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三月,万物复苏的季节。
东城私立疗养院内,有细碎的声音不时响起。
疗养院内的病们非富即贵,每天光吃食费用就要花几百到几千不等,甚至有专门的营养师根据病的身体情况调配饮食,这样的世界里,七楼某房的病便显格格不入。
叶礼拎着食盒走进大厅,铮明瓦亮的大厅漂浮着清新的香气,穿着疗养院统一白『色』病服的病们早起散步,身边跟着专用护工,小心翼翼的生怕他们磕了碰了。
对这一幕已经司空见惯,叶礼头也不抬,径直了七楼。
这几国家经济腾飞,东省身为改革开放重,全省gdp飞速涨,叶家吃了改革红利,家里的子越越红火,可是氛围却总也轻松不起来。
想着已经在病床躺了三的小弟,叶礼疲惫的闭了闭,压下喉头的酸涩。
七楼到了,往静的毫无声的走廊里声音格外嘈杂,头攒动。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低头看着检测单,小护士抖着手,推着推车追在他们身后。
“……东西准备的怎么样?”
“陈主任,全部准备好了,就等您检查病的情况了!这是个奇迹……简直不敢想象……”
他后退一步,给这群忙碌的让出位置。
直到发现推车推往的方向是叶珏的病房,叶礼皮猛一跳,立刻拔腿跟。
“医生,医生!”他慌声音都在颤,竭力稳住呼吸急促的问:“医生,是我弟弟出什么事了吗?前天不是还他情况稳定,他——”
陈医生转头,认出他的身份,连忙安抚:“叶生你不要着急,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您弟弟的情况确实很好,我们现在正要去进一步检查!”
话间一行已经走到病房门口,叶礼六神无主,一个劲的追问:“医生,我弟弟纪还小,请您一定要救救他……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您直接跟我就好,我母亲他们还在病房,他们承受不——”
话音戛然而止,叶礼大脑一片空白,僵硬的呆在原,周围响起阵阵难以置信的抽气声,推车的小护士已经不是手抖了,全身都在抖。
“陈、陈主任……病,病确实醒了……”
病房内鸦雀无声。
叶礼的视线中只能看见一抹身影。
病床沉眠已久的青面『色』苍白,皮恹恹的垂覆着,因为生病而毫无生气的尾小痣缓缓浮起生机的红,像一尊终于活来的雕塑。
他还不能话,面戴着呼吸机,夹着检测仪的小指却轻轻动了动,三来毫无动静的心率检测仪便随之起伏变化。
一切声音都化作背景板,三的时间如镜花水月穿梭而。
叶礼真切的感受到叶珏身体里重新涌现的活力,他红了眶,嘴角艰难的勾起一抹弧度,对昏昏欲睡的弟弟笑了笑。
叶珏也弯了嘴唇,即使唇『色』苍白,睛里却闪动着细碎的、生动的光芒。
这一抹笑映入帘。
叶礼掩面,狼狈的擦掉泪,突然间觉,这个春天充满了叶家阔别已久的温暖。
——这个他们等了很久很久的春天,终于来了。
两个星期转瞬即逝,是周六。
叶珏靠着床头,面前支起的小桌摆着一晚清粥,明明才醒来半个月,但他身体机能的恢复速度简直令侧目。
医生再三检查他目前的状况,允许他吃一些流食。
留置胃管拆除的那天,叶珏激动的泪都要掉下来。
清粥是疗养院食堂送来的,营养师专门调配,里面还加了些他现在急需的维生素。
叶珏的味觉还恢复,吃起饭来如喝白水,在叶父叶母紧张的注视下,他艰难调动着手指,用勺子舀起粥。
周围顿时响起不引注意的松气声。
看来都在担心他能不能拿起勺子。
叶珏失笑。
叶礼坐在看护椅削苹果,他看了紧张不已的叶父叶母,安抚:“我问医生了,医生叶子恢复的很好,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下床复建了。”
叶母闻言还是有些担心,却有败了大家兴致的话。
怀里还抱着个小姑娘,小姑娘乖乖软软,含着手指头,清澈姣好的杏盯着叶珏看,怯怯的,好像不敢靠近。
察觉到好奇的目光,叶珏放下粥碗,温和的看向:“雅雅。”
叶雅今三岁,是叶珏出事那出生的,一出生便面临家庭的破碎,那是叶家最无措痛苦的一段时,小雅雅的出现很大程度的抚平了家的伤痛,新生命出现同样寓意着新希望的存在。
果然,雅雅出生后,家里的情况逐渐转好,囊中拮据的叶家因为种种机遇,了小康生活。
对叶珏不太熟悉,听到叶珏在叫己,羞怯的埋进叶母怀里。
一家都的举动逗笑了,叶母逗弄着:“雅雅,这是你小叔,『奶』『奶』跟你的,你忘了吗?”
悄悄抬头,看向病床的小叔,小叔坐在阳光里,眉弯出温柔的弧度,睫『毛』垂敛间仿佛潋滟着湖光春『色』,要融入这片春景。
红了脸,再次埋进叶母怀里。
“……雅雅有忘。”小声的。
“那叫一声小叔好不好?”
细声细气的:“……小叔。”
叶珏笑的满足,应:“嗯!”
一旁围观的叶礼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叶大嫂,顺手抱起家宝贝闺女,坐到叶珏床边,准备让叔侄俩联络联络感情,才几句话,那头叶大嫂便笑出了声。
大家都看向,叶礼好笑的问:“怎么了这是?”
“什么,就是感觉雅雅长怪像叶子的。”叶大嫂。
俗话外甥像舅,想到侄女也能像叔,这么一,大家细细看去,发现叶雅的眉当真有些像叶珏,都是细长翘的弧度,叶家独一份的好看。
“幸亏像叶子,”叶大嫂,“雅雅长大以后肯定也好看。”
叶珏失笑:“也像小婉。”
叶婉是叶珏和叶礼的妹妹,今正在大二,学校刚开学,暂时回不来,这几天每晚都要和叶珏视频。
也是视频后叶珏才知,叶婉的正是他的大学。
他“穿书”的时候也在大二,现在要是回学校,应该能和叶婉一起继续学。
叶珏的苏醒让整个叶家焕发了久违的活力,叶父叶母一夜之间像轻了十岁,干什么都有劲。
叶礼在互联网公司工作,只要有电脑,去不去公司都一样,一家和乐融融的陪在叶珏身边,不时些这些的变化发展。
这趟醒来,叶珏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大家都在兴头,他也只能压下这些疑问,等寻到机会再问叶礼。
叶父叶母纪大了,吃完午饭要小睡一会儿,雅雅也是,抱着妈妈的胳膊打了好几个小哈欠,叶大嫂在叶礼的示意下带着他们离开,下午再来。
等他们都走了,叶珏脸的笑意缓缓褪下,换几分认真的神情:“哥,你跟我实话,咱们家因为我的病是不是欠了好多钱。”
高级陪护病房,两室一厅的格局,甚至还有单独卫浴和厨房。
这两个星期足以他收集有关疗养院的情报,坐落于东城的生态园区,远离城市喧嚣,隔山傍水,占数千亩,一切设施应有尽有。
这种花钱如流水的方,以叶家的财力,怎么可能支撑起,还一交钱就交够了五,简直……
他已经开始算己要工作多少才能还清这笔债了,倒是发现叶礼的表情有些不然。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的病用家里一分钱……”叶礼。
叶珏一愣:“怎么可能?”
叶礼干咳一声,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开口:“你当楼的邻居砸了脑袋,然后就住了院。”
这是叶珏关于现实世界的最后一点记忆,他记很清,有些明悟来:“是楼那家赔的?”
“他们家确实赔了钱,但是……你的病主要靠的还是社会各界的捐款。”
叶珏:“?”
什么啊?什么捐款啊?
叶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你高空抛物砸了脑袋,事情闹很大,东城经济发展的快,楼盖的越来越高,城市空的危险已经成了社会大众都在关注的问题,你的事一发生,当民大开会就讨论了有关高空抛物立法的事……”
“越来越多的知咱们家的情况,纷纷匿名捐款,我卡里一夜之间多了几百万,有关领导跟我谈了谈当时问题的严重『性』,我怕你受到外界的打扰,就把你送来这所疗养院……”
叶珏:“???”
等等,什么立法啊?
叶礼观察着他的表情,挠挠头:“然后那底,就传出了高空抛物法正在起草的消息,大家都觉是你的功劳,给我打钱……”
叶珏双目空白,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了。”
“哥,你手机借我用用。”
叶礼把手机解锁了给他,叶珏的双手出奇的灵活,这一刻好像突破了生理极限,让前来查房的医生目瞪口呆。
他果断打开百度,把己的名字打去。
搜索引擎一转,出现一页一页相关词条。
——《论叶珏案对我国立法的负面影响——大众影响立法,究竟是好是坏?》
——《叶珏案发生三周,我从此案中明白了什么?》
——《花季少男因高空抛物重伤住院,至今昏『迷』不醒,这究竟是『性』的险恶,还是立法的缺失!》
——《关于叶珏案,我想谈谈我的看法》
……
叶珏:“……”
叶珏:“…………”
我还不如继续当植物!
他坚强的咽下了喉咙里的鲜血,戴痛苦面具,往下继续翻页,好在有任何营销号、公众号在撰文的同时带他的照片,就算有,也是一团马赛克,这让他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以后出门在外,到哪都能听见大众对他感恩的唱“听我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叶珏:“……”
不行,想一想头都大了。
他把手机还给了叶礼,叶礼很体贴的换了个话题:“不这些了,我的事吧。”
“什么事?”叶珏『揉』『揉』脸,打起精神,慎重的:“哥,这几辛苦你了。”
“一家什么辛苦不辛苦,”叶礼笑着:“其实当你住院以后,我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好在那会儿账号里有钱,给你转进疗养院以后,我的司知了咱们家的事……”
他神有一瞬间的『迷』茫,片刻后摇摇头:“我以前一直觉他大、远见,谁知他竟然在月底的绩效审核里给我发了奖金,还给了我一个升职的机会。”
“我抓住了这个机会,慢慢往爬,很快就超了我以前的司,他后来调走了,走之前再也找我的麻烦,也不知他现在在哪,干的什么工作。”
叶礼:“我们公司和一个跨国大公司一直有合作,后来我调去那个跨国大公司,当信息部门的主管,月薪一点点往涨,家里生活跟着改善,咱妈就辞了工作,专门在疗养院照顾你。”
其实现在想想,叶珏昏『迷』后的每一件事,但凡出现一点小偏差,现在这个叶家恐怕已经支离破碎。
沉重的医疗费用、艰巨的养家重担,如果尽数压在他和叶父叶母身,叶珏住不到这么好的疗养院,他有收获新offer,那叶珏现在会怎么样,他会怎么样?
仅是稍作假设,便是一片看不到头的黑暗。
好在这一切都顺遂的去了,生活在朝好的方向前进。
叶礼温柔的『摸』『摸』弟弟的头,在叶珏茫然看来的视线中,笑了下:“我的顶头司不知从哪知了咱们家的事,专门给我放了半的带薪假,等你好了,咱们就一块出去旅游。”
“叶子,家里一切都好,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好好养病就好。”
窗外阳光明媚,轻风徐徐。
大片阳光透落窗斜斜洒入,碎金般的光辉耀灿烂,驱散了一切黑暗。
叶珏眯着睛看着叶礼,许久,缓慢的、安静的点了点头:“好。”
想了想,他:“到时候再带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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