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哀鬼由来

“李尤?”

相对于魔物的四散而逃,顾苒明显更在意面前一身黑衣,魔纹爬满手背的男子。

“怪不得你的态度前后转变那么大,而且每次叫你面对不白时,你都战战兢兢的,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听命于他了……”

顾苒忽地笑了一声,不带温度,让面前的男人浑身一僵。

半晌,他才抬起头,看着面前十来岁的小女孩,迟疑地喊道:“顾苒师姐?你是顾苒师姐?”

小女孩的模样和顾苒曾经的样子大相径庭,眼眶下方还缀着不少褐色的小雀斑,那颗黑色泪痣倒是尤为显眼。

“呵,你我如今都不是雷灵派的人了,这声师姐我可承受不起。”

顾苒盯着李尤,言语间仿若不太在意,但眼神里还是多了几分怨怼。

被他蒙在鼓里这么久,她不生气才怪。

一旁的萧清听着两人对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在一旁试探性地问道:“你,你是小苒?”

顾苒则回以一笑:“萧叔叔。”

轻轻的三个字飘散在空气中,让萧清平白多了几分激动。

周如生站在萧清身旁,朝顾苒恭维道:“我就知道大人没有这么容易魂飞魄散,周如生恭喜大人重获新生。”

同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颇为神秘地说道:“对了,主人为大人准备了一份大礼,就在这凤临城中,大人若闲来无事,不妨随我去看看。”

他的话音刚落,萧清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愤恨的神情:“对,小苒,就在我凤临城的地牢之中!你快和我们一同去看看!”

顾苒本想图个清净,但架不住萧清和周如生的催促,只好跟着去了。

她本以为凤临城的地牢就是随随便便一处监牢,却没有想到入口竟在城主府的书房中。

只见萧清看似没有章法地挪动了桌上的笔墨纸砚,便有一道传送阵法凭空出现在了书房中。

传送阵法闪烁过微光,几人便来到了一处异常黑暗的地方。

萧清朝空气中挥出几掌,就立马有烛火升起。

众人面前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甬道,萧清走在前面,顾苒紧随其后。

在走到大概一半距离时,顾苒被萧清倏地一扯,竟毫无防备地被扯进了右侧的墙壁中。

她还没来得及反抗,便又站在了一处甬道中。

萧清没有解释,身后的几人也没有再跟上。

就这样,又经过几次被拽进墙壁后,顾苒终于忍不住想问些什么,就发觉眼前豁然开朗,不再是冗长的甬道。

但眼前的一切,却让顾苒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不白是魔君,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魔君。

而并非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小黑蛇。

就如同十八层地狱一般,各种各样的刑罚在这地牢中得到展现。

远远看过去,一只鬼魂正走过那一排排的刀尖,似乎永无止境。

还有另外一只鬼魂则一步一步地趟过火海,她们的背影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

“这就是你们说的大礼?”

顾苒转头不敢置信地盯向身旁的萧清,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严重挑战。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的空气中就出现了一个小型漩涡,李尤众人从里面鱼贯而出。

她的话,同样被这几人听了个正着,李尤径直走到墙边,拿起一条带着倒刺的长鞭递给了顾苒。

“顾苒师姐,她们两个曾多次害你,如今落得这番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在主人回来之前,你可以随意处置她们。”

李尤的神情淡漠,语气冰冷。

哪怕那只正走刀山的女鬼和他熟识,他的脸上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情绪。

而顾苒在知晓了两只女鬼的身份后,她只觉得遍体生寒。

她并没有接过李尤手中缀满倒刺的长鞭,而是脸色非常难看地对他说道:“李尤,她可是李家的大小姐,还是你的师姐,你竟然……”

“顾苒师姐,我现在已经叛出雷灵派,不再是雷灵派的弟子,而她李秋月更是残害同门,早已不配做我的师姐!”

“至于李家,自从他们将拍卖会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爹身上,并将他残忍杀害的时候,我就发誓,和李家不共戴天!”

李尤的眼神凌厉,他见顾苒不接自己手中的长鞭,便将长鞭收了回来,并朝前狠狠一挥。

“啪——”

长鞭狠狠地抽在了李秋月的灵魂上。

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哀嚎,李秋月的灵魂瞬间变得扭曲,变得更加暗淡了。

李尤却仍旧觉得不过瘾,他的手高高举起,长鞭上的倒刺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眼看第二鞭就要挥下去,顾苒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伸手将李尤的手中的鞭子夺了过去:“够了,她们两个的灵魂已经快要消失了!”

李尤却在刹那间红了眼睛,他朝顾苒怒吼道:“她们两个的灵魂消失又怎样,我爹再也回不来了!”

与此同时,顾苒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怒气包围,那股怒气似乎想要将她吞噬殆尽。

紧接着,李尤的手中倏地升起一团火,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苒,怒气已经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

顾苒没有退却,她沉着冷静地回复道:“你怎样对她们是你的事,但你们打着我的幌子来做这些事,我绝不同意!”

“这份大礼,我顾苒受不得!”

两个人彼此僵持着,谁都不肯先让步。

一旁的周如生抿了抿唇,上前打了个圆场:“诶,莫生气莫生气,别伤了彼此的和气。”

“这两个魂魄既然是主人为大人准备的,自然全凭大人做主。”

他上前一步,轻轻地拍了拍李尤的肩膀,嘴角上翘似笑非笑。

李尤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瞬,再次抬起头时,他眼睛里的血红色瞬间褪去,理智渐渐回拢。

声音变得嘶哑难听:“确实……全凭顾苒师姐做主……”

“好,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我再推辞倒显得我有些虚假。”

顾苒想了想,走到李秋月和许鹿的灵魂旁。

她们两个受尽折磨,神智几乎被消磨殆尽,此刻只是凭着灵魂本能向前走着。

就算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她们两个都没有任何反应。

顾苒深呼了一口气,对着她们们试探道:“我是顾苒。”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两只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们脸上神色变得极为痛苦。

但很快,她们又恢复了正常,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刀山火海中行走。

“……就在这里结束吧。”

顾苒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随即伸手打出一道灵气。

这道灵气将两只鬼魂包裹起来,将她们变得凝实了几分。

紧接着,两只鬼魂身后各自出现了一道漩涡。

漩涡中的吸力很足,两只鬼魂只来得及张口做了个口型,便被漩涡吸了进去。

顾苒离得最近,将她们的口型看的分明。

是三个相同的字,“对不起”。

她们在最后一刻恢复了神智,知晓了自己的错误,向顾苒表达了歉意。

地牢里逐渐恢复了平静。

周如生率先开口夸道:“大人果然有大量,她们俩做了那么多错事,大人竟然都原谅了她们,将她们俩超度了。”

他的话音落下后,整个地牢里便陷入了彻底的寂静中。

一时间,尴尬极了。

就连萧清都不大赞同顾苒的做法。

而顾苒听着神识中系统的播报声,即使增长了许多数值,她都始终无法高兴起来。

她看了眼手中的骨哨,自嘲的一笑,下一刻,她便将骨哨丢进了面前的火海之中。

熊熊大火瞬间将骨哨吞噬,但骨哨上却没有沾染一点儿火焰,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透着无尽的嘲讽。

顾苒没再理会那只骨哨,她走到了周如生面前说道:“带我出去,我要回仙界。”

在她看来,周如生是这些人或者魔中最好说话,处事也最为圆滑的人。

比萧清都要好说话许多。

但周如生面对顾苒的这个要求,显然有些为难。

他的脸色变得苦哈哈的:“大人,若是主人回来了,知道是我把你送回仙界的,我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你就别为难我了……”

“你不送我回仙界,那我便自己闯出去。”

顾苒的神情严肃,她一伸手,一把赤红色的藤剑便出现在手心里。

她沿着墙轻轻一划,整个墙体立马分为了两半。

就在她要化第二刀的时候,两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哀鬼倏地出手,拦住了她。

“小姑娘,你最好还是等主人回来再做这些事。”

两只哀鬼的声音同时响起,浓厚的鬼气霎时间飘散在空气中。

明明是异常嘶哑难听的声音,却叫顾苒听出了些许熟悉的感觉。

她迟疑地侧过头,头一次认认真真地去看两只哀鬼。

黑衣银发,眼角和额头上满是皱纹。

两只鬼的眼角和嘴角一齐下垂,神情极为哀怨。

只一眼,便叫顾苒觉得恍若隔世。

先前因为两只哀鬼低着头又默不作声,存在感极低,所以顾苒根本没有在意他们。

如今猛地看清了两鬼面容,直叫顾苒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曾说他们是魔君麾下哀鬼,顾氏夫妇……

顾苒皱起眉,抿着唇,那两个熟悉的称呼就悬在嘴边,咽不下吐不出。

周如生在一旁看着她不大对劲,忙挡在了两只哀鬼前面,问道:“大人你怎么了?”

顾苒的眼眶泛红,努力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之后,才缓缓问道:“他们俩的来历,你知道吗?”

周如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据说和喜鬼有关,具体我也不大清楚。”

“喜鬼?”

顾苒眉头紧蹙,一挥手,地牢中便又多了两只鬼魂。

正是许印之和江采薇。

他们俩面对眼前状况,虽有不解,但神色自若。

顾苒看着许印之,径直说道:“哀鬼是怎么回事,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许印之闻言,先是朝顾苒歉意地看了一眼,随后才解释道:“我当时被恨意蒙蔽了双眼,所以不停地找你麻烦,村子里突然出现的魔物,哀鬼,还有你心头血的作用全都是我的手笔。”

“顾苒,对不起,在我看到采薇的那一刻,我便知道……”

听到这儿,顾苒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许印之!我问的是哀鬼!是他们两个的来历,不是其他这些!”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空气中的魔气倏地浓郁了几分。

火中的骨哨更是刹那间化为灰烬,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朝着顾苒的心脏处悄无声息地进发。

许印之侧着头,不敢直视顾苒愤怒的眼睛:“他们俩是山中收留过你的那对老夫妇……山下封印飞僵的阵法是我改的,他们俩也是我亲手杀的,是我将他们炼成了哀鬼……”

“什么!竟然是你!”

顾苒的身上迸发出一股强大的灵气,将周如生,李尤和萧清瞬间掀飞了出去。

她足尖一点,便来到了许印之的跟前,她小小的手掌掐在许印之的脖颈上,眼神中是滔天的怒火和恨意。

“你不该动他们!”

顾苒眯起眼睛,手下微微用力,许印之的魂魄迅速变得透明。

“还……还有一件事……”

许印之忍着脖颈上传来的痛楚,艰难地开口:“我,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的体内的灵魂并非是本体灵魂……那两个灵魂本,本就是夺舍,所,所以才会被我轻而易举地炼成哀鬼……”

“后,后来,主人将他们带回来,进,进一步提升了他们的鬼气,并,并将魔气融入了他们的体内,他们现在的模样,便是,是原本的模样……”

听到这儿,顾苒的手掌倏地一松,她喃喃自语道:“你说什么……这,这不可能……”

她嘴上虽是这样说,但她的脑海中却又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她,姥爷也姓顾,他们是顾氏夫妇……

“啊!”

顾苒突然朝天长啸一声,空气中的魔气蠢蠢欲动。

她的心脏已经被那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所占据。

它们在和顾苒体内原有的灵气抢地盘。

疼痛瞬间席卷了顾苒的身体。

她将手中藤剑狠狠地戳进地里,用它撑着身体,才不至于狼狈地跌在地上。

很快,魔纹便从她的心脏处生出。

一寸一寸地往上爬,她所露出的雪白脖颈早已能够看到黑色魔纹的踪迹。

周如生撑着墙壁,脸色逐渐变得严肃:“大人是要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