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轻，像是一个小姑娘用气声去说话，但是带给众人莫名其妙的震撼之感。
那是完全无法言语的震撼，仿佛见证了世界沧海桑田的变化，仿佛躺在了大海底部看着地壳运动形成山岳的恢弘，仿佛亲生经历了仰望数万年星空的孤独。
那到底是谁的声音，在场之人没人知道，但是也隐约明白，那远不是他们能接触到的层次。
‘蛇婆’转身，看向在场的众人。
玉鳞之挠了挠头，自对方出现一直看不懂对方脸上的情绪，此时却是能看出她的遗憾之色。
“年轻真好啊，真不想走。”
“您要走了吗？”
“差不多了，再待下去对这身体的主人不好。”
想了想，玉鳞之朝一脸茫然地恋红尘示意了一下，小姑娘跟在他屁股身后跑了那么多年，立刻明白，跑了过来。
‘蛇婆’只是看了一眼跑过来的小姑娘，便明白玉鳞之什么意思。
“您知道她身上是怎么回事吗？”
恋红尘悄悄打量起面前这个老妪，她好奇于玉鳞之觉得对方会对自己身上怪病有办法，但是她也只是好奇，没有说其他话。
‘蛇婆’过来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她的手枯瘦，满是褶子，少女的手光滑细嫩。
两只手握在一起后，‘蛇婆’脸上表情不变，缓缓还是摇了摇头。
这种场景，玉鳞之和恋红尘都见多了。
那些年他们两人为了治病，到处寻仙问医。
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神医，玉鳞之找上门后一眼就能发现对方只是招摇过市的骗子，或许有点医术，但名声更多是因为他身后有两百多个马子，来替他日复一日去城里吹嘘，以欺名盗世。
星罗一小城传闻有八百家医馆，没有一个人能死在这个城市，那日他们二人问遍了八百家医馆，最后结果是被早就医术小成的玉鳞之，拆穿了八十四家完全没本事的骗子。
又听说落日森林中，有一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仙人，他们按照山民的指引，最后在一洞穴内找到一具枯骨，那枯骨身上穿着朱色的袈裟，经过不知多少岁月依旧崭新如初，被喜欢收集红色物件的恋红尘扒了下来。
传闻有‘不死药’的古老王国，最后发现只是国内反叛军忽悠平民的‘鬼话’，那不死药只是一堆被自私的国王纳于宝库中的大量蹈种。
“我也不知道呢。”
这句话玉鳞之和恋红尘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但是我有办法。”
这句话玉鳞之和恋红尘从来没听过。
二人一愣，随即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史莱克众人早就知道恋红尘身体不好，也知道找了很久医生也没有办法，此时听到这个老妪有办法，脸上表情都很精彩，欣喜带着疑惑。
“您说，您有办法？是真的吗？”玉鳞之带着试探地语气。
老妪呵呵笑了笑，倒是看到这个小鬼有些失态的一幕了，果然还是坐不住的小伙子才对嘛，年轻真好啊。
她没说什么，只是在恋红尘额头一点，她指间有乳白色光晕，最后隐于恋红尘额头。
小姑娘傻兮兮的，一直翻着眼睛想看看自己额头有什么，但是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一旁的玉鳞之见到个标识出现在小炮仗额间，那是一对交叠在一起的翅膀。
“这是？”
“里面有我的神力，但是只能坚持四年，四年之后就会消散。”
只能坚持四年，这意味着四年之后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能延迟四年，是这么多年来问遍良方的唯一正面反馈。
恋红尘摸着自己额头，愣愣地什么也没摸着，想了想缩在玉鳞之后边，俏生生地对这个古怪的老妪，“谢、谢谢奶奶……”
一旁的孟依然欲哭无泪，那明明是她的奶奶！
“只是，这还是治标不治本。”玉鳞之犹豫了一番，还是道。
“如果能一直这样用神力去封住气机，那是治标还是治本也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玉鳞之沉默了，他咀嚼着对方的话，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您是说，想让我成神？”
“毕竟我不是掌控生死的神灵，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了。”
“您不是说，路断了吗？”
“成神有两条路，断的是传承成神的路，这条最简单，当年我就没看的上，这不还有信仰成神呢。”
玉鳞之眼睛逐渐亮了起来，“能详细说说吗？”
“不能呢，时间不多了。”老妪摇了摇头。
玉鳞之明白了过来，刚才那神力对对方不是没有消耗，他沉默了一下：“不论如何，谢谢您……”
“客气了不是，有机会的话我再下来玩。”
‘蛇婆’学着刚才玉鳞之的语气，看着她老妪般腐朽的身躯，却是有少女一样的娇俏感。
真是违和，玉鳞之却不觉得不适。
他也笑了笑：“感觉您，不像神啊。”
“神，是无相的。”
“才发现原来神也很讲礼貌。”
“谦卑，又不分是人是神，不是吗。”
玉鳞之觉得今天学了很多东西，他点了点头。
或许那不是什么实质上的技能或知识，但有时候呆在一位受人敬佩的老前辈身边，见到对方的一言一行就能受益匪浅。
“小伙子，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您说。”
“毕竟借了人家身体又看到这片大陆，这个人情你帮我还了行吗？”
玉鳞之还在想怎么报答对方医治了恋红尘的恩情，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晚辈会的。”
“谢谢你了。”
“您太客气了。”
下一秒，仿佛有光抽离了出来。
史莱克众人包括尘王和管胖胖等人在内，此时还震惊在玉鳞之和‘蛇婆’刚才的对话中。
那是真切的一道光，仿佛有重量一般轻飘飘的，在林间和光同尘，最后消散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
那光在消散前，玉鳞之注视着光，仿佛空中有人跟自己对视了一样。
“很漂亮对吧？”
光中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不再像是蛇婆那垂垂老矣的，而像是年方二八的少女，清纯甜美。
声音慢慢变小，到最后与光消失在了天地间。
玉鳞之没有作答，只是抬着头瞩目着对方的离开，待得那道光消散后，他看到了蓝得一塌糊涂的天空。
天空，很漂亮。
神，该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