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凌空一羽

话说这姑苏城外,有一“枯松岭”,岭下有一古刹,破败多年,漏风漏雨,早已不得香火。

可说来也奇,不到半日里的功夫,这岭下的山坳间陆陆续续竟是来了数拨人马,散布开来,远远的将那古刹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时间人声马嘶,交织不散。

“哈哈,如今几大世家人马皆至,我倒要瞧瞧你小子是能上天入地不成!”

雷震鼻青脸肿,嘴里冷然笑道,他几番自昏迷醒来,皆不安分,结果每每动手却都没在苏青手下走过几招便被打晕,最后苏青实在没了耐性,只把他好一顿收拾,最后在楚羽的服软中才老实了下来。

但不动手了,他嘴上却不服输,打不过,只能是不是哼哼两声摆个臭脸,如今见到庙外人马汇聚,他又来了胆气,一双乌青发肿的眼睛瞪得溜圆。

一旁的阿雪少见人生死,见他这幅模样,已是心有不忍,忙道:“比快别说了,不然又得打你!”

雷震脸颊一颤,似是发红,他哼道:“小姑娘,这小子如今已是插翅难逃了,等会我且让他们放你一马,只说你是被他掳来的,你……”

不等他说完,阿雪已听的一急,忙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怯怯的道:“我不是他掳来的,他是送我来……”

说着话,她又偷偷瞄了苏青一眼,见其任何反应也无,嘴里的声音渐渐弱了。

雷震只瞧了眼少女的小动作,自然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心知自讨无趣,只问道:“小姑娘你多大了?”

阿雪呐呐道:“快十二岁了!”

雷震听的一瞪眼,他见这少女穿着打扮颇显年轻,只以为与他那儿子差不多大,没成想竟是十余岁的娃娃,当下看向苏青,阴阳怪气的道:“好个人面兽心的小子,这么半大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他刚说完,脸色忽的大变,却见一只手倏的飞来,行云流水,飘忽诡异,只在他脸颊两边一沾,立时“啪啪”两声,雷震立马“哎呦”一声,到地上满嘴是血的直哼哼。

“再敢胡说八道,我非得把你的牙一颗颗给拔出来!”苏青神情冷然。

一听到庙里的惨叫,外面的人马顿时阵脚一乱,老远就听有个清劲嗓音嚷道:“雷兄你没事吧?阿羽你们怎么样?”

“哥,没事!”

楚羽忙朝外招呼着,生怕再有人来,被苏青给擒了。“三叔没来之前,你们千万别过来,这小子身手不弱!”

“呵呵,你倒是长记性了!”

苏青听的一笑,扭头对着外面放声道:“外面的,送些饭食酒菜来,不然,我要是闲得慌,说不定要对这一双苦命鸳鸯做些别的事,可别想着放药迷我,要是被我尝出来,我就把这二人衣服一扒,到时候,那可就热闹了!”

楚羽听的满面涨红,柳眉陡竖,厉叱道:“你敢!”

苏青一掀眉,轻声道:“你想要试试?”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楚羽心头慌急,却是如何敢答。

好在外面就见一人提着个食盒,飞快逼近,等走到庙门外步,把食盒一放下,又匆匆往里看了一眼,立马就逃开了。

苏青嘿然一笑,只闪身一出,但他刚走了半步,突然猛一顿足,回头一瞧,正好见那雷震翻身一起,作势欲扑,扑的目标却是阿雪,怕是想要趁他出去,以此为要挟。

苏青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你想干什么?”

雷震面色发僵,身子也发僵了,像是木塑石像一样,眼见苏青舒展着双手,只心头一颤,鬼使神差的吱唔道:“我去帮你拿饭!”

苏青眯眼笑道:“好,那你可得快点,要是跑慢了,你媳妇可就有的罪受了。”

雷震脸色阴晴不定,忙赶了出去,也没有逃走的心思,提着食盒又掠了回来,然后一言不发的坐了回去。

看来,这下终于是老实了。

苏青揭开盒盖,见里面的酒菜并无异样,才招呼着阿雪动筷,顺嘴朝雷震问道:“那柳莺莺偷走了楚家的纯阳铁盒?她才几岁啊,能有这么大能耐?”

“她当然没这么大能耐,但她还有师傅,那可是大雪山上的高手!”

雷震心有不岔的道。

“还有,你之前说楚家的纯阳铁盒是假的?是何道理?”

苏青提着一壶酒,长鲸吸水般饮了一口,才淡淡道:“你应该去问你老子,因为假的可是他弄出来的!”

先前曾言,这纯阳铁盒曾被那紫阳真人所得,奈何此人门下却是出了三个欺师灭祖的弟子,饶是其一身修为震古烁今,却也不防被人偷袭,重伤不愈,身死道消。

而这三个徒弟便是如今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几大势力的创建者,有的开宗立派,有的成了江湖巨擘,便是那天山派、雷公堡、以及天香山庄。

三大势力俱是威震武林。

紫阳真人一死,这纯阳铁盒自是落入他们手中,当时,天山派祖师因身负重伤,未能参与争夺。雷、楚两家先祖便是你争我夺,大打出手,奈何久战未能分出胜负,便定下了三年之约,说的是,每家保管纯阳铁盒三年,若能勘破其中玄妙,则为铁盒的拥有者。

起初倒也相安无事,可到上一辈,楚家却是出了楚仙流,此人仗着一柄铁木剑横行天下,罕逢敌手,只是时值雷家掌管纯阳铁盒,那雷行空既不想交出至宝,又怕楚仙流寻上门来,敌不过,方才铸了一件假的铁盒。

多年以来,假盒便一直流于面,为雷楚两家轮流掌管,至于真的,则一直在雷行空手中。

此事极为隐秘,怕是这些几方势力的小辈都不知情,否则雷楚两家情分怕是也要到头了。

那雷震听完,脸色阴晴不定,也不再多问,却是自顾的从食盒里端起一盘菜,送到楚羽嘴巴,二人相顾无言,心头酸楚,眼中悲哀,只觉得一日之内简直是大起大落,从受人敬仰,沦为这般惨淡境地。

正这时,那坡岭的小径上,陡然响起一声淡然嗓音。

“朝游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上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这声音似风云乍动,无迹可寻,飘忽难辨,然声郎气清,竟是自带一股洒脱之意。

众人闻声望去,遂见浓荫铺满的山路上,突然走下来个穿着破旧儒衫,落拓非常的儒生,须发蓬乱,五官清癯,一双眼睛湛然若神。

苏青正自饮酒,乍听这人所说的话,只觉那声音萦绕耳畔,挥之不去,近远飘忽。

他眼睛陡亮,只笑道:“好,来者莫非便是那凌空一羽,万古云霄的公羊羽?”

那儒生脚下看似闲庭信步,然步伐间变化玄妙无方,看似左转右转,然来势极快,眨眼便在众目睽睽中,想要进那古刹。

却见苏青淡淡道:

“还请止步!”

他伸手一拂,指下如刀,自地上剪过一簇草梗,只随手往外一撒。

霎时间,那数十截四五寸长的草梗离手之际,便似化作一捧箭雨嗖嗖嗖朝那穷酸儒生射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