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都清楚他们关系要好。
以前汤铮跟陆词也只是有事没事打个招呼,早上在操场上遇见了结伴跑两圈。
毕竟专业差挺远,最紧密的联系就是住宿舍同一层楼,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每过一段时间,汤铮再勤勤恳恳地给陆词整理床位。
汤铮心底也觉得自己有点古怪。
他在宿舍也被戏称是男妈妈,但其实没有像对待陆词那样尽心竭力。
他头次见陆词就想,这人可真好看。
放古代那不说是个小王子,也得是个小少爷,住宿舍那是体验民间疾苦来了。完了他见到陆词住的那狗窝,觉得不得了啊,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可不得帮陆词收拾一下?
而且他觉得不能怪陆词,有些人就是天生不会干这些活嘛,那正好他会干,不是挺好的吗?
宿舍的室友就问他:“宿舍长,你为什么这么上赶着伺候陆词啊?”
汤铮说:“我不是对你们也这样啊?我就是手痒痒呗。而且小陆跟我弟弟一个年纪,我把他当成我的弟弟,你们也是啊,你看我谁不照顾一下啊?”
然后室友就开玩笑地使唤他,汤铮嘴上说好好,有的凑合敷衍下,有的就直接不管。
完全不一样!
陆词的窝只是乱,不是脏。
而且陆词帮他也不少,经常教他写作业的,不然他这个笨脑子怎么做到竟然还能拿奖学金的?
大一认识以后的头一年,他们俩是你借我书,我请你吃饭,我借你书,你请我吃饭,一来二去,约得多了,聊得多了,相互吐槽吐槽学校老师,从没觉得尴尬,自然就越来越投缘。
陆词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他刚一入学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目,连汤铮都听说了英翻系的大帅哥,那可不只是系草,是校草了。
接着再有更多耳闻。
陆词一路高歌猛进,参加各种活动,又当选学生会副会长,学校还让他拍来年的招生视频,一时间风头无二。
才过了两个多月吧,陆词是gay的传闻流了出来。
汤铮听见室友们鄙夷而好奇地讨论:
“我就知道,他看上去就像是个gay,直男哪有他那么精致?娘们兮兮的。”
“有次我注意到他一天换三套衣服!”
“他好像还喷香水吧?我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噫~”
“听说他每天要提早一个小时起床洗澡,梳头,天呐。”
汤铮耿直地问:“你们是怎么知道他是gay的啊?这都是听谁说的?会不会是弄错了?我不觉得他很娘啊。”
“那不就是普通的爱干净吗?”
室友说:“他自己说的啊!”
“好像是有人跟他告白,他就坦白自己是gay了。”
汤铮:“哦,这样啊。”
他也好奇起来。
那阵子他好像跟陆词特别有缘分,走在路上总能遇见陆词。
每次大老远就能瞧见,陆词就像是个发光体,太显眼了,好似路过他身边的风都在闪着光。
明明陆词是在笑着,汤铮见了,却觉得,这人是不是其实不太开心?
不开心的话,就别逼自己笑了吧?
再后来,他就正式跟陆词相互认识了。
他当面问了陆词是不是gay,陆词坦率地承认,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犯二了。
同学说他:“你这人是不是经常被人说缺心眼?”
汤铮答:“你怎么知道的?”
陆词在一边笑了起来,汤铮听见这笑声,觉得顺耳多了,起码不是装出来的。
从给陆词整理宿舍,不知道陆词是不是使唤他使唤顺手了,三五不时在学校事务上找他帮个忙,汤铮随叫随到,任劳任怨。
学生会的人从不认识他,慢慢到习惯了他经常出现在陆词的身边,俨然是校学生会的编外成员。
两人合租后,那就更加经常见到他们成双入对的身影了。
所以,汤铮跟去他们学生会的聚餐完全没问题。
欢迎欢迎。
汤铮一出现,大家瞬间让开,他很自然地拨开人群来到陆词的身边,被围绕着。
一群人嘁嘁喳喳地跟他说话,汤铮一米八七的净身高,穿个鞋就一米九了,大家基本上都得仰着头跟他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得太高,汤铮习惯微微躬着肩膀显得矮一点,看上去更是敦厚纯良,人畜无害。
“学长,一暑假没见,你都没吃胖啊,好像还白了点。”
“因为在家看店,还得干活。”
“学长,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啊?”
“不是吧,是这双鞋子鞋底比较厚。”
“学长,听说你暑假去相亲了是吗?”
“啊,是有人给我介绍。你从哪听说的?”
陆词嘴角的笑容僵了一僵。
那人说:“女方正好找到我打听你的事,想知道你是不是装老实,其实在学校里是个海王,养一堆鱼。”
说到这里,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
跟汤铮相处久了,他的搞笑男形象深入人心,在旁人眼中,他的身上哪来帅哥光环?
汤铮自认正儿八经地说:“说到这事,挺奇怪的。”
“是我从小住的那条街上的一个阿姨觉得我年龄合适想做媒,她问我,‘你觉得你有什么优点吗?’”
“我愁啊,我想了半天,我憋着气儿说,‘我老实……’”
汤铮说这话的语调像只傻狗,大家笑成一片。
接着说:“然后她就说,这年头说一个男的老实是骂人的话你知道吗?我想了想,说我知道。”
众人笑得更欢了,汤铮挺茫然的,他时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笑话,反正不知不觉就成了个搞笑男。
被问:“那后来呢?相成功了吗?”
陆词也在看他,没笑。
汤铮说:“没有。我说我要考研,暂时不考虑成家立业。而且我哥都没结婚,要相亲也得先紧着我大哥啊。”
这时,陆词问:“那你哥现在结婚了,是不是可以轮到你了啊?”
汤铮惊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转动眼珠子的样子贱兮兮的,跟陆词挤眉弄眼,像是在说:你不是知道我哥是跟男人结婚吗?!
陆词一下子气不起来,也笑了。
汤铮理直气壮地说:“那还是不行,现阶段我还是得专注学习,我是个笨比,本来我就很难考上研究生,要是谈恋爱,那不是更考不上了吗?”
又引起嘻嘻哈哈的笑声。
他们走一路,就笑了一路。
到了餐厅。
这次是吃海鲜自助。
大家热热闹闹地边吃边聊。
大四了,要么考研,要么就业,话题无非是这些。
陆词老神在在,很淡定,他在暑假的时候参加了夏令营,准备准备十月左右去面试保研资格,他成绩优异,平时参加各种活动,加分也多,对他来说,一个保研名额十拿九稳。
大抵是因为家庭教育,他心里总是拧着一股劲儿,做什么都想拔尖,唯独因为性取向被父母否认以后,他更想在各方面做到优秀。
汤铮发现陆词没怎么说话,问:“你怎么了啊?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陆词睁眼说瞎话:“没有啊。”
汤铮认真说:“你看上去不太高兴?是觉得不好吃吗?”
陆词是比较挑食来着,他想着,在陆词耳边小声说:“你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回去以后我再给你做其他好吃的。”
同学搬来三听罐装啤酒,问汤铮喝不喝,他摆手:“我不喝酒的。”
汤家人酒量如出一辙的差,他一杯倒,不能喝干脆不喝了。
陆词却喝着喝着跟人来劲了,还划酒拳,不知不觉面前堆了五六个罐子。
吃完饭,陆词请客去KTV唱歌。
点了个大包厢,能坐十几个人,还有个小型打歌台一样的场地,有个立麦架子。
汤铮拿着两个沙球,傻呵呵地在
他也去唱了首时下流行的网络歌曲,他唱得很认真,奈何荒腔走板,效果实在太搞笑,只造成了一通笑果。
然后大家继续撺掇他去唱,汤铮打死都不唱了,说:“我唱了你们又笑我,你们不笑我我就唱。”
大家说:“不笑你不笑你。”
汤铮上去唱了一句。
大家:“哈哈哈哈哈。”
汤铮放下麦克风,一脸无语地下了台。
他看见陆词也坐在那笑,说:“你怎么也笑我啊?”
“你好笑嘛。”陆词说着,坐直身体,说,“没事,你等着,我去唱一首,给你找点面子回来。”
汤铮没来得及问“你唱歌跟我的面子有什么关系”,陆词已经去点好了歌,往台上走去。
见陆词要开嗓。
众人都来了精神——陆词唱歌不是一般的好听!
每次跟陆词去ktv唱歌,都会引来其他房间的人的围听。
这首歌的歌名《寄り酔い》打在屏幕上。
“日文歌啊。”
“会长好厉害哦,还会日文。”
“会长不止会日文呢。”
这首歌几乎没有前奏,陆词喝了酒,脚步摇晃,握着立麦,嘴唇贴着麦克风,慵懒随意地哼唱起来:
“家まで送ってもらいたいの~
希望你今晚能送我回家,
今夜満たされてたいの~
希望你今晚能满足我一下,
できれば君にちょっと~濡らして欲しいの~
要是可以的话,希望能因你而湿润”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他刚开口,年轻的学生们就激动得起哄起来:“哦~~~!!!”
“酔いで寄りたいの~
想在酩酊中与你相拥
ごまかしてキスしたいの~
想假装喝醉与你接吻
君といたいよ~
想和你在一起
暗くてぬるい部屋で~
在这昏暗而温暖的房间里”
别人唱歌的时候,汤铮都会给面子打call,但陆词在上面唱歌的时候,他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忘掉了。
他坐在台下,连屏幕上的歌词都没有看,光顾着看陆词了。
即便他完全听不懂这是在唱什么,也不知不觉被代入到歌曲的氛围之中。
醉意微醺的陆词太好看了,KTV的彩灯散发出霓虹斑斓的光,像极光蝴蝶停留在陆词的脸颊和指尖,光影蹁跹。
陆词因为醉酒而脚步不稳,他左手抓着支架,右手握着麦克风,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麦克风。
现在,汤铮觉得的心好像变成了陆词掌中的麦克风。
在被他随意地轻敲。
怦怦,怦怦。
“綺麗な愛とか柄じゃない~
或许美妙的爱与我格格不入,
ねぇ肌に任す~
那就交给肌肤来感受,
それもいいじゃない
不也挺好的吗?”
唱到一个尾音上仰的滑音,陆词动作缓慢地自下而上抚摸了一下支架,只是很随意做出来的。
太性/感了。
汤铮有一种自己被摸到的错觉,一瞬间面红耳赤。
陆词睫羽微沉,眼神迷离,肩膀轻晃。
在目不转定地注视着傻不拉几的汤铮。
汤铮愈发觉得不好意思,想要别开视线,他去看屏幕,却见到屏幕上的歌词写着:
“だからよそ見しないで~
所以不要看旁边,
日が昇るまで~
在太阳升起之前,
私だけを見てよ~
请只看着我一个人。”
汤铮更慌了,这还不如看陆词呢!
身边的人都在说:“哇,会长唱得真好啊。”
“录下来可以去做唱见了。”
汤铮按捺住跳得快炸掉的心脏,再次抬起头看陆词,陆词倚着架子,好像有点忧郁,仍看着汤铮,唱:
“言えるわけないじゃん~
怎么说得出口?
言えるわけないじゃん~
怎么说得出口?”
唱到这里,陆词突然停下来,笑了笑,说:“哎呀,唱累了。”
“不唱了。切歌吧。”
同学说:“干嘛不唱了啊?这么好听,再唱两首啊!会长!”
“我宣布今天这就是您的个人演唱会了。”
陆词开玩笑说:“那我不得收点门票费啊?”
“不行不行,我得去上个厕所,刚才啤酒喝多了。”
汤铮还跟个呆子一样坐在原地,等陆词走出门,他才赶紧跟上去。
他想,陆词喝那么多,走路都走不稳,自己一个人去上厕所不得摔跤啊?太担心了,还是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