自然熟能生巧,在做饭上颇有心得。
他们走在马路边。
陆词故意走在人行道的边缘,低着头,走直线,旁边就是脏水沟,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踩下去弄脏鞋子和裤脚,所以有一种近似如履薄冰的紧张感。
汤铮问:“你走里面点啊。”
陆词不听他的,忽地,漫不经心地问:“汤铮,今天我睡着靠在你肩膀上了,他们都看见了,会怀疑你是同性恋哦,你不怕吗?”
汤铮心弦瞬间被拉到绷紧,呆呆地“啊?”了一声。
陆词停住脚步,抬眸望向他。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
夏日燥热的风吹过来,一点凉意都没有,还让人觉得更热了。
汤铮觉得自己回去得炖个下火的汤喝一喝才是,解一下这总是口干舌燥的症状。
陆词轻轻笑了下,像是在笑他傻,但跟别人的嘲笑不同,是觉得他可爱的傻。一声,一声,落在汤铮的耳朵里,分外动听。
陆词说:“你看你那样……”
“你差点去相亲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汤铮说不上来的着急心虚。
他说:“忘了说,我又没去。”
其实是故意不告诉陆词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可以告诉陆词。
汤铮想。
陆词沉吟:“嗯~暑假的时候,你一天到晚跟我扯淡,屁大点事都要跟我说一说,就漏了这个?”
汤铮傻杵原地,他答不上来。
陆词从鼻子里哼了哼,说:“行了,走吧,尊重你的隐私,我不问了。”
打车回家。
路上,陆词跟迷上今天KTV唱的那首歌似的,一直若有似无地在哼唱。
曲调轻轻摇摆。
汤铮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摇摆。
汤铮给陆词做饭,陆词说想吃面,就简单下了两碗面,抄了雪菜肉丝做浇头。
吃完饭以后,汤铮在厨房洗碗,陆词在他旁边,腰靠着操作台跟他聊天。
“要是没考上研你打算怎样?”
“找工作。”
“回老家找?”
“嗯。”
“还是打算进银行或者做公务员?”
“嗯。”
“你挑的不错啊,听说这种职业的男性在相亲市场上确实是很吃香哦,你长得也帅,家境也过得去,学历还高,肯定一下子就找到人愿意跟你结婚,然后三年抱俩……”
汤铮感觉陆词这话怎么说得酸溜溜的,还畅想得越来越远,赶紧喊停,憨里憨气地说:“我想找个喜欢的。”
“尽量不相亲,自由恋爱找一个。”
“我不会看条件随便结婚的。”
陆词慢悠悠却不客气地说:“那你还是赶紧的吧,成为社会人以后的择偶就不像学生时代这样不看物质,更重视感情的了。”
汤铮模模糊糊地感觉好像不太对劲,欲言又止地问:“小陆,我怎么觉得你阴阳怪气的?你是喝醉酒还没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