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常智和常勇叽叽喳喳,如同两只欢快的小鸟。
“阿母,阿兄,汝等看,舅父刚才的模样好生让人快活!竟说得那秦家大娘哑口不言!”
“阿勇,什么叫说的?那本是他们站不住道理。”
刘妍的心情也不错,她这次按照小弟的想法,将事情交给小弟来处理,就是想看看小弟这两年成长的如何?可曾像几年前那般性弱。
但看刘釜的表现,刘妍也忍不住叹道:“阿釜长大了,阿母还曾担心阿釜性格会懦弱一辈子,而遭人欺负,如今看来不会了。且阿姊我观之,阿釜当有阿翁昔日与人争辩之勇!”
刘釜走在田间土路上,回望后面不断传来的骂骂咧咧的声音,摇头道:“阿姊可猜错了,小弟我非是能争辩,与那妇人相辩,我定然落于下风。
故而扬长避短,就如小智所言,先占上理字,才弄得那妇人慌乱。
但也恰好能借机把此事宣传出去,否则再多停留一会,那妇人若于地上撒泼,我亦无能为力!”
刘妍的眉头并未展开,有些忧心忡忡道:“那阿釜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此中秦氏,可是我常家族中长者的远方亲戚,我怕之不会公允,反而会连累阿釜你!”
刘釜脸上露着淡定的笑:“诚如之前所言,姊婿不在家,阿姊将此事交由小弟便是。”
说话间,刘釜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又道:“小弟学的《春秋》,于《左传》中一句话记忆尤深,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
这是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但在少年人耳中,却是豪气万丈。
一如当下,听刘釜说完,竖着耳朵的小外甥常勇蠢蠢欲动道:“《春秋》?舅父,我和阿兄能学此篇吗?待之学成,好像乡序的老夫子一样,引经据典的骂人!”
不容刘釜说出拒绝,大外甥常智便拍着常勇的肩膀,将之梦想破灭:“阿弟想学《春秋》,还是先把《急就篇》背熟吧!”
刘釜看着两外甥、那被风吹得红彤彤的脸蛋,怜爱的伸出手,摸了摸二人的头:“只要汝等在家中好好听汝母汝父的话,好好读书。
过上几年,舅父便同意汝二人跟随我学习《春秋》。”
这次不用常智暗示,常勇即先一步行礼道:“阿勇谢过舅父!”
常智也跟随着行礼。
这一幕,自被刘妍看去,她略带责怪的看了眼两子,道:“阿勇胡搅蛮缠,没想到阿智年长一岁,还是这般,真是胡闹。
汝等舅父是成大事的,岂有时间教授尔等!”
刘釜摇了摇头:“阿姊,阿智阿勇又不是外人,既然答应了,到时没时间也会挤出时间。
不但是阿智和阿勇,还有汝肚子里未出生的外甥或是外甥女,只要长大了,愿意寻我来进学,那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话说得常智常勇更高兴,两少年一前一后,竟提前问起《春秋》典故了。
奈何《春秋》名篇太过高深些,弄得两少年有些晕头转向。
待回到了阿姊家的小院,于老仆甄迁的帮衬下,一些物件早就放好,连带着饭食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看着刘妍归来,心知此人便是小郎君的阿姊,虎头忙的行礼。
王朝马虎此二人,回来的路上便于阿姊介绍过,至于虎头也是提了下。
此时见到虎头,刘妍想到了前数日她收到的刘釜信件,笑着拉起了虎头的手:“汝便是虎头,当真生的壮硕,途中多赖汝照顾我家阿釜。”
虎头忙回道:“小郎君于我有救命之恩,虎头做的这些都不算事。且请小娘子放心,以后小郎君走哪,虎头就跟到哪,定会护好小郎君!”
后面一直充当着保镖的王朝马虎,但听虎头的说法,也是不甘落后道:“王朝(马虎)亦如是!”
刘妍郑重回礼道:“亦有劳两位壮士!”
长姊如母,阿姊的这番礼态,让刘釜大受感慨。
以后结交的人多了,自需要贤惠者帮之料理。而今他已过十六,家中是不是缺了个女主人?
……
常家坞田间地头的事,果然以很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常家坞。
更因普通人在当下也没什么娱乐方式,讲故事说闲话,便成为了最为主要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没过到半日,大半个常乡集镇也就知晓,常乡常氏苛刻对待刘氏娘子,人家娘家人找上了门。
常乡内,如郑氏这等高门大户,表面上虽和常氏和和睦睦,但暗地里较劲的可多了。
现如今,于江州之地声名远播,于他们这些地方家族中,传言之受太守推荐,即将往郡寺就职的严县尉便在此。
如郑氏,又怎会放弃打击常氏声望的机会。
所以在县尉严颜安排完对盗匪的搜寻抓捕工作,至下午,于集镇那接风洗尘的酒宴,常乡乡绅名士济济一堂时,便有人不合时宜的把早上于常家坞发生的事情,当做一个乐子,聚众说了出来!
“可叹那刘家娘子,嫁入常氏,一直勤俭持家。
该户人家又是我常乡有名的积善积德之家,其之父,当年可是我巴郡有名的贤才,通过其弟刘氏子之言,竟不晓得这些年在常家坞遭此对待。
也不知常太公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常家太公,年近九旬,早些做过巴郡一地的县令,后又受召,担任过北海国相,于常乡德高望重。
这等问责常太公之意,那是活生生的打常氏的脸!
来参加宴会的常氏族人名叫常笠,乃是常太公幼子。其之身份地位,于常氏当下族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听宴中之言,常笠面色一变,冷冷的望向那声音来源的方向,道:“曹星,汝勿要血口喷人。如果汝说的是常坚那一房,该房自常忠兄病故,我常氏便好生照料。
而那刘氏之弟,乃是德阳人,若我所忆不差的话,人不过十多岁,左右不过一黄口小儿,其之言,也信乎?”
正端杯就饮的严颜,将手中的酒水放下,于案几上发的嘭的一声翠响,凝目望向常笠,道:“倘若是别人,汝或要求证一二。但若汝等说的是德阳来的刘氏子刘釜,吾严颜严希伯信之!”
见周围人不解的眼神,严颜独自站了起来,冷冷注视着常笠,又看了旁侧人一眼,一字一顿道:“汝方才言之黄口小儿,乃和吾曾同拜任安先生为师!
汝方才言之黄口小儿,得到过益州郡太守常毅公,和州牧府赵韪赵祭酒的称赞!
汝方才言之黄口小儿,年不多十六,但为母结庐守孝三年,勤奋好学,待人宽厚,以大义之行,名扬半个蜀地!
其之言,难道不当信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