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官署内,对面便是皇宫。
今时的皇宫,显得萧瑟,便是守卫之禁军也少了不少,却是许都官署之内,来往人员不断,人者脸上,多显焦急之色。
官署正舍内,一应许都留守臣吏,同样面色忧虑。
听着一封封军报传来,让整个许都形势急转直下,众人默默看向了尚能保持镇定的陈群。
陈群单独留下,竭力守卫许都,实正是曹操下达之命令。
自曹操为魏王后,陈群即为魏国御史中丞,并获封昌武亭侯。在此之前,陈群则是参丞相军事,协助曹操料理军国大事。
在天子北离,许都危亡关键时刻,选择让陈群继续留守,正是曹操之信任。
但颍川战情,一日多变,就算是足智多谋的陈群,亦难预料。
眼下之战情,如何处置兵事,好让许都能继续坚守下去,不会补颍阴之后尘,甚是考验人。
下首的掾吏刘晖,见上官陈群双目盯着手边地图,迟迟没有出言,即道:
“陈公,而今,荆州军攻来了!
距离许都不足二十里,董衡将军率部阻拦,恐难胜之。
不知曹公所命的东路援军,何时能够到来?
若是迟上数日,但以吾军士气,也不知能否守得住?
尚以未知,但吾等绝对不能束手待毙,当以两手准备也!”
刘晖所道,令陈群抬起头,这位被曹操特别仰仗,并授以重用之颍川本地名士,目光炯炯道:“子获有何建言,至此时耳,不妨到来,为吾等一同参详,好阻挡荆州敌军之进取!”
刘晖精神一振,道:“陈公,今荆州军来势迅速,吾军东部援军,迟难抵挡。
这等情况下,要么放弃许都,退守官渡……”
说到这里,发现陈群的眉头不自觉一皱,这位朝廷重臣,显然不会如此轻易放弃许都,刘晖当即改口道:“吾等要么收缩兵力,全力守备好许都,只要等多方兵力到来,进而可借机围困着甘兴霸军!”
陈群,包括舍内的其他将领官吏,以为刘晖会说出什么计谋,没想到是众人昨日就商议过的办法。
选择死守许都,确实是时下最为正确之决定。
但陈群没有早做决定,而是继续让大将董衡等人,率领城外南北两营,在正面战场,同甘宁军抗衡,实是看到了许都守卫之艰难。
绝非是凭借兵力,说守就能守住的!
从颍川战事爆发至今,加上冀州、雒阳危机,颍川本地人心早有思动。
现在还能留在许都之人,含颍川本地士人,有多少完全忠于朝廷,完全可用,陈群亦不能确定。就是颍川陈氏内部,在对曹操和对刘釜问题上,从多年前的关中之战开始,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一些陈氏子弟,早两年,大有人往荆州和益州为吏之众。
现今许都危急下,城内定然不少想要投效而欲邀功之人,甚至连面前的官舍众吏中,说不定也有心向成都者,不满曹操,以为汉臣之人。
这般内部生有问题情况下,如何保证许都可以成为一个铁笼?
陈群本人并没有向成都投效的想法,曹操对他信任有加,恩重如山,这等情况下,若是背信弃义,那可就是千古骂名,何况他之家人,早些年即已接到了邺城。
子孙后代,多于邺城,如何断绝?
陈群目光一转,看向了一旁沉吟的西曹掾魏讽:“子京,传令下去,许都四城门,加强防守,另外,做好对城外之部的接应准备。
若是城外难以阻挡,援军难以抵挡,如子获所言,吾等便暂时死守许都……”
陈群之令下,旁人皆能看出其之决然,故无人再有劝解。
就是被陈群点名,以能言善辩、谋智超群的魏讽,也没有对陈群之决定,做出反对。
众人陆续离开,为各自事务忙碌,陈群也是离开了舍内,站在官署台阶上,看向对面的宫城。
天子刘协已经离开,此时应该早过了陈留。
但在这皇宫之内,还有不少人,尤其以天子刘协的妃嫔居多,比如废后伏氏。
魏王曹操没有说明对伏氏等人,具体该如何处置,但按照陈群对曹操的了解,曹操没有告知于他,并不代表没有告诉别人该如何做。
“天要下雨了!”
陈群望了眼方才还泛蓝的天空,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不断有乌云,从四面汇集,似乎要将整个许都都给笼罩。
城内官吏,因荆州军不断逼近,而忙着处置时,魏讽在传达完陈群命令后,来到了城西的城楼之地。
此地驻守之校尉,名叫陈末。同魏讽一样,亦是沛郡人,早年魏讽于许都为吏时,两人关系就很不错。
作为丞相府曹掾,今次为曹操所任命,留于许都,魏讽和一些同乡故吏的交情,自然攀升起来。
看到魏讽到来,与部下安排的陈末,邀请魏讽到一旁的偏舍去,此地居高望远,能看到许都城外十几里的位置。
陈末让部从下去后,拿起手边水壶,给魏讽倒了杯水,然后自顾自地坐在上首,道:
“子京,看今日传令,陈公是打算死守了?”
魏讽神色有些落寞,但同时,在眼底深处,又带着几分亢奋,回道:“然也!
陈公心系魏王,魏王与之有信,自遣都许都以来,许都便以为朝廷京师所在,轻易不可失。
陈公又为忠义之士,岂会轻易弃城而逃。
荆州大将甘宁率大部至,有破釜沉舟之态,故这次许都城上下,少不了恶战。
只是普通将士,却是难了!
伯成,吾记得当年,天子出来许都,曾出城巡游,便是汝做的护卫罢?”
陈末一听,不知魏讽为何忽然说起了此事,但一想到当年,天子刘协清瘦之模样,联系今日朝堂局面,陈末沉声道:“天子性情宽厚,当年吾做护卫,没有牵好天子之坐骑,弄得天子差点跌倒,当时也多亏天子不计较,否则,吾难有今日之位。
不曾想,子京汝还记得当年事也!”
魏讽摇了摇头:“正如伯成汝所言,天子乃是吾大汉之天子,宽厚仁爱,待人以诚,吾又如何不记得天子风华?
可惜天子被迫再次离开许都,而往陈留了。
这天子,早非天子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