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高权重的人往往平淡的一句话,就会让他人战战兢兢,尤其是那些心怀鬼胎、做贼心虚的人。
厅中的压抑气氛,若不是身在场中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凤姝便是无法感同身受的那些人之一。
听到李觉禀报的关于众臣齐聚曹府,凤瑾恰巧在场的消息,凤姝整个人便坐不住了。
“真是岂有此理!
“曹光耀那个墙头草,凤瑾不过许了点儿蝇头小利,竟然就屁颠颠的献殷勤!那蝇头小利还不是许给他的呢!
“还有其他人,平日里对本王点头哈腰的,这转头就朝凤瑾摇尾巴,真是些不要脸的下贱货!”
暖阁里哐当作响,娇花嫩叶都变作了狼藉。
赏千金,封万户侯还是蝇头小利?李觉暗自吐槽。
见花盆飞过,他立刻怂了怂肩,尽量往角落里缩,就怕被横飞的花盆碎片击中。
早上遇到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指着他脑袋说印堂发黑,将有血光之灾,起初只当妖言惑众,现在他倒有些信了。
只是分内的事还必须完成,躲也没法躲。
李觉调整下情绪,绕开被砸得不成模样的牡丹,谨慎的停到了凤姝前方三尺的地方。
“王爷,您之前让放的陛下抛夫弃子的流言,已经完全被寻狗启示给压下去了。
“现在整个大禹都知道陛下赏千金,封万户侯,就为了找狗的事。
“您吩咐雇来讲陛下腌臜事的说书人,也都跑了,不是找狗,就是介绍人找狗去了。
“属下威逼利诱了好几次,都没人肯再谈论之前的流言,他们的心思全放在了寻狗启示上。
“王爷,您看……”
回应他的是一道极其响亮,碎声久久不绝的声响。
李觉抬头看去,放在暖阁正中,养于紫玉花盆,有专人照料的凝香兰滚着泥土瘫到了地上。
这是暖阁里最珍贵的花卉,也是王爷最看重的花,是养来送给楚丞相的花。
如今却这么折了,足以见得王爷动了肝火。
他将身子缩得更厉害,就怕遭了无妄之灾。
“如此大的危机竟被你轻而易举的化解,好,好得很!
“凤瑾,你还真是心机深沉呢!”
凤姝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好似里边正攥着凤瑾的小命。
“王爷,那曹府……”李觉小声提醒。
凤姝转头瞪了他一眼,沉下眸子阴鸷的说道:“呵,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的收买人心。走,去曹府!”
曹府的氛围,比刚才还要紧张。
曹国舅越距妄称国舅一事,虽然被凤瑾轻描淡写的化去,给人展现了一个“宽仁”的君主形象,可她后续的操作,却让众人百感交集,心思纷繁,心惊胆战。
“唉,总有刁民想害朕,这茶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凤瑾端着下人呈上来的茶水吹了又吹,朱唇刚要碰到杯沿,却又摇头叹气,将杯子轻轻放下了。
“陛下,这话可不能说,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曹国舅哭着老脸泪雨连连,就差将心剖出来给她看,只是下一瞬哭喊声便戛然而止了。
“唉,帝王的饮食在入口前,都是需要试毒的。
“只可惜今日出宫讲究轻车简行,连个试毒的内监都没带,也不知曹大人府上,有没有潜进些意图刺杀朕这个暴君的英雄豪杰。”
凤瑾慢悠悠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宽约两指的小纸包,优雅从容的展开,露出了当中红褐色的碎粒。
包东西的小纸片边沿在寒风中摇啊摇,然后像是不堪重负的朝茶盏倾斜而去。
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要给自己下毒?
暴君好狠的心啊!
在场的朝臣敛声屏气,生怕呼吸过重,使得小纸片上的毒药滚落茶盏。
凤瑾用余光注意着众人,见众人均心惊胆战,心里就莫名的舒适。
“哎呀——”
将手浮夸的一抖,纸片上的红褐色碎粒一股脑儿的掉进了茶盏里。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她拔下一根金钗,明目张胆的搅弄着茶水。
“这可如何是好,朕的安危关乎整个天下,可曹国舅的好意朕也无法推辞……
“朕是喝呢,还是不喝呢?
“要不,来个人给朕试试毒?”
凤瑾端着茶盏,笑眯眯的扫视着众人。
试毒?
真好笑,你自己刚刚下没下毒你不知道吗?
众人瞬间埋下头去,不愿做那个找死的人。
“怎么,没人?”
凤瑾微眯着眼睛,将茶盏递到了唇边。
怂成鹌鹑朝臣瞬间伸长了脖颈,瞪大着眼睛注意着凤瑾的动作。
他们害怕凤瑾会喝下去,一旦中毒,他们脱不了干系。
毕竟谁会相信陛下会给自己下毒?
谋杀当今陛下,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纵然有新帝出面,他们也难逃一死。
他们又不想自己喝下去,若是喝下去,现在就会死!
众人矛盾万分,对付政敌都没有现在这般心力交瘁!
“唉,果然,诸位都是骗朕的,说什么忠心日月可鉴,竟然连给朕试试毒都不肯!”
“陛下……”
“对了,你们的新帝选好了吗?
“没有的事!”
“选好了也没用,朕还活着,你们家也还没搬迁……”
凤瑾挑了下眉,笑得高深莫测。
说一半留一半,众人却是懂她的意思。
老巢都在云都呢,在她眼皮子底下,只要她有想法,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陛下!你想要做什么,臣等对陛下可是一片赤胆忠心啊!”
重物落地之声接连响起,垂眸一瞧,老泪纵横的老头儿们愣是跪了一地。
凤瑾才不想尊老爱幼呢,这些人坏着呢!
“朕不信。”她怅然的摇着头,“言语太苍白了。朕说不会动你们,你们可信?”
众人不曾思索,直接拨浪鼓似的的摇着头。
暴君的阴晴不定他们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信了的都是傻子!
凤瑾环视一眼,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朕觉得南朝的花瓶砸起来不错,苍牙大师的玉雕摔起来也还可以,那什么丝绢屏风手感也不错,特别是有大师真迹的,碎裂的时候很带感……”
众臣懂了,这是敲诈来了。
给吗,不想给。
可是……
“朕听流言所说,当今暴君阴晴不定,一不顺心就会杀人。
“那个暴君说的是朕吗?
“听到这样的话,朕怎么感觉心情不太好啊?”
众人头皮一麻,后脊一凉。
“放心放心,朕可不是那等暴虐之人。”
凤瑾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
众人连忙换上殷勤表情,恭维着凤瑾。
“陛下真不愧是陛下,在这方面心得颇深!臣也觉得南朝的花瓶砸起来很是解压,刚好近日府中到了几只,就是为了贡给陛下您的!”
“是是是,王大家题词的丝绢屏风就是不一样,撕开的那一刹那,臣感觉心都宁静了,正巧……”
“陛下是真厉害啊,若有荣幸,下次还请陛下不吝赐教啊,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