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襄阳之地,今日的天色,同样阴云密布,便是连平日有些炎热之风,亦清凉不少。
荆州牧刘表的府邸内,却未因阴云所阻,往来拜访之州府吏,络绎不绝。
这些时日来,刘表背疽发作,病情日渐稳重,每日清醒时间也在减少。
按照医工之言,正是只能尽力调养,无以根治。
由此一来,整个襄阳城的气氛,皆变得有些紧张。
南郡太守蔡瑁,将郡府事交接,主动返回襄阳,主持大局,在同蒯越谈和后,果断将襄阳城之军权,假借刘表之言,掌握在了刘表外甥张允手中。
刘表次子,也是外甥刘琮同样居于襄阳,被之安排于刘表床榻,日夜照料。
其中意思,显而易见,以蔡瑁、蒯越等州府核心,及本地大族之力量,是以决心在刘表有个三长两短后,废长立幼,以刘琮为新的荆州之主,这于州府之内,已非是什么秘密。
但在此间,还有两个隐患需要解除。
一是当下领着名义南阳太守的刘琦,手下有甘宁、张绣等大将,另有三万兵士,此为刘琮掌权,多有不稳定之患。
二是在平定荆州南三郡的刘备,手握重兵,算上九江,得占荆州四郡之地,又有关羽、张飞、赵云等名将于侧,以及庞统、徐庶等军师幕僚,此间之患,于支持刘琮的一些人眼中,早已超过刘琦。
可惜自荆州牧刘表病重以来,无论是刘表亲自下令相召,还是州府相召,刘备一直不至,隐约防备起了荆州州府,便是同江夏黄祖,也划分了一定距离。
这种距离感,从侧面印证的,则是刘备同刘表之间的隔阂。
正以为荆州四郡,为刘备所平,可谓是有去无回。
府邸内。
本昏迷的刘表,难得再次睁开了眼,看见蔡夫人和次子刘琮于畔,他那双有些浑浊的眼动了动,逐渐恢复清明。
“阿翁!”
刘琮忙将刘表扶起,轻唤道。
刘表嘴唇张了张,声音有些虚弱道:“乃翁昏迷几日了?”
刘琮忙答道:“阿翁昏迷了四日。”
蔡夫人在一旁搭腔道:“夫君昏迷四日,便是数月以来,阿琮日夜于畔,妾身亦是吃不好睡不好。
今见夫君醒来,妾身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
便以夫君那嫡长子,翅膀可真是硬了!
以夫君病重,只是来信问候,还言及前线战事忙碌,难以到来。
依照妾身来看,完全是之故意不想来,眼中完全没有夫君这个父亲!”
刘表每次醒来,蔡夫人于畔,总会频繁的行以诋毁刘琦这个长子,特意夸赞儿子刘琮,目的可不正是想坚定刘表将未来荆州之主位子,传给次子刘琮。
直到目前为止,即便如蔡瑁与一些交往密切的州府重吏,心有默契,但尚在的荆州牧刘表依然没有明确表态。
而以之一日不表态,实际于荆州未来之主的位子,便一直空悬,充满变数。
故以许多人,日日夜夜都盯着刘表之府邸,欲见之,以试探口风。
但在这十余日,刘表病情加重,常伴昏迷开始,刘表内外宅舍,逐渐为蔡夫人同蔡瑁这对兄妹掌控,寻常消息更难进入。
床榻上的刘表,在听到蔡氏之言后,面上闪现过不喜,但这种不喜被蕴藏在眼底深处,又听之继续道:“南阳战事如何了?宛县可取?徐晃可被破乎?”
谷</span>即便病情如此,对南阳同曹操交锋之战,刘表依旧上心。因为他很明白,荆州未来面临的直接威胁,便是曹操。
江夏有黄祖,武陵有黄忠,南郡有蔡瑁,皆可防备孙策,还有目的不纯之刘备,唯南阳一马平川,前番长子刘琦率部冲夺,若是失利,将直接威胁襄阳安宁。
在蔡夫人的注视下,刘琮将到嘴的话,换了个说法。
“回阿翁,南阳战事,而今兄长手下大将甘宁,与徐晃相战,难舍难分。
只怕战情还会继续持续下去。”
刘表咳嗽了两声,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看向旁边的侍从,道:“去将别驾和祭酒请过来,言之吾有要事商议!”
时下领荆州别驾之人,正是刘先。刘先之前,即数年前,荆州别驾,本为韩嵩,韩嵩其人,多受刘表猜疑,遂以刘先主持。至于荆州州府从事祭酒,则为蒯越。
侍从在默默看了眼蔡夫人后,忙应声下去。
刘表在此时,并未去关注舍内古怪气氛,而是努力抬起左手,挥动两下,道:“汝也下去,但留阿琮于此。”
蔡夫人同样应声下去,舍内暂时就剩下了两名仆从,外加刘表刘琮这对父子。
面对同病榻上的父亲刘表之单独相处,刘琮本人,不觉间有些紧张。
他年不过二十多,于很多事情上,早有自己之认知,在荆州事务上,也能看出母亲与舅父之意。于权力方面,刘琮又如何没有争权夺利之想法?
谁又不希望得到荆州大权?
刘琮心中紧张之时,父亲刘表之言,于耳畔传来,这一句话,让刘琮身体皆有些僵硬不动。
“南阳战事,可是已经有了结果?
甘兴霸与张绣之配合,汝兄既然敢夸下海口,必有把握才是!
相比于汝,近几年来,常处于襄阳处事,汝兄于南阳进步很大,足可独当一面。
当然,汝也不错!”
“不过,阿琮啊!
汝可明白,吾荆州之危机来源于何处乎?”
说了一半,刘表深吸两口气,没有想等刘琮给出回答,挣脱了次子刘琮搀扶,靠在了身后被褥上,闭目问起了后一个问题。
刘琮良久未语,最终还是小心回道:“荆州处于四战之地,以儿子看,荆州之危机,来源于曹操、刘备、孙策、刘釜。
想要处理好此中事,很难,更以保地区安宁,更难。
故以儿子,更敬重父亲这些年之所为!”
刘表忽然笑了起来,这等笑声,于刘琮耳中有些沙哑。
“阿琮,乃翁告诉汝罢!
荆州之于忧患,不仅在外,更以内耳!
乃翁在时,可借名望压之。
但以荆州各方势力言,若以乃翁不再,不知州府之内,有多少人会马上倒向许都,包括汝之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