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密密的小雨。
哗啦啦的落在地上,血液混合着污水四处流淌。
砰!
伴随着一道沉闷的声响。
最后一道邪教徒的身影,瘫倒在地。
大片的水花随之溅起。
大胡子常耿无力的瘫坐在泥水坑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任凭冰冷的水流从他的脸颊上滑过。
“爸爸!”
这时候,一道带着惊慌失措的稚嫩声音,从大胡子的背后传来。
他转过身,看到自己的儿子一路小跑,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朝着自己跑来。
“爸爸没事。”
常耿伸手抱住儿子,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
帐篷里,那个穿着鹅黄色补丁衣裙的女子也走了出来,看着外面横七竖八的尸体,姣好的脸蛋上,满是惊魂未散。
惨叫声伴随着哭喊声,在营地当中陆续响起。
有人重重的踹了一脚地上的尸体,低声咒骂。
常耿的体力恢复少许,简单的把自己身上的伤口包扎一下,起身对苏横道谢,“这次实在是多谢小兄弟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恐怕…”
想到刚才邪教徒首领那疯狂的模样。
常耿心中,还是一阵阵的后怕。
这些家伙已经完全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方式来判断,他们将自己视作邪神的奴仆,以折磨同胞为乐。
实在可恶!
常耿还想多说些什么,但话到嘴里,看着自己身旁的儿子和妻子。
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大恩不言谢!”常耿深吸一口气,抱拳道,“今后,如果小兄弟有需要的话,我常耿这条命就是你的。”
“不必如此。”
苏横摇摇头,语气平淡。
虽然是拯救了整个营地,但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站在的高度不一样。
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样。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什么这些人会突然对你们出手?”
“邪教徒出手杀人,那里需要什么理由。”
常耿摇头苦笑道,“而且,苏横兄弟你还记得昨天晚上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吗…我们不久之前在跑车的时候,就遇到过一伙儿邪教徒,不出意外,就是这一批了。”
对方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
很显然。
自己这个车队,恐怕早就是被盯上了。
“邪教徒在荒野当中的势力很大,和许多城市的高层都有联系,现在被盯上的话,估计以后会很麻烦。”
大胡子叹息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道,“恐怕,这里以后不能多呆了。”
“是吗。”
苏横点点头,又问道,“听你这么说,邪教徒在野外的势力很猖狂?”
“那是自然。”
大胡子苦笑着解释道,“小哥你应该是自小就生活在城里,还不知道野外的规则。对于我们这些荒野流民来说,路上最可怕的生存危机,并非是那些强大的变异生物,也不是头顶的那一轮红月,而是邪教徒…”
“这邪教徒,和许多荒野城市和部落的高层,都有联系。”
“那些城市的高层想要获得力量来维持自己的统治,而邪教徒则需要虐杀同胞来发泄自己的疯狂情绪,完成献祭,从而获得更多的力量。”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苏横长舒一口气,有些慨叹的说道,“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荒野上的流民越来越少,邪教徒的数量却越来越多,即便是那些拒绝邪教徒的繁华城市到了最后,也是难以为继。”
大胡子的一番话,让苏横突然间明白过来。
最开始的时候,他一直以为邪教徒的根源是在望京城以及周边各个附属的城市当中。
现在,他才发现真正的情况并非如此。
邪教徒的势力范围,是在望京城之外的荒野。
怪不得望京城这些年,用了无数严苛的法律进行打击,到了最后都是治标不治本,邪教徒引起的动乱至今未曾平息。
而荒野之中的邪教徒…
即便是望京城的那些高层们知道他们就在这里,也无力去一一灭杀。
禁区以及城市内部逐渐尖锐的矛盾,就已经足够让当权者感到头疼了。
至于禁区之外的邪教徒,数量繁多再加上普通流民的掩护,根本没办法处理,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样的结果。
就是邪教徒的数量越来越多,城市永远无法从动乱的泥沼当中挣脱出来。
而邪教徒的人数上去之后。
又会诞生新的禁区,禁区无法被消灭,到了最后,望京城本就十分有限的军事力量会被进一步的分散。
如此循环往复。
怪不得望京城会从昔日繁华的亚蒂斯中心城市,走到今天这样,伤痕累累,宛若迟暮老人一般的模样。
“这就是末日啊。”
看到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中的苏横,大胡子突然感慨道,“我们明明知道毁灭的深渊就在眼前,却无法挣扎,走向注定末日的结局。”
“不。”
苏横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目光温柔的看着大胡子怀里的小男孩,“只要还有新的生命诞生,就总会有希望的。”
“也许吧。”
大胡子摇摇头,苦笑道。
……
荒草城。
某个位于地下深处的密室。
破破烂烂的房间里面,居中是一个长条的木桌,木桌两侧摆满了座位。
邪教徒的头子,转轮法王头上包裹着白色的纱布坐在主座上,面带愁容。
在他身旁两侧,蛇发青年徐宏以及高大壮硕的中年男子高翔,这两个教会当中仅剩的大导师,身上也各自带伤,气息有些萎靡。
就在刚才不久。
他们又去了一趟真实世界当中的黑暗山脉。
结果,这一次更惨。
他们甚至都没有碰到柳树的阻拦,就已经被渐渐苏醒,恢复了部分意识的巨茧给揍了出来。
要不是见事不妙,跑的迅速。
很有可能,就要被柳树和那颗巨茧给前后夹击,彻底堵死在山洞之中。
可即便是如此,那只巨茧猛然爆发的力量,也足够让三人吃上一壶,各个身上带着不轻的伤势。
不过。
也正是因为这些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利。
转轮法王的直属上级,那位在西方约旦地的神官长,也已经忍无可忍。
他打算跨越数万里的距离。
通过古老时代传承下来的仪式,降临形体,亲自出手。
约旦和望京城,本来是黄金时代当中人类文明最为璀璨的两颗明珠。但如今,却因为各自不同的信仰,互相仇视,渐渐走向了敌对的道路。
而且…
更可怕的是,约旦似乎并未受到禁区的困扰。
这些年,不断发展所积攒下来的军事力量,要比望京城强上许多。
为了完成仪式,转轮法王手下的捕奴队伍这些天在全速运转,荒野当中,又是一片的血雨腥风。
地下密室当中。
一场绝密会议正在召开。
会议的规模很大,教会仅剩的几个高层全部出席。
“祭坛准备的情况完成怎么样?”
主座上,转轮法王放下自己手中厚厚的一大叠资料,转身朝蛇发青年问道。
蛇发青年名叫徐宏,满头长发乱糟糟的,青黑一片。
祭坛相关的这些事情,这些天,由它来负责。
“嘶…”
徐宏开口,声音当中带着宛若毒蛇般的嘶嘶声,听起来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已经完成了九成以上,只差最后一批祭品就足够了。”
“荒野当中的凡人虽然肮脏愚昧,如同地上的沙尘,但灵魂和生命,却也有珍稀之处。”
徐宏冷笑道,声音沙哑,给人的感觉像是冰冷的毒蛇在身上爬行。
“那就好。”
转轮法王面色稍稍缓和,这样的进度不算慢。
只是想到之后,那位神官主教降临的话,自己这些人到底要遭受怎么样的处罚…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色皱巴巴的,充满未知的事情总是让人感到恐惧。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外传来阵阵敲门声。
另一旁,正在闭目养神的高翔则是睁开眼。
“是我们这里的一个队长。”他说道,“估计是有要紧的事情要汇报。”
“是吗。”
转轮法王眉头微蹙,抬起头,冷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进来吧。”
咔嚓!
大门推开。
一个身上有着柳叶状纹身的瘦弱邪教徒,大步走来。
“不好了,大人!”
他急匆匆的跑到蛇发青年徐宏身旁,开口汇报道,“厉飞宇死了。”
“厉飞宇?”
转轮法王眉头微皱。
这个名字,他自己还有些印象。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家伙的实力相当不弱,如果不是性格太过疯狂变化无常的话,甚至能当作预备大导师进行培养。
现在居然不声不响的死在了荒野当中。
超凡强者是各个势力当中的中坚力量,不论是在那里,都会引起重视。
“还有别的事情吗?”
蛇发青年徐宏抬起头,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到自己身旁前来汇报的邪教徒身体一直在微微的抖动,脸色呆滞,瞳孔无神。
“确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手臂上纹身愈发鲜红的邪教徒顿了顿,说道,“刚才,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人,他让我带句话给各位。”
“带句话,什么话?”
这时候。
哪怕是三人之中反应相对迟钝,对外面事情有些漠不关心的高翔,也察觉到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邪教徒身上颤抖的幅度愈发剧烈,他一张嘴,软塌塌的舌头便甩出大量的粘液。
啪嗒!
紧接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便松松垮垮的从眼眶当中掉了下来,黑洞洞的眼眶就这样盯着身旁的转轮法王。
这样的场面。
哪怕是转轮法王如此狠毒的邪教徒,都从未见过。
只感觉自己心中一阵发毛,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来。
那邪教徒猛然把嘴唇咧到耳根,露出一个夸张狰狞的笑容。
“他说,在做的各位,今天都要死!”
话音刚落。
邪教徒手臂上的柳叶纹身,已经是鲜红一片,散发着灼目耀眼的光芒。
轰隆!
沉闷的巨响声中。
邪教徒的身躯犹如碎裂的陶瓷,缓缓开裂。
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呈暗红色,左右交错,爬满了他的身躯,无数夹带着血腥味的灼热气流,从裂缝中喷出,发出轮船汽笛般的巨响。
无与伦比的惊悚感,超越思维,化作实质,笼罩在封闭的房间当中。
转轮法王面色变了再变,难看至极,身形渐渐虚幻,已经是遁入到真实世界当中。
而在他身旁的另外两位大导师,则是没有这样迅猛的反应速度。
徐宏头顶青黑色的发丝,迅速生长,纠缠在一起,环绕全身化作巨茧将其包裹在内。
而另一旁的高翔则是一声怒吼。
本就高大的身躯再度膨胀,变成一个三米多高的小巨人,身上的皮肤灰白一片,肌肉如同岩石般棱角分明。在他的头顶上,还有无数的角质层蔓延凝固,化作犀牛一般的独角。
他半蹲在地,双臂交叉挡在身前,喉中发出嘶吼咆哮。
剩余的邪教徒,反应更慢,察觉到危险之后慌不择路的朝着外面跑去,或者是干脆蹲在地上,抱头抵抗。
轰隆隆!!!
明亮的光芒充斥整个密室,肆虐的气流,如同席卷过境的暴风。
先是威力巨大的爆炸。
然后是一根根猩红色的柳条,宛若箭矢,朝着四面八方爆射而出,携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
恐怖的力量轰然爆发,密室上方的建筑四分五裂,整片土地,化作一个直径十多米的大坑,无数木粉灰尘四处飘散。
巨坑之下,宛若炼狱。
绝大部分的邪教徒,在第一波的爆炸当中,就已经化作飞灰,消失不见。
而之后。
少数从爆炸中幸存下来的家伙。
也无法抵抗第二轮的力量,他们本就受到重创的身躯被无数如同长矛般的树枝给贯穿粉碎,化作大片的碎肉。
最后。
两轮爆炸席卷过境,整面房间当中。
还活着的,只有徐宏、高翔以及转轮法王三人。
“你…”
转轮法王从真实空间当中走出,脸色青黑一片。
几十年的时间,积攒下来的基业就在自己面前瞬间化作乌有,让他感到难以忍受的心痛。
而在他身前。
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笼罩在雾气粉尘当中,朦胧一片,正散发着如山般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