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宿舍(完)过去篇结束

*

“情况就是这样,这位同学因为要转学,主动放弃了学校为他提供的宿舍。记得你父母很支持你住宿对不对,回家和他们商量一下,有结果了就……叶珏?”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水自房檐滴下,划过透明的窗户,发出轻微一声闷响。

叶珏回过神,办室里暖气充盈,级主任担忧的看着他:“怎么了?”

“事,”昨晚一夜睡好,直到此刻眼下还有些青黑,叶珏有些迟疑的问:“老师,住宿费用的……”

级主任说:“何子然同学先前申请宿舍,申请的就是学校刚建成的一栋大楼,你如果同意的,们会为你降低费用。”

……刚建成的宿舍大楼。

一听就很贵。

想到叶父叶母一个月才几百块钱的工资,叶珏沉默片刻,“老师,之前听说学校有一部分老式宿舍楼,能不能住那。”

“老式宿舍楼?”级主任顿了顿:“……可以是可以,不过住那里的同学很少,叶珏同学,建议你住新式大楼,费用的可以帮你申请减免。”

“或者你回去和你父母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叶珏松了口气,“就住老式宿舍楼吧。”

级主任面上有些焦急,“你确吗?叶珏同学,你有什么顾虑可以告诉老师,新式大楼……”

看出叶珏面上逐渐浮的茫然,级主任锋一变,“也好,既然你已经选好宿舍了,那在就带你去看床位。”

这题变得太快,叶珏下意识随着他往外走:“在就去看宿舍?可下节还有课。”

“事,叶珏,你去吧。”

不远处的姜和平乐陶陶的抿了口茶水,看他的眼神格外温和,忍不住又发挥絮叨的特长,开始念叨。

“之前道你家在案发地点附近就很担心,你愿意住宿还真是放心不少。”

“不过老式宿舍楼不是一直有床位吗?”他奇怪的看向额头渗出汗水的级主任,“之前怎么听说床位了?”

级主任心跳漏了一拍。

眼角抽搐着答:“……是信息有误差,们一直以为大家想住的是新式大楼。”

如果是新式大楼,那确实床位紧缺。

姜和平多想,“原来如此。”

*

跟在级主任后,叶珏心情复杂的经过(九)班。

正是上课时间,英语老师面容严肃的抽查同学们的背诵。

班内氛围凝滞。

后排角落里,裴珩有玩手机,也有看书,气息莫冷燥,敏锐觉察到旁人的视线,他抬眼扫来。

凤眸黑漆漆的,透着些不开的沉郁。

下意识移开视线,叶珏仓促的跟上级主任的步伐。

走了两步才发自己同手同脚。

“怎么了?”级主任问他。

他摇摇头。

明明已经住校,积于心底的不安却依旧如一片阴影,挥之不散。

“事,”他心事的道:“们走吧,老师。”

……

如级主任所言的那般,老式宿舍楼距离教学楼很远。

许是暑假刚翻新过,外表涂了一层白『色』的油漆,楼层不高,只有四层,后面不远处是一片小树林,隔开了施工工地与住宿区。

雨声哗哗。

漫天小雨间升起薄薄一层水雾。

两人撑着伞,进了宿舍楼。

登记处的管理员看他们一眼,问道:“张老师,又有学生住宿啊?”

级主任显然和她熟悉,闻言点点头:“是啊,们级那几个小子再晚睡吧?”

高级的学生们很有紧迫感,前段日子半夜不睡觉,偷偷躲在厕所背书,吵得高一高二级的学生不堪其扰。

想起这件事,管理员忍不住叹气:“背书了,不过老是蒙在被子里做题。”

比起背书,这件事听起来便正常不少。

无奈一,级主任再多说。

老式宿舍楼的住宿条件有叶珏想象中的艰苦。

一层楼总共四间大宿舍,每间宿舍住二、个学生,走廊对面是洗衣房和小浴室,浴室隔间不少,只在固时间开放。

级主任推开一扇门,入目便是军绿『色』的床褥被罩,“一会儿给你父母打电,让他们你的行李送来,今晚你就可以入住了。”

叶珏一愣:“今晚?”

“嗯,”级主任说:“床褥被罩由学校提供,让你父母给你送点秋□□服。在时间紧迫,办完住宿你就去上课吧,剩下的来和你父母说。”

在他的劝说下,叶珏给叶母打了个电。

说了学校有床铺的事后,叶母明显高兴起来,“好好好,们马上就被行李给你送去。”

“不用给拿太多东西,带两件秋□□服就行。”

叶母絮絮叨叨:“那可不行,牙膏牙刷洗脸盆得准备。今天下班早,这些东西给你送过去,你好好念书,其他什么不用管。”

“叶子,妈妈看了你上次月考的成绩,英语成绩不太好啊。有问题就多问问老师,不要害羞,你哥哥和妹妹英语不错……”

她语气中满是望子成龙的期许。

叶家大哥成绩优秀,顺利的考上大学后同样顺利的找到工作,在是亲戚朋友们夸赞的对象,叶婉虽然才初一,每次家长会也是老师点表扬的学生。

叶父叶母因此更担心叶珏的未来,许是出于愧疚,又或许是因为叶珏天『性』内敛,叶母少暗示『性』的告诉他,学习很要。

拿着电的手顿了顿,办室充盈的暖气吹在上。

叶珏垂眸,轻轻应了声:“道的,妈。”

又说了两句,叶母先挂断电。

她还在厂子里工作,不能离开工位太久。

级主任找出家校联系薄,准备登记叶珏住校的情况。

预备铃声适时响起。

“走吧,叶珏。”拿起教案,姜和平冲叶珏招招手,顺便昨天的语文试卷递给他。

空旷无人的走廊上,各班同学做着课前准备,姜和平慢悠悠道:“叶珏,你语文成绩不错,要继续保持啊。”

还说,叶珏便听他更加温和的道:“每个学生会偏科,记得你之前是在乡下读书,英语来就难学,咱们一步一个脚印,打好基础慢慢来。”

脚步一顿。

叶珏偏头看向他。

姜和平佝偻着背,材不高,眼睛却带着。

他总是这样的态度,说做事不紧不慢,就连(九)班上次月考平均分倒数,也不生气,只耐心的和同学们分析问题。

“……嗯,”心头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渐渐消散,仿佛卸掉了一块巨石,叶珏点头:“老师,会的。”

锋一转,姜和平着说:“既然如此,再给你调个位置吧。”

“嗯?”

“咱们班各科成绩最平均的就是裴珩。”

姜和平说:“裴珩就是咱们班这次的一,也是咱们班班长,你应该不认识他,不过他这孩子很有责任心。”

“这次月考结束,打算按成绩分座位,搞个‘帮扶计划’,让大家一起进步。你觉得怎么样?”

*

直到进了班,叶珏依旧能回神。

试卷已经分到每个同学手里,姜和平催促同学们赶快查看错题,给大家五分钟的时间改正。

“……叶珏?”

耳边响起薛玲玲的声音,叶珏转头,用红笔改正错题的薛玲玲困『惑』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叶珏不明所以:“嗯?事。”

“你的试卷掉地上了,”薛玲玲无奈道:“掉半天了,还事?”

这才发自己手上拿的是草稿纸,叶珏连忙捡起卷子,尴尬的:“谢谢。”

看出他不想多说,薛玲玲也问,只是指着一道题问他:“这道文言文翻译感觉做错。”

叶珏接过她的卷子,“嗯,看看……”

后排角落,谈宋忍不住“啧”一声。

看着旁沉默不语的裴珩,他幸灾乐祸道:“新同学很受欢迎嘛。”

天空黑沉,乌云翻滚。

这场秋雨过后,即将步入深秋。

裴珩搭理他,只翻看着手机。

不看到了什么,他眸『色』越沉,仿佛结了一层冰。

不是他一向宝贝的不行的小灵通,而是裴父给他买的新手机。

谈宋扫了眼,便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跟你想的一样,新同学住的是老式宿舍楼。”

动作一顿,裴珩道:“那边呢?”

“何伟已经主动申请转学了,”谈宋回答:“何子然这个学期也来不了学校,那群跟他们混的傻『逼』在缩着脑袋做人,放心吧,宿舍里头问题。”

在此之前,何伟、何子然最爱欺负的便是老宿舍里的学生。

这些学生无一例外不是外来务工子女,家境说不上富有,受了欺负也只能默默忍受。

叶珏若是正常入住,恐怕早就被两人盯上了。

如今这两个混蛋玩意一个转学、一个休学,不仅住宿的同学们松了口气,就连那些和他们一个班的同学们也安心不少。

“不过你那个二哥,真是……”谈宋眼中满是鄙夷:“秋后的蚂蚱。”

裴家情况特殊,裴父原姓纪,后来入赘裴家,改了姓。

裴珩回归裴家后,两个哥哥视他为眼中钉,裴父裴母沉浸爱河,对儿子的处境一概不。

前段日子,裴家老二从裴珩房里扒出了裴珩的手机。

那是部破破烂烂的小灵通,他不信邪,翻看许久,却什么消息找到,转头还撞上了放学回来的裴珩。

当天晚上,裴家老二被裴珩打进了医院。

裴珩因此被关半个月的禁闭。

谈宋道的很清楚,那部小灵通里确实什么消息有。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他和裴珩还不是朋友。

有天放学,他邀请裴珩去自己家玩,总是寡言沉默的男生一次抬头看他,兜里揣着一部小灵通,静静地点下了头。

那天傍晚,他和许煜在打游戏。

裴珩则坐在书桌后,将小灵通里的短信全部抄写到一个笔记上。

卧室昏黄的灯光洒在他侧,他面『色』苍白,垂敛的眸中一片黑沉,格外沉默地将信息从头到尾再看一遍,每看一条,便缓慢的删除一条。

从1998的那个冬天,到这个深秋。

那些来自偏远山村的消息,每一条有被珍惜对待。

无法回信的每一天,谈宋能看见他认真的翻看那个笔记。

密密麻麻的字迹中,偶有墨水晕开,那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这样的日子持续的太久。

久到就连他和许煜认识了那个只存在于笔记里的男生。

姓叶。

字叫什么不清楚。

裴珩捂得太紧。

直到半个月前,裴家老二故技施,再一次试图查探裴珩的手机。

裴珩终于发了狠。

谈宋这才后后觉的察觉到,裴珩开始清算这些人了。

这次不是近乎消沉似得漠视,而是真真正正的清算,仿佛被触了逆鳞的凶兽。

裴家老二如今所做的一切反抗,不过是垂死挣扎。

想到这,谈宋看着裴珩紧蹙的眉心,不解道:“人被你清理完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缓缓合上手机,裴珩说:“清理完。”

谈宋:“嗯?”

角落大片大片倾洒而下的阴影中,裴珩语气生冷,捏着手机的指骨用力到泛白,眼眸深处,是浓郁翻滚的戾气。

“还差一个。”

*

历时一个星期,叶珏逐渐习惯了住宿环境。

晚自习放学后,他先去水房洗漱,等他收拾完自己,嬉闹不已的室友们才争先恐后的去抢占水池。

今天晚自习上的数学课,最后一节课老师嗓子哑了,试卷发下去让同学们自己写。

不会的题太多,他敢问裴珩,小心翼翼的装作和他不认识。

倒是谈宋很热情,裴珩的卷子塞到他手里,还说了些不所云的。

“嗐,客气啥,是你的。”

他瞥了眼裴珩。

角落里的男生神『色』漫不经心,不道在回谁的,语调轻淡:“嗯。”

很出息的红了耳廓。

他干咳一声便开始琢磨数学题,复杂的式和大量的计算混合于一处,他做的心累,只想赶快躺上床睡一觉。

室内声音渐弱。

近个人的大宿舍了人。

叶珏睡在下铺,『迷』『迷』糊糊中,感觉浑难受。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目的『性』极强,缓慢的、一步一步走到他床边。

明明盖着被子,屋内门窗也紧闭。

叶珏却觉得冷,像暴『露』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被一道粘稠的、兴奋地目光自上而下的巡视。

……好恶心。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竭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沾了胶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那人影一点点俯下,指尖朝他碰来。

恶寒的冷意流便全,眼尾的小痣隐隐快被一片阴影覆盖。

电光火石间,一声怒喝响起。

“你谁啊?”

阴影彻底僵住。

慌『乱』间收回在半空中的手。

新鲜空气吸入鼻腔,心跳的快要爆炸。

叶珏听见了隔壁床男生的声音,男生叫胡子豪,人高马大,同样来自于小山村,很是照顾他。

“……是新来的宿管。”

他终于听见了人影的声音,如他感受的那样,尾音拉长,粘稠嘶哑。

“宿管?”另一道略显锐利的男声响起,是陈奇瑞:“怎么见过?”

“今天是一天上班。”

陈奇瑞不依不挠:“那你站叶珏床前干嘛?”

新宿管一动不动,缓慢的说:“在查人数,他怎么叫也叫不醒……”

“怎么叫叫不醒?”陈奇瑞无语道:“大晚上的你叫醒他干嘛?”

“们人是齐的,你快查吧,一动不动的在那站着,吓谁呢?”

床边的男人向前移动。

那股令他头皮发麻的注视终于远去。

叶珏手指颤了颤,掀开一点眼皮。

困倦的思绪彻底抵抗不住,他又睡了过去。

这几天为了弥补成绩上的不足,他每天五点多就起床,晚上偶尔也会蒙在被子里做题,又因为神经紧绷,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

困意来势汹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五点二。

胡子豪正在穿衣服。

天『色』黑沉,雨声喧杂。

瓢泼大雨充斥于天地,的拍打在窗户上,伴随而来的,是呼啸肆虐的狂风。

“你醒了?”

用极小的气音同他打了个招呼。

胡子豪说:“去刷牙。”

对他点点头,叶珏疲倦的闭了闭眼,同样开始穿衣服。

这场雨实在太大。

比之前几天淅淅沥沥的小雨,犹如小巫见大巫。

天地被笼罩在一团黑暗中。

六点多的天,依旧灰蒙蒙的,不见一丝光亮。

汹涌的风吹得叶珏浑冰凉。

他站在大厅角落,蹙眉盯着宿管。

还是熟悉的阿姨,阿姨慈祥的对学生们打招呼,“早上好,早上好。”

“阿姨,咱们这是不是来新宿管了?”

穿着红『色』短袄的女人奇怪道:“新宿管?有哦,干的好好地,可不道什么新宿管。”

陈奇瑞一惊:“可昨晚有个男人来们宿舍查寝……”

“什么?!”女人比他还慌,“你们哪个宿舍的,不会是小偷吧?有丢东西吗?”

“们是203的。”

和她报备了基情况,陈奇瑞一脸晦气:“就说那男的鬼鬼祟祟的,果然是小偷!”

胡子豪安慰他两句,两人的影很快消失在风雨中。

大厅角落,叶珏面『色』苍白。

边来来往往的同学们有说有,即使天气不好,但大家依旧怀着如往常无异的心情赶去教室。

他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时光回溯,数前小山村的经历再次让他肯了一件事。

……他被盯上了。

*

*

青藤一高每半个月放一次假。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只用上节课。

直到进班,叶珏才听说了一件大消息。

“抓到了!”周婷喜出望外:“那个拐/卖『妇』女的人/贩子终于抓到了!”

薛玲玲一愣:“抓到了?”

“舅舅是警察署的,”压低了声音,周婷左右看看,像说秘密一般告诉他们:“他们已经确了嫌犯的份,今晚就要展开抓捕行动。”

“那个嫌犯好像是住在银河小区的住户,叶珏,记得你们家在成安小区,你今晚千万别随便外出。”

叶珏一愣,迟疑地点点头:“……银河小区?”

“对,”周婷说,“嫌犯利用地理位置的便利,先躲在屋子里,通过窗户观察经过巷子的女工,找到机会就下手。那片有监控,谁发不了。”

收拾书包的动作越发的慢。

叶珏蹙紧眉头:“……好。”

如果嫌犯住在银河小区,那么那股一直凝聚在上、却又无处可循的恶心视线便有了合理解释。

难怪他明明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却找不到踪迹。

可嫌犯为什么会盯上他?

就像数前的刘旭那样……他们为什么总是会盯上他。

莫想到昨晚那阵令他恶心的视线。

叶珏胃里顿时翻滚起来,眼尾的小痣并有被触『摸』到,却让他一阵恶寒。

找薛玲玲借了镜子,他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厌烦的情绪愈盛。

搓了搓那点昭示着不祥的泪痣,他压下心中的反感,镜子还给薛玲玲。

泪痣随着眼周升高的温度,颜『色』鲜艳。

仿佛被染成了秾丽的红『色』,点缀于细长潋滟的瑞凤眼眼尾,漂亮的令人心惊。

薛玲玲静了几秒。

从他手中接过镜子,干咳一声。

下午二节课下课,广播临时通今天提前放学。

雨下的太大,仿佛开了闸的堤坝,宣泄而出。

乌云翻滚蔓延至天际,其间惊雷咆哮,隐隐有闪电劈下。

气象局紧急布,今晚会有特大暴雨。

为了学生们的安全考虑,全市学校决提前放学,并再警告同学们“立刻回家”。

音刚落,教室里一片兴奋地欢呼声。

大家麻利的收拾着书包,带雨衣的披上雨衣,撑伞的撑伞。

有耽误,姜和平高声喊道:“不要逗留,尽快回家!回家后给打电,报个平安!”

“道啦老师!”

“您也赶快回家吧。”

走廊满是飘进来的雨水。

心跳的急促,叶珏偏过头,今天裴珩有来学校,却给他留了张小纸条。

纸条上只有简单两个字。

“别怕”。

他似乎早便道今天会提前放学,也道叶珏心中潜藏的不安。

纸条上的字清隽有力,捏在手中,隐隐升起滚烫的温度。

小心翼翼的将纸条揣进口袋。

叶珏随着乌泱泱的人群朝校外涌去,学校门口是早便等候在此的家长们,正大声叫着孩子的字。

他躲在门卫室的屋檐下,等了片刻,电响起,里面传来叶母的声音。

“叶子!你们学校有有提前放学?”呼啸的风声中,叶母声音不稳:“和你爸爸——兹——兹——在小婉学校门口,她们——兹——提前放学了!”

狂风暴雨侵扰了电信号,叶珏顿了下,说:“们也提前放学了。”

叶母一惊:“好,让你爸爸去接你。”

“不用了妈,看见交车了,坐车回去一样的。”

扫视周围一圈,道路已经被堵上。

骑自行车的家长载着孩子穿梭于车流中,小汽车里冒雨跑出来的父亲带着孩子,快速上了车。

叶珏并有失望,反过来安慰自责怪的叶母:“妈,真的事,说不还比你们先到家呢。”

电里,叶父声音很大:“看见小婉了——小婉——兹——”

“妈,那也上车了。”

他听不清那头叶母的声音,一片混『乱』的“滋滋”声中,他挂断电,撑起伞,随着疏散的人群向外走。

才走两步,上便被雨水打湿。

叶珏冻得瑟瑟发抖,手指僵硬的蜷缩。

交车到站。

大雨之下,道路安全隐患很大,这是最后一班车。

车里人很多,有位置。

他被挤在角落,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气与暴雨。

成安路到了。

有几个下车的人,学校虽然停课,但工厂下班。

叶父叶母应该是请假去接的叶婉。

叶婉天生体弱,每会生几次病,家里很注意她的体。

车站只有寥寥几人。

一下车扑面而来的便是冰冷肆虐的雨点。

“噼里啪啦”的敲打声中,积水已经淹鞋底,有些地势低洼的地方,一脚踩下去甚至连鞋子看不见。

叶珏有耽误,即便风雨再大,他走的还是大路。

最后一段路不得不经过狭长的小巷。

叶珏抿唇,握紧拳头。

小巷一墙之隔,是轩然大作的警铃。

闪烁的警灯包围了银河小区。

人人自危,不仅小区内的租户们有轻举妄动,便是一条街道外的成安小区,也是一片死气沉沉。

乌云铺卷。

暴雨如注。

四周皆是黯淡的景象,什么也看不清。

电线杆上的小广告被风雨吹掉,胡『乱』的混进雨水,流入下水道。

无数巷口于这个雨夜,依旧如无数双藏着恶意的眼睛。

叶珏神经紧绷,听着伞面“啪啪”的沉闷雨声,淌过积水,朝家跑去。

他不敢回头,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

口袋里的小纸团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暖意,冷风冷雨也吹不灭这股信任,出口近在眼前,远远地,他已经看见了成安小区的门匾。

“哒。”

鞋子踩过水坑,一声清脆的响。

叶珏呼吸凌『乱』一瞬,不是不是错觉,他听见一阵直奔自己而来的脚步声。

自交错的巷口传来,漫天大雨中,雾气四散。

他有去看,瞳孔剧烈的颤抖,跑的心脏快从嗓子眼蹦出来。

耳边是凛冽的风声。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声音,只是透过雨幕,他神经质的听见了一道匀长粘稠的吐息。

兴奋又狂『乱』。

像迫不及待狩猎的饿狼。

令他后背生寒。

不论是不是错觉,他已经开始警惕。

猛地扔掉伞,像扔掉了所有负担,他跑的飞快,猝不及防间,即将经过的一个巷口似乎闪过一道影。

男人头发很长,遮住了整张脸,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体畏缩的佝偻着,面皮松垮,布满褐『色』的、大块大块的斑点,犹如街边随处可见的流浪汉。

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凉意从脚心升起,传遍全。

叶珏能清晰的感觉到男人视线中的贪婪与渴望。

那一瞬间,他好像无师自通的明白了这股视线的意味。

如数前的刘旭那样。

这两个男人看他的视线,一模一样。

他恶心的要吐了。

面上覆盖着灼热滚烫的痒,尤其是眼尾的小痣,烫的他逃跑间,依旧难掩厌恨与痛苦的,的碾擦。

……是因为这张脸。

某一时刻,被他甩到后的巷口里,传来一声闷哼。

接着,是被掩埋在雨幕中的噼啪水声。

水声哗然。

“扑通——”

黏在背上的目光不为何突然消失。

心脏超负荷的跳动,嗓子漫上血气,叶珏狼狈的如同落汤鸡,终于逃出了这条小巷。

成安小区门口,是拎着大包小包,牵着叶婉手掌的叶父叶母。

他面『色』白了白,眼前一片昏黑。

拨开遮挡视线的湿发,叶父叶母已经领着叶婉进了小区。

巷口斑驳的青苔下,是附近施工工地用的板砖。

砖头被淋的呈深橙『色』,叶珏扶着墙,恶心的干呕两声,踉跄着准备离开。

刚朝外走了两步。

他忽然觉得不对。

风雨中,那声闷哼似乎是从流浪汉口中发出。

心跳的莫不安。

他抹掉脸上的雨水,神经紧绷,六感仿佛觉察到了危险,急急催促他往回走。

体好像也有了自主意识。

他总觉得眼前这一幕分外眼熟。

就好像数前,背着他准备单独面对刘旭的纪珩那样。

漫天呼啸的风雪掩埋了一切,却能掩埋纪珩离开的背影。

他又想到裴珩给他留的纸条。

“别怕”。

别怕什么……?

别怕回家,还是别怕坏人?

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口袋里的小纸条急剧升温。

头顶的乌云间,“轰隆——”一声,炸开一片巨响。

张牙舞爪的乌云形状怪异,犹如一张张预兆着危险的鬼脸。

短短瞬息,叶珏做了一个堪称荒唐、疯狂地决。

他捡起墙角的板砖,手有些颤抖,步伐却急促又坚的,朝那淹在雨雾中的巷口跑去。

……

……

“小婉,怎么了?”成安小区内,叶母拎着叶婉的书包,皱眉道:“放假就好好休息,怎么带这么多作业回来?”

叶婉面容恹恹,即使上套着叶父的棉袄,依旧觉得冷。

她白着小脸,瞳仁乌黑,静静的问:“哥哥呢?”

“你哥哥去隔壁市了,”叶父说:“下个星期才能回来。”

抿了下唇,天边一声惊雷。

今才二岁的小姑娘模样娇俏,却缓缓松开了叶母的手,收回看向小区外的视线,说:“问的是二哥。”

风雨中,叶父叶母同时一窒。

叶婉看着他们的表情,平静的问:“你们有准备去接他吗?”

*

巷口近在眼前。

叶珏拎着板砖,屏住呼吸,从墙后探出一点头,却有看见任何一个人影。

不论是他臆想中的“裴珩”,还是那个神态诡异的流浪汉。

之前的一切就像他的幻觉。

体已经冻得快什么觉。

叶珏深吸一口气,眼中各『色』情绪流转。

他静了两秒,扶着墙,准备原路返回。

只是转的瞬间,巷子中央与其他小巷相连的岔路口,一抹晃眼的金光划过。

体一顿,他抹掉眼前混淆视力的雨水,睛看去。

那是一副被踩碎了的金丝眼镜。

镜片四分五裂,镜框更是被踩得扭曲。

他似乎能看见,就在几分钟前,突然出的“人”不光偷袭了流浪汉,甚至踩碎了他的眼镜。

接着于暴雨中,拖着流浪汉一步步走向其他巷子的画面。

他并不熟悉这样的作风。

但这些无一不在告诉他,有人替他铲除了那些危险。

……

昏暗的天空下。

叶珏静了几秒,捏紧板砖,顺着眼镜粉碎的方向,朝小巷深处走去。

越靠近隐藏在黑暗中的死路,他越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越过最后一点障碍,叶珏转,听见了一声被堵在嗓子眼里的惨叫。

“呜——”

步伐顿时加快。

漫天瓢泼的大雨中,眼前印出血/腥的一幕。

佝偻着腰的流浪汉面目全非,上一块好肉,口中大口大口吐出鲜血,倒在水坑中,咆哮着、嘶吼着同人搏斗。

“杀了你……”

他前,墙壁打下浓的阴影。

阴影中的人影披着深蓝『色』雨衣,戴着口罩,看不清材的同时,有『露』出任何一点相貌。

他一精悍强壮的气势。

抡起拳头,拳风的快要撕破空气,砸在流浪汉脸上、上,足足将他打的口吐血沫,连说不清楚后,才剧烈喘息着,停了下来。

流浪汉被他彻底激怒,准备殊死一搏。

嚎叫着从地上扑向他,男人眼神疯狂扭曲,沙哑至极的嘶吼着:“杀了你……杀了你……”

临死前他爆发出了堪称恐怖的力气。

雨衣男硬生生抗住,却被他抵向小巷深处。

“杀了你……”那张苍老丑陋的脸上满是血迹,流浪汉崩溃又绝望的哭泣:“你毁了的计划……那个孩子……要那个孩子……”

雨衣男缓慢的抬起眼,眸『色』深不见底。

一暴戾骇人的杀气,还未反击,下一秒,另一道脚步声突然冲了上来。

他立刻偏过头,目光中,高举板砖、面『色』惨白的少和四前那般,颤抖着、不顾一切的砸了下来。

“砰——”

他不用了多大的力气,流浪汉后脑勺流出浓稠的血『液』。

不敢置信的回过头,他目光格在叶珏上,眼中的情绪夹杂着贪婪与渴望,用嘶哑的声调喃喃,甚至急不可耐的朝叶珏伸出手。

“孩子……过来…………”

“砰!”

又是剧烈一声响。

他顿时如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

余光瞥见一点银光,从雨衣男宽大的口袋中显。

——是刀。

流浪汉眼前黑一阵白一阵,他快死了。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死之前他一要那个漂亮的孩子一起带走。

……多好,就算死,他们也能在一起。

竭力伸手去握那柄刀。

仿佛老天在帮助他,那柄刀就出在手下,他忍不住『露』出狂热兴奋地,面上的意未褪,一只修长宽大的手轻而易举的夺过刀。

他怔怔的抬起头,血迹模糊了视线。

男生口罩下的眉眼锋利流畅。

像在看一个死人,眼神深处,是令他胆寒的杀意与果决。

“噗嗤——”

刀锋过胸口。

剧痛淹了一切神智。

他发出痛苦的大叫,耳边却响起一个低冷平静的男声:“你在想什么?”

明明什么也说,男生却好像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他一切的想法。

那双森寒阴冷的黑眸掠过一丝猩红的血气,他一字一顿,声音如从齿缝挤出,散发着滔天杀意:“——你该死。”

……

一切尘埃落。

最后的意识中,是一声骤然响起的大叫:“……哥!”

……

泄尽力气的雨衣男被堵在小巷尽头。

他坐在一片黑暗中,似乎是在喘息。

叶珏抹掉眼前的雨水,脚下的雨水混合着鲜血,流入下水道。

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还未升起,便被『潮』湿的雨幕压下。

小灵通电自动关机了。

这台撑了四的手机,彻底在这一天完成了它的使命。

软着腿从不生死的流浪汉边经过,叶珏走到雨衣男处的角落,缓缓蹲下。

宽大的雨帽盖在头上,男生低着头,有看他。

口罩更是被雨水淋湿,黏在脸上。

叶珏红着眼,“哥。”

有应声。

男生只低垂着眸,呼吸微『乱』。

叶珏又叫了声:“……哥。”

还是有应声。

叶珏抹掉眼泪,抬手去摘他的口罩。

有躲开,也有制止。

一次『性』口罩取下,男生苍白英俊的五官映入眼帘。

裴珩撩起眼皮,雨雾氤氲,黑沉冰冷的凤眸深处,是渐渐褪去的戾气与杀意。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陷入静止。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缓缓抬起手,擦掉叶珏脸上的泪水。

泪水温热,连绵不绝的流下。

叶珏深吸一口气,咽下颤抖的声音,“……哥,就道是你。”

“你先走,等警察来了跟他们解释。”

“咱们这是正当防卫,不犯法的。”

想到他一句竟然是这个。

裴珩顿了下,眸中划过一丝意,“走不了了。”

神情顿时变得惊慌,叶珏立刻『摸』向他的胸口,一扒开深蓝『色』的雨衣,生怕从他上看见任何一点伤口。

裴珩的心跳平稳有力,温度升起,氲热了他的掌心。

叶珏白着脸,慌『乱』的继续找着他上的伤口,“为什么走不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裴珩有说。

只抬着头,静静的看着他。

眼神温柔深邃,其间夹杂着叶珏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冰冷磅礴的大雨中,他突然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叶珏红肿的泪痣。

与四前一般,那是离别前,纪珩最后一次那么小心翼翼的触碰他。

一墙之隔的警车轩然大作。

银河小区里似乎抓到了犯人,警察高举喇叭,大声的喊:“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伴随而来的,是巷口阵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红光闪烁。

叶珏猛然一惊,仓惶的转过头,抬着裴珩的胳膊,就要扶他起来。

“哥,你别说,来交待!”

漫天冰冷纷飞的雨幕中,雾气四起,头顶的乌云狰狞狂『乱』,其间穿『插』着形状可怖的闪电。

这一幕眼熟的令叶珏升起浓浓的不安。

如四前那样,那个暴雪天,指甲大小的雪花席卷天地。

大盘山一望无际的雪域尽头,是纪珩离开的背影。

这一次,是泄洪般的暴雨。

雨水积了厚厚一层,淹了脚踝,狼狈中,叶珏看见了闯进来的裴家保镖们。

一如四前的装扮。

黑衣黑裤,面目冷肃。

他们训练有素的踩过一地积水,目的明确地朝着叶珏、裴珩二人走来。

“叶子。”

茫然的转过头,暴雨吹得叶珏睁不开眼。

目光中的男生细致的、温柔的撩开了他的碎发,声音低沉温和,问他:“这些天装作不认识你,是不是很难过。”

隐隐猜到些什么,叶珏怔怔的落下眼泪,“……嗯。”

裴家保镖们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带走了流浪汉。

裴珩抚着他的侧脸,擦掉他脸畔沾染的血迹。

清理掉这些让叶珏看起来狼狈的痕迹,叶珏就又变成了干净漂亮的模样。

“这些有回你的消息,是不是也很难过?”

的点下头,叶珏压下更咽:“……嗯。”

裴珩了下,眸『色』很深。

似乎觉得他这幅模样可怜又可爱,忍不住离他近了些,哄着他:“对不起,给你道歉。”

“其实能看见你平平安安的长到这么大,也很高兴。”

“叶子,”他温声说:“一个人也可以的,对不对?”

狂风大作。

泪水模糊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

叶珏固执的盯着积水潭中的裴珩,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

哪怕他已经有了父母、兄妹,哪怕他处在热闹繁华的市,哪怕他长高了、变大了,他的哥哥依旧他当做需要小心对待的孩子。

他闷闷的摇了摇头,尾音颤抖:“……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他们才逢了两个月。

从来有人告诉过他,逢后,是又一次别离。

裴珩安静地看着他,说:“来想一直装作不认识你。”

他了下,面『色』苍白,黑沉沉的凤眸中却满是无奈:“可一看见你,就忍不住承认。”

“你在哭了,也有责任。”

苍白冰凉的食指勾掉眼尾的一滴泪水。

“叶子,”男生的眼中是叶珏看不懂的情绪,纷杂滚动,却又缓缓归于平静:“哥向你保证,下次见面一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成一团,痛的喘不过来气,叶珏更咽的、迟缓的问:“……在不能吗?”

那一天,直到最后他也有听到裴珩的回复。

裴珩带他坐上裴家的车,去宾馆换了一干净、温暖的衣服,男生站在后,帮他吹着头发,垂下的眸中满是清浅的温柔。

他在裴珩的陪伴下回了家。

家里是急的满头大汗的叶父、叶母。

两位家长握着裴珩的手,拼命地道谢。

叶母有些不所措,声音慌『乱』:“叶子,你哭什么……你这孩子……?”

门外,裴珩站在狭窄的楼层平台上,隔着虚晃的人影,看着他。

男生的影最后消失在视线中。

叶珏在叶母困『惑』的询问声中,茫然的『摸』了『摸』脸,满是泪水。

他坐在沙发上,前是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

后后觉的,他突然想到。

……这一次,裴珩连电号码也有给他。

茫茫人海。

他们好像彻底见不到面了。

成人口中的再见,可能是下次见面,也可能是再也不见。

星期一上学,他才从谈宋口中得,裴珩从始至终打算参加高考。

裴家夫『妇』已经为他安排好了未来。

是他固执的要求要再留下两个月。

所以裴珩从来有想过疏远他。

他只是觉得,或许少一点交集,最后分别的时候,叶珏就会少哭一点。

在他的印象里,叶珏永远是大盘山的村庄里,那个乖巧、爱哭,可怜又可爱的小叶子。

他从谈宋手中接过了四封信。

四封信的署、落款皆是裴珩,写于每一的二月一日。

那一天是他的生日。

虽然他们相隔甚远,可在那昭示着成长的一天里,他的哥哥,在他不道的角落,认真的为他写下了一封封信。

远远地,他也对他说过“生日快乐”。

02的二月一日,叶家为叶珏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

『插』着蜡烛的蛋糕上,写着天天开心。

他双手合,在叶父叶母期待的注视下,许着自己说不清的愿,睁开眼的前一刻,一切心绪沉淀。

他虔诚的、认真地想。

希望裴珩一切顺利。

他充满坎坷的童时期,纪珩为他挡下了外界的伤害;

他看似圆满、收获了一切爱的少时期,裴珩再次替他铲除所有不堪。

每一次和他相遇,裴珩好像会遇见不好的事。

他不敢再自私的许这些愿望。

只在愿望的最后,悄悄地想——

希望裴珩不要忘记。

不用经常想起他,只要在特殊的节日里、特殊的环境下,或许是圣诞节、或许是春节,能不经意的想起曾经相伴数的玩伴,并在心里说一句“节日快乐”,就好了。

人与人的缘分也会短浅至此。

所以在高那分别后,他再也有收到过有关裴珩的半点消息。

直到大二那,放假回家。

他闲来无事,翻开了一纯爱小说。

头上陡然炸开的剧痛,伴随着一阵晕眩,让他穿进了这个世界。

世界为让他沉『迷』,从他的记忆深处提取出两个人影。

一个,是这么多来,他每每想起会难过想念的裴珩;

另一个,是他想象中,有经过这些,永远能意气风发、如天之骄子般长大的纪翊。

记忆尽数回归。

他才道自己原来这么后悔。

……就像裴珩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长大那样。

他其实也希望,裴珩能万事顺遂、随心所欲。

这两个分割开的角『色』,是他为自己造的一场梦。

梦醒了。

他也该清醒了。

*

……

大盘山呼啸肆虐的风雨中。

雨水浸湿了盘山路。

叶珏大脑昏沉。

眼前是一片虚幻的人影。

盘山路两旁绵延至天际的森林,簌簌抖动着叶子,枝桠交错间,传出声声风嚎。

【宿主,】系统焦急地声音响起:【你怎么了?】

叶珏声音平静,五指却紧的泛白:“……想起来了。”

系统茫然:【想起来什么了?】

【算了,先别管这些了……宿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见叶珏恢复神智,它格外兴奋地道:【在这个世界的管辖权已经全权由你掌管!你要不要回到实世界?】

【真是想到啊,这个任务破局的关键居然真的是让裴珩、纪翊一块死,】系统愤愤:【还搞什么撮合他们俩,简直就是恶意误导!】

视野慢慢清晰。

眼前是了无生息的裴珩和纪翊。

那两张熟悉的面上,是一片深藏的疲惫。

天空黑沉。

乌云翻滚。

咆哮的风雨倾洒于他们上。

叶珏踉跄着起,竭力想要跑到他们边,体却好像不是自己的,虚弱的不成样子。

【宿主?】系统怔住:【……你怎么哭了?怎么了,任务完成了,你不高兴吗?】

叶珏闭了闭眼,喉咙仿佛塞了一块棉花,闷得喘不过气。

“不高兴。”

他红着眼眶,深吸一口气:“他们又因为……”

哪怕是虚幻的世界里,他的哥哥也会因为他,做出对自极为不利的选择。

【哎呀,宿主,你不要钻牛角尖嘛。】

系统说:【道裴珩和纪翊长得很像一个你认识的人啦,回到实说不你就能见到他了。】

眉心顿时蹙起,叶珏问:“你怎么道裴珩和纪翊……?”

【你告诉的啊。】

“告诉你的?”

【对啊,之前的任务里,你和说过。】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叶珏抬起头:“们之前那些任务,到底是怎么失败的?”

【还不是你总是心软,具体细节不能说,】系统道:【不过那些世界里,裴珩和纪翊活的好好地。】

它念叨着:【难怪们永远完不成任务。】

……活的好好地。

看着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仿佛隔了天堑的裴珩、纪翊两人,心脏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叶珏呼吸急促,缓慢的道:“想去看看。”

系统一怔:【看什么?】

【裴珩和纪翊吗?】

“嗯,”叶珏说:“其实……很久有见过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眶红通通的,却还是抿唇了下,“如果回到实,可能就有机会了。”

“想在这里,多看他几次。”

“记得们之前做了九次任务,如果这个世界已经归管辖,那能不能……回到过去看一眼?”

不论是清冷淡漠的裴珩,还是潇洒肆意的纪翊。

他想认真的、仔细的再看一遍。

这些只属于他的记忆里,全部是裴珩和纪珩的影子。

……也许,这将是最后一个能让他再看见裴珩的办法了。

天地间唯余雨声。

寒风凛冽。

一片死寂中,系统缓缓叹了口气。

【可以是可以。】

【……但是宿主,你能保证自己绝不改变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