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乐趣

柳小江眼下倒是很有礼貌的样子,但任菲双耳的听力毕竟没什么问题,所以也很难认为这嬴勾的脑子是正常的。

想想也是……

当下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毕竟也没哪件事是脑子正常的人能干得出来的,于是她也就不再意外于眼前的精神分裂了。

此刻,尤其是在得知了自己很可能会被杀以后,任菲倒是发现了自己身上居然也有令人害怕的地方。

她此前不止一次的预想过最终结局,想过自己等人败给嬴勾后的惨烈状况,也想过自己这种召集大家一起反抗的嬴勾的推手,战败之后也很可能会惨死在嬴勾这怪物的手上。

但,她唯独没有预料到,自己在直面嬴勾………直面死亡的时候,居然会是眼下这种平静的样子,心中甚至还产生了一丝令人害怕的释怀。

“遗言么……”任菲无视了柳小江的精神分裂,以及一旁面带笑容缓缓起身的胡离,仔细考量了一下自己心中的那种释怀,道:

“既然都已经死到临头了,遗言………难道是想让我跪在地上祈求活命么,我倒是觉得自己似乎没办法做出这种事。”

“不……”柳小江摇头道:“任菲小姐别想多了,我只是单纯的想听听,你到底会用哪些话………来作为自己这一生最后的总结。”

“而且,倘若你和那苏诚一样,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求饶那种无趣的事,那………我就会在你变得不体面之前,亲手让你最后走的稍微体面一点。”

“毕竟,你们可都是大人物,不像那些努力了一生,也只是在默默挣扎的小人物,你们的一言一行………甚至具体到某一个决定,在多数时候都会影响许多人的命运。”

“大人物……”任菲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柳小江,似乎是没想到对方这种恐怖的存在,居然会认为自己一个弱者是大人物,但她心里却也显然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这世道的确是有些不太公平,但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小人物的命同样也是命,并非没有温度的数据资料,何况命运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这世上又有谁真能说的准呢。”

“体面……”

说到这里,

她看了眼柳小江身后相当遥远的地方,道:“我倒是觉得那些正在与你这怪物作对,不甘于毁灭所以拼尽全力反抗灾难的人,最后哪怕真的死在了战场上,也远比我这所谓的大人物更为体面。”

“毕竟,他们那些人都很‘愚蠢’,即便清楚自己的血肉之躯,在你这怪物面前不过尔尔,甚至也并非你的一合之敌,但却还是坚定的想要试试看,有勇气在你这怪物面前拼尽全力。”

“而我……”

“在了解到自己的性命,其实并不在自己的手里,反抗也并无实际意义以后,独自站在你这怪物的面前,我甚至‘聪明’的选择了放弃反抗,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将自身命运交付于敌人手中。”

“你很聪明。”柳小江面色平静的望着任菲,并未怀疑对方这些话的真假,因为他感觉到了对方在自身的生死面前,甚至比他这掌握了绝对主动权的存在更冷静,以至于显得对生死相当淡漠。

“否则,也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至少比那苏诚看起来精明的多,知道该如何调整面对生死的心态,不会因为那不切实际的欲望而失去一切。”

柳小江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话说明白了,表明了自己眼下就只是想听听她所留下的遗言,这毫无疑问就等于是直接宣判了任菲最后的结局。

当初,

在柳小江从国外归来,站在苏诚面前的时候,局面与现在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可能也只是他懒得与那家伙多说一句话的态度。

但在面对‘必死’局面的时候,那苏诚显然就比不上眼前的这个任菲了,明明不至于傻到想不通柳小江为何要杀自己,但偏偏还是在柳小江选择动手的时候下意识想要求饶。

只可惜……

那时的柳小江由于苏诚的做法,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也并未给苏诚留下多说什么的机会,尽管只是将那苏诚当做蝼蚁随手碾死了,但却也不可避免的给了对方一个体面的结局。

毕竟,在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死局的情况下,跪地痛哭流涕的请求敌人宽宏大量别杀自己,最后却还是在失去了所有尊严的情况下被杀,那………可真就是任谁看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任菲……

在自身面对着与苏诚相同的处境时,哪怕柳小江故意为其留下了诉说遗言的机会,却也依旧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仿佛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甚至还仍然在关注于其他一些小人物的牺牲。

这种人……

若非计划需要任菲死在自己手里,柳小江还真就产生不了什么杀心。

柳小江虽认为任菲当前的能力还不够,并不适合代替赵方旭管理未来的公司,但也明白只要拥有了充足的时间,对方也肯定会让自己变成最合适的人选,在未来接替赵方旭将哪都通管理好。

不……

她这种相比赵方旭更为优柔寡断的思想,未来若是真能找准一个平衡点成长起来,或许还会变成一个比赵方旭更有能力的管理者。

反之……

则彻底倒在自己那种优柔寡断的思想之下。

“看来嬴勾先生还真是足够看得起我呢。”任菲对于柳小江的夸赞毫不在意,也并没有任何想要留下什么遗言的念头,反倒是面色平静的朝着柳小江笑了笑。

“可惜了……”

“原本还觉得我们或许有机会,在公司结构里一直共事下去呢,却没想到事情一步步发展成了今天这样,那位苏老板的确是在为普通人考虑问题,但果然还是由于太过极端为世道招致了灾难。”

“你真的不打算留下一些遗言,难道你不在乎最后的结果了么。”柳小江并未回答这些关于苏诚的问题,而是眼神多少有点好奇的望着任菲。

如果说不畏生死,看看那些普通士兵的选择,任菲身上出现这种情况倒也不会让柳小江有多意外,但考虑到任菲眼下所处的位置,若一点也不担心后面的结局,不在意己方最后是否真能得胜。

这可不是任菲该有的态度。

“主人……”胡离见到柳小江一时间似乎有些说得太多了,当即忍不住在一旁出言提醒道。

闻言,

柳小江自然也是反应了过来,知道了自己这些话有些太过了,不该是‘嬴勾’这种人设该有的言论,但话毕竟都已经说出去了,而且他确实好奇任菲的想法,所以依旧平静地望着面前的任菲。

看起来似乎是一副不在意任菲是否会回答的样子,实际却已经是在默默考虑任菲复活之后的作用了。

“你这话倒是挺奇怪的……”任菲见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带微笑眼神闪烁的看着柳小江,道:

“如果我并不清楚你的身份,或许会不觉得你是‘嬴勾’呢,因为你似乎并不是站在很高的地位上,眼睁睁看着我们这些蝼蚁在灾难面前奋力挣扎,你………似乎也很在意最后的结果呢。”

“为什么……”

“若是按照眼下的局面来看,考虑到你所掌握的那种力量,那么我们这些蝼蚁最终的结局,在你眼中应该也早已经注定好了,大概并不会像现在一样重视什么结局吧?”

“对于嬴勾来说……”

“这难道不该都是你所主导的一场游戏么?”

“……你在期望着什么?”柳小江略微沉默了一下,随之情绪毫无起伏的说道:

“难道就是因为有着这种期望,所以你才并不在乎自身的死活,觉得自己不会影响局势的走向么。”

“不……”任菲见到柳小江这种不为所动的模样,完全无法准确辨认自己的试探是否成功了,于是道:

“我只是觉得在死亡面前,再关心那些也都没有意义了,只会让自己在真正沉睡之前充满不甘,而这不甘………除了给自身添堵之外,难道还有其他用处么?”

“这样么,那看来你年纪轻轻,倒是比一些老家伙还要豁达。”柳小江知道这纯粹就是假话,但也并未选择在此时继续多问,而是缓缓放下了被在伸手的双手,道:

“那……既然没有什么遗言,也不关心后面的局势,你准备好安心上路了么。”

然而,

“等等!”任菲见此却忽然开口,像是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怕了?”柳小江抬眼看向情绪并无变化的任菲,话虽如此但也并不觉得对方真的开始怕死了。

“放心好了,既然你不打算反抗,我自然会给予一定的优待,会让你毫无痛苦的彻底沉睡。”

“遗言什么的,就都算了吧。”任菲并未理会柳小江的这些混账话,而是目不转睛的直视着柳小江,道:

“但在我即将死去的事实之上,有些问题………之后能否让我死个明白?”

“问吧。”柳小江不讨厌任菲这种优柔寡断的管理者,所以看在她不打算反抗自己的面子上,倒也无所谓的允许了她可以知晓一切。

反正,只要自己不出手,死人………也是无法开口说出任何秘密的!

“你为什么要杀赵董?”任菲仔细想了想开口问道。

“理由与我现在为什么要杀你一样。”柳小江如实说道。

“什么理由?”任菲听到这话,眼神瞬间一亮,因为她根本没想到柳小江针对自己,居然不是正常情况下那种针对敌方的斩首行动,居然………是有其他理由的。

“主人……”

“没事。”柳小江背对着胡离摇了摇头,道:“反正她都已经要死了,尸体也会被我收起来,死人………不会影响接下来的任何事。”

说完,

他直接朝着任菲开口解答道:“因为我觉得这场战争真正重要的,并不在你们这些所谓的异人身上,毕竟异人本身就算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也很难在这由普通人所主导的世道上掀起太大风浪。”

“我要看的只是那些普通人的选择,异人………根本无关紧要,因此你这种能同时指挥异人和普通人的高层,在我的计划之中确实也比较爱眼。”

“我想看看……”

“在你这个异人的‘指挥官’死后,那些普通人的高层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究竟会选择如何指挥这些无头苍蝇一样的异人。”

“你要试探那些普通人,是否真心接纳了异人?”任菲闻言立马就明白了柳小江的意思,甚至也根本没有怀疑这种试图毁灭一切的怪物,脑子里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所以我才会说,你真的很聪明。”柳小江这话也算是间接承认了任菲的说法。

“然后呢?”任菲当下显然已经不在意自己的问题了,依旧死抓着自己这最后的机会,想在柳小江口中得到自己最期望的那个答案。

“然后……”柳小江在身侧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在身后远处不时传来的战斗声响下,坦然道:

“亲手杀掉今日在场的绝大多数的参与者,让外面那些一直都在关注着此地的人们,将对‘嬴勾’二字的恐惧牢牢铭记于内心深处。”

“再……然后呢?”任菲缓缓皱起眉头,随之继续追问道。

“再然后……”柳小江先是重复了一下任菲的问话,而后便朝着任菲缓缓向上扬起嘴角,就在对方满怀期望地注视下颇为诡异的笑道。

“让所有人类都对我嬴勾彻底臣服,让他们世世代代都是我嬴勾的奴隶,为我在这世道上的生存提供环境与丰富条件,不从者………那就一直杀到他们只能选择服从!”

“毕竟,就算这世道上最后没有了人类,对我而言也只不过是少了一些乐趣。”

“乐趣?”任菲心中的期望彻底破灭,这才明白自己一开始的怀疑,完完全全就是自己下意识对美好的向往,现实………果然还是给了弱者的幻想,最为沉重且极度凶狠的一击。

“嬴勾,你果然就是个怪物,是所有人类的灾难………”

“啊,对人类来讲,我的确是灾难,是你们的报应,但你身为人类的高层,却对敌人抱有幻想,我倒觉得你对他们而言,也是个灾难。”柳小江对此毫不在意的嗤笑道。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