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守住阐县,更为了协调好前来驻守的各部夷帅,雍氏内部,此番遣来阐县的主将,正是雍熙长子雍闿。
其本于官寺内,正倾听着堂舍内,夷帅间乌七八糟的争吵之音,心烦意乱。忽听得城池上的喧哗,身着沉重盔甲的雍闿面色一变。
噔噔!
仓促的脚步声由舍外,由远及近。
经由部下当众通禀,雍闿知前日就已被本部斥候发现的汉军,昨日尚在近十里外,现在已然抵达阐县城下,他心道一声“果然来了!”
堂舍内,其他夷帅瞬间沉默苦思,不复方才那般“意气风发”,争得眼红脖子粗。
见众人安静,高坐上首的雍闿,见此心中冷哼。但想到接下来想要守卫住阐县,尚需这群私下勾心斗角的夷帅相助,雍闿面色缓和不少,重重拍了下面前的案几,双眼一瞪,道:“诸位与吾雍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汉军已经兵临城下,或是今日就会攻城。吾等需要的乃是团结,而非混乱。
且都勿要再争议,现在按照三日前,吾雍氏部署的那般防御,若是谁再有异议,便如此案!”
雍闿忽然站起,拔出旁侧放置的宝刀,一刀劈向了案几。
咔嚓,案几瞬间一分为二。
正是这一刀,仿佛劈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也正是这般果断,让每个夷帅面上皆露出敬畏之色,随之陆续离开,回往各处戍守之地。否则的话,便是战时,为了各自利益,恐还要争论许久。
雍闿摇了摇头,阐县战事紧,各部夷帅相召于此不过几日功夫,相互间,能否熟悉融洽不说,有的还是世代之仇,谈何在如此短时间内,凝聚成面向汉军的一股绳。
考虑到这种情况,雍闿与部将商议,只好以雍氏自行训练的四千私兵,于正面阻击汉军,两侧之于防守,交给松散又庞大的蛮夷兵士。
“少将军,汉军要攻城了!”
雍闿拿起宝刀,正打算从两侧修建的箭楼开始巡视,查漏补缺,但方走出官舍,便见兵卒面色匆忙的前来汇报。
与此同时,有锣鼓声从城外传来。
“这么快!”雍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汉军前锋到阐县城下不过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他们几乎没有进行休息,即迅速开始进攻。
排除汉军主将乃鲁莽之辈外,只能说汉军对夺取阐县有着绝对自信,有恃无恐。
“汉军是分散进攻,还是合兵一处?”雍闿皱眉问道。
兵士老实抱拳回答道:“好叫少将军知道,汉军集结重兵力于西门,看来是想从正面进攻!”
雍闿面上一动,西城门不像南北,那可是他雍氏的精锐所在!
对于己方精锐,雍闿如父亲雍熙一样,有着绝对的自信。
“给成绩去信,令之好生守卫,不得大意!”
他随即调转了方向,往西侧城门而去。前次凉头寨之败,汉军威猛深入人心,这一次,务必要借助守卫之胜,重聚己方士气。
阐县西城门之上,人头涌动,雍氏的将旗迎寒风飘扬。
上书大大的“雍”字,预示南中大族雍氏嫡系驻守于此。
城门下,泠苞不断传出军令,汉军四千多人,共分三个大阵,六个小阵,又山峦脚下开始,一字排开。
当第一轮战鼓声起后,奋勇军兵士先一轮弓箭射击,密集的箭雨之下,守卫的叛军无不四处躲藏。
在此间隙,另有一部四百人,皆穿着防护甲衣,又携有木盾的兵士,四人一排,两两配合,抬着云梯直往阐县城下。
从大部人马到城门之下,远不过四十来丈的距离,全力冲刺,只是十来个呼吸的功夫。
跟随云梯队之后的,则是专门负责攻上城墙的两百冲锋部。以马虎和霍峻两员大将为首,各取四路,直往城门而下。
当第一轮鼓声刚刚落下,坐于军阵后方的泠苞,目光如电,一挥手,喝道:“剩余各部往前推进十五丈,继续射!”
这一轮射击,自是掩护。为达成目标,泠苞将奋勇军内留存的弩箭全都拿了出来,甚至马虎等人这次从南安也运来不少。最后组成了八屯的弓箭部,以专门压制城上的火力。
连续三轮射击后,即便许多弓箭手的准头相差有些远,但还是对城池上的叛军形成了实际火力压制。
而到了这时,负责攻城的冲城部,已经到了城门之下。
鼓声再起,这是第四轮射击,也是奋勇军内弓箭手的最后一次射击。
借此间隙,云梯为兵士迅速对准西侧城池。
到了这时,即便叛军再笨,也明白了汉军意图。
危机在前,多顾不得迎面而来的箭矢,不再躲避,纷纷开始攻击城下的汉军。
雍闿来到西城门时,正巧看到这一幕,他心中充满了侥幸。若是将各路夷帅安置于此,恐在汉军的第一轮射击后,就已败逃,又怎会坚持到现在?
望见有汉军兵士已经在爬云梯了,雍闿拔除宝刀,向左右道:“传令,丁锋、马平,守住左右两侧,不得给汉军机会。但有伤卒,马上轮换,吾部人马必须时刻保持精力!”
雍氏的家将丁锋马平借到命令,迅速执行下去,开始了有效反击。
守城一方,本就占有优势,眼看着马虎和霍峻直面敌人,为叛军防守下,每走云梯,攻城只走一半,即被叛军打断,泠苞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凝重之色。
驻守西城门者,人数不比南北多,其中果然有猫腻,是为雍氏私兵。其之战力,远比邛人强悍不少,值得慎重对待。且雍氏敢犯上作乱,果然是有能耐!
而随着时间推移,己方之部的伤亡会越来越多,城池上的叛军恰可以利用人数优势进行补充。
如昨夜商议那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给马虎和霍峻部创造冲上城池的机会。
泠苞当即叫来后方支援的部将,向之说道了两句。
一刻钟过去,但看为奋勇军专门负责战时营帐搭建与器械制造的工事屯,自昨日夜间开始,至数个时辰前,连夜督造的二十多架简陋的投石机,被搬到了阐县县城下侧。
如昨夜霍峻之言,阐县西侧城门低矮,此当为奋勇军能抓住的优势,即以使用投石机,也可将物件抛射上去。
只是这一次,奋勇军要抛射的不是石头,而是由巴西,费劲千辛万苦,由小道,又经过无数打点安排,运来前线的占有猛火油之棉球。
此本为奋勇军内暗藏的秘密之器,用一些就少一些,泠苞从刘釜处得知有此物后,今次随同马虎部,一道由南安运来,本打算在攻取邛都之用,但见雍氏兵将守卫之强,不得不提前使用。
又一轮急促的鼓声响起,在听到这轮鼓声后,让城上的叛军惊讶的是,正要爬上城池的汉军,携带云梯迅速后撤了十多丈。
可见城池下方的二十多架投石机,另有正被点燃的火球,主将雍闿瞬间赶到了心悸。
下一刻,二十多个火球,从天而降,只烧本部人马抱头逃窜,便是两处角楼也燃起了大火。
“鬼火!是鬼火!”
南中蛮夷,大部分部寨内部,崇拜巫鬼之说。
雍氏私兵多处于部寨,即便被训练的比一般蛮夷兵士强悍,但现在见此,无不恐慌。
雍闿见多识广,想起了为人所言的巴西之战,瞬间明白此为何物,可叹他撕心裂肺的喊叫,竟挡不住撤退的大部人群,不顾平日形象,气得啊啊大叫。
阐县城池上发生的一切,也将泠苞、马虎等将领给看懵了。早知如此,当一开始就用猛火油取之。
随即,奋勇军的兵士们,皆都反应过来,重新搭建云梯,直往城池上方杀去。
马虎和霍峻二人依旧率部冲锋在前,踏上城墙的那一刻,便如不断涌上来的兵卒,心情无不静了下来,开始奋力挥舞起刀剑。
“杀!”
当雍闿重整人马,正面于城池上迎敌时,望向浑身浴血,宛如战神的马虎等人时,忽生感慨。
此中猛士,何以为敌?
便于下一刻,上有斗大“雍”字的旗帜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