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过三巡，酒过五味，高成有点微醺了。让人没想到的是，苏可欣喝起酒来，也是一员猛将，跟高成不停地在碰杯。
而方既明呢，则跟陈向南在探讨向佳社发展的事。
“老陈啊，你这向佳社在我看来，管理上实在有太多漏洞了。”
方既明说道，“别的不说，你对向佳社的相声演员管理，就一塌糊涂，太过江湖气了。要是向佳社火了，有点能耐的，都觉得自己行了，说不定就走了。”
陈向南一愣，然后说道：“不会吧，我对他们可算是不错，掏心掏肺的。”
“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的江湖是，你不守规矩，你就在江湖里混不下去。但现在呢，江湖是靠一纸合约体现的。我觉得，向佳社要改制，改成经纪公司制度，规定相声演员的薪酬、违约金等等。”方既明淡淡地说道，“如果你做不来这个恶人，我可以帮你做。”
“嗯？！”
陈向南还真的吃惊了，他确实做不来这个恶人。
要知道，陈向南是因为江湖义气，才把这么多没饭辙的相声演员聚在一起，九几年的时候，陈向南自己都不赚钱，还倒贴着要去赶场演出，才勉强维持得了向佳社。现在呢，向佳社日子是好过了，可陈向南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向佳社的演员们签合同。
高成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说道：“确实是要立规矩了。你自个也不是不知道，自从向佳社上了QQ音乐、上了电台之后，向佳社的演员们有点名气了，都呆不住了，一周能演上两场，那都算多了。剩下的时间，不去跑穴，就是在跑穴的路上。”
陈向南沉默了，确实，他在管理向佳社这方面，是有很大缺陷的。
但这是因为陈向南讲义气，不想靠一纸合约束缚大家。
这其实很有旧时候的风气，人家想来搭班演出，只要是有能耐的，能演得出彩，讨得来票钱，一切都好说，去留任意。但是，这是现代社会了，没有合同，人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没有束缚。
陈向南虽然相信自己待人好，别人也会待自己好的，但现在他也开始内心嘀咕了。
方既明说道：“有义未必真君子，无情如何不丈夫？太讲义气了，其实别人更多当你是假仁假义。升米恩，斗米仇的事，你们也混迹过江湖，道理比我懂。”这么说是有依据的，《水浒传》里，谁最讲义气？这不江湖上公认是“及时雨”宋江嘛。
后来呢？
宋江做了什么？
其实大家都清楚，无非是“无毒不丈夫”罢了。
所以说，讲义气的一定是好人？你看看李逵，就特么一土匪，够枪毙一百回那种。
陈向南看着高成，这个搭档其实也很支持方既明说的话，他也就明白了。“这需要一个契机，现在……恐怕还不行。”陈向南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道向佳社看似团结，实则一盘散沙？现在向佳社这些演员里面，只有一小部分是陈向南、高成的徒弟、师叔、同辈，这些是值得信任的。
但是，也有一些别人推荐来的，一些自己找上门要饭辙的……
这些人的话，忠心程度就有待斟酌了。
特别是现在经常出去跑穴的，那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基本上不指望了。
方既明也知道陈向南在顾虑什么，给高成使了个眼神。高成会意了，说道：“是儿不死，是财不散，不跟我们一路的人，再多也没用。现在向佳社演员有上百人，走掉几个也没事。趁现在弄了经纪合约，还能留住情面。要是等我们都火了，他们心思就更浓了。”
陈向南脸上阴晴不定，可能是真的很难取舍，一时间也没说话。
方既明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是曲协那些人，我就会通过各种关系，拉拢你们向佳社的相声演员。不需要多，只需要挖走一两个，你们向佳社就人心散了。人心一散，向佳社还能有吗？”
陈向南铁青着脸，抬起头，看了看高成。
高成点了点头，说道：“下决心吧。”
陈向南说道：“这转换成公司，需要经过什么步骤？”
方既明笑了，陈向南还是听劝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陈向南很难做出这个决定，但做出了之后，他就不会改了。至于改制的事，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个我让人帮你弄，其实也不难。关键是，这经纪合约得赶紧弄。不签的，不给上台演出了。”方既明说道。
陈向南想了想，说道：“我还是想春晚后才弄。我们都没确定能不能上春晚呢，要是名气不大，他们也走不了。”这句是实话，你不成名，你怎么单飞？
就好像一个乐团一样，主唱也是要成名了才单飞的，鲜少有一个歌手唱得好了，再去组队玩的。因为对于一个歌手来说，他需要的不是乐团，而是伴奏而已。名气，是最好的试验剂，能试出真正的人心。
高成笑道：“老陈，你可是真的蔫坏啊，是不是打算把有贰心的都赶出去？”
“吃里扒外的，要他们也没用。”陈向南说道，“留着也是个问题，倒不如让他们走算了。还有，这草绳绑着大闸蟹卖，才能卖出高价来。要是没有了大闸蟹，草绳还是草绳！”
方既明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么个道理，但世界上有很多人啊，看不清自己。总想着自己天下无敌，实则是因为有人在前面帮你顶着扛着而已。”
“我呢，其实也不想做得太绝。”
陈向南苦笑一声，说道：“但我知道，有不少其他相声团体，包括一些社会上的老板，都在接触我向佳社的演员了。不然的话，他们哪里来什么跑穴、演出的机会？”
高成一愣：“你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陈向南说道，“你说他们，他们不听。这跑穴的钱，可比一天挣小剧场那三瓜两枣好多了。”
高成怒道：“没这三瓜两枣，他们啥也不是！”
方既明连忙说道：“没必要为这些人动怒，很多人原本有大富大贵的机会，是他们目光短浅而已。”
“多谢了方董，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陈向南郑重地抱拳说道。
方既明笑了，其实他不过是看好向佳社，看好陈向南和高成这对组合而已。至于赚钱，是顺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