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最后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可哪怕就只是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也没一个人舍得把电话挂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在枕头上搁着,估计是昨天太困了,手机什么时候滑掉的都不知道,而且还直接没电关机了。
周夏把手机拿起来充电,等待开机过程中他突发奇想,那些异地恋的小情侣们煲电话粥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刚想完就把自己给臊住了,盛放只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才陪他聊那么久,他自己搁这异想天开什么呢。
自嘲地笑笑,给手机解锁,刚连上网就跳出来好几条微信消息,是盛放给他发的。
周夏手比脑子快,直接点了进去。
盛放:手机快没电了,夏夏你睡吧
盛放:怎么突然掉线了?真睡了?
盛放:我还是不放心,不然明天我去你家里看看吧
盛放:夏夏,醒了给我拍张照片吧,一晚上没见你了,好想你
这些应该是昨天晚上他手机没电关机后盛放给他发的,周夏盯着看了好几遍,尤其是最后那句“好想你”,越看脸颊越热。
天杀的直男。
看时间才七点半,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醒,周夏想了想,还是给他回了一条消息。
夏:我今天要去医院,这两天可能暂时回不了学校,不用来看我了,在学校等我回去吧
刚点了发送,就听到有人在敲他房间的门,周夏也不知道怎么了,像被抓到做亏心事一样,立刻把手机扔到一边,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
“进来吧,没锁门。”
话音刚落门就从外面被推开,温衍走进来,看着他睡成鸡窝的小脑袋挑挑眉头:“起床了,小懒虫。”
周夏蒙着脸:“还不到八点呢,才不懒。”
温衍站在床边,穿着居家服,浅色系,中和掉不少他身上那股子厌世的冷漠感,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长手长腿的俊美男。
周夏被他用那双好像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直视着,顿时有些心慌:“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本来就要起床了。”
温衍笑一声:“一大早干什么呢,脸怎么这么红。”
周夏愣愣,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果然有点烫。
“我,没干什么啊,可能是房间里暖气太热了,干的。”
温衍瞥一眼他枕头旁呼吸灯闪个不停的手机,没再多问:“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周夏隔着被子压压腹部:“不疼了。”
“不疼也要去医院做检查。”温衍抬腕看时间:“洗漱好下来吃早餐,吃完我送你去医院。”
周夏把被子拉到下巴,眨着眼睛:“知道了。”
周夏换好衣服下楼,看到温砡坐在餐桌前跟他打招呼:“夏夏起床了,快来,今天的早餐是我亲手做的,有你喜欢吃的虾油海鲜粥,来喝一碗。”
周夏走到桌前坐下:“怪不得我在楼上就闻到香味了,原来今天是小舅舅下厨,那我可有口福了。”
温砡捧着脸看他:“你想吃我做的饭容易,可我要是想给你做顿饭,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困难。”
周夏知道他这是在打趣自己,忙拿勺子喝粥,只当装傻听不懂。
温砡看着他冷冷淡淡的神情,浓密的长睫低垂,却也住遮不住眼底的赧色。
笑笑不再说他什么。
因为这次给周夏做身体检查对他们家来说算是一件大事,温砡不放心,也要跟他们一起。
周夏戴上围巾,他今天的衣服是深色系的,衬得肤色冷白,眼眸清亮,不笑的时候身上那种偏清冷的气质跟温衍简直如出一辙。
“小舅舅,我记得我爸出差回来的航班是今天吧,你们挺久没见了吧,不在家里等他啊。”
温砡敲他的脑袋:“胆子肥了,还敢开小舅舅跟你爸的玩笑了。”
“不是开玩笑。”周夏一本正经:“爸爸很久没有出差这么长时间了,我们都想他了,更何况小舅舅你,我没事的,有哥陪着我就好了,你在家里等他吧。”
温砡看着他:“真不让我一起去啊,宝贝不害怕了。”
周夏摇摇头:“不怕,昨天晚上的那些话,我全都听进去了,放心吧。”
知道他向来懂事体贴,温砡欣慰的同时也忍不住心疼,伸出手臂抱他一下:“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
“好。”
简单收拾好,温衍便开车带周夏去了医院,检查做得很顺利,因为走得特殊通道,报告出来得也快,许医生看了报告结果,脸色说不上好,也不能算忧。
周夏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轻轻握紧。
温衍不是拐弯抹角的人,看他们俩都不说话,便先打破沉默:“许医生,您直接说吧,夏夏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许医生把报告放下,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两手交叉而握,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笑:“不要担心,我没第一时间说话并不是因为情况不乐观,相反,他现在身体状态还算不错。”
温衍看着他:“我们想听的不是这个。”
许医生看向自己这不苟言笑的大贤侄,轻轻摇头:“你们担心的那方面也很好,而且跟您们现在想的差不多,小夏夏来那个也就是近期的事了,可能两三个月,也可能半年,我给不到具体的时间范围,但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能做好充足的准备,其他都不是问题。”
这些话基本跟昨天初步诊断的大差不差,但有了检查报告做依据,也算是给他们打了一针强心剂。
反正迟早也要来,躲是躲不掉的,还不如早点知道早做准备。
周夏抬起头,跟旁边的温衍对上视线。
“哥,我们回去吧。”
知道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没有紧急到需要避人耳目回家“休养”的地步,周夏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开始动起了要回学校住的小算盘。
还有半个月左右就要期末考了,这之后就是长达一个多月的寒假,寒假过年期间极有可能是见不到盛放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这最后的半个多月他还不能回学校的话,那从现在开始就已经见不到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抬头看一眼他老哥冷酷绝情的背影,周夏又有些犯愁,他要怎么开这个口啊。
跟他这个闲学生不一样,温衍现在已经是社会人了,在公司是日理万机的副总,送周夏去医院的这半天还是他让助理强行压缩行程空出来的。
把周夏送回家后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公司,看着银灰的迈巴赫逐渐远离视线时,周夏甚至还动了“要不就趁着这个机会偷偷跑回学校吧”这样的念头。
不过也就不到片刻他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逃跑多容易的事,可怕的是事后被抓回来的后果。
他可不敢轻易挑战他冰山老哥的权威。
周夏摸着下巴思索,看来这件事急不得,还是得从长计议。
佣人阿姨看他回来,立刻给他端了紫参鸡汤出来,说是温先生安排的,让他最近多吃点温补的饮食。
在医院折腾了半天,周夏也刚好饿了,坐下来喝了两口,看着客厅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忍不住问道:“我小舅舅呢?去接我爸了?”
佣人阿姨笑着摇头,抬手朝楼上指指:“周先生已经回来好一会了,和温先生一起去房间了。”
“回来得这么快。”周夏有些惊讶,又喝一口鸡汤,被烫得吸口气,抬手给舌头扇着风,口齿不清地说:“那我一会也去看看。”
自家老爸出长差回家,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怎么着也该去问候问候,这么长时间没见,还真挺想他的。
“这……”谁知阿姨听了他的话,反倒犹豫起来:“周先生上楼前交代了,在他们下来前不许有人去打扰,小少爷还是先别去了,等晚上大少爷回来一起吃饭时再说吧。”
周夏刚想问为什么,脑子里某根筋突然就转了过来,刚吸进嘴里的热汤呛进嗓子眼里,咳得他差点没背过去。
阿姨忙在后面给他拍着背顺气,周夏缓过来,满脸通红,一半原因是咳的,另一半原因是羞的。
抬头朝楼上看一眼,想到那两个人现在在房间里正在做的事,耳朵根子烧得发烫。
真的是,这还大白天呢,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有激情啊。
这下好了,温衍去了公司,两位大人又在忙他们大人该做的事,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连个陪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周夏喝完了参汤,又让佣人阿姨给他拿了些点心和零食,没人陪他,他自己吃零食打游戏总可以吧。
本来是想拉着宿舍的其他三个人组队一起打,结果只上线两个,盛放的蜡笔小新头像一直是灰的。
楚季南他们知道周夏昨天突然被接回家的事,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室友了,知道周夏这“病美人”“小公主”的称号不是白来的,身子板纸糊似的,隔三差五的往医院跑。
简单问候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楚季南还起哄说要不要买个果篮去看望他。
萧北在麦里笑着骂他:“人家周夏缺你那小果篮吗,我看你是又馋他们家的游戏室了吧。”
他们俩之前来周夏家里玩过,知道周夏家境不错,大别野,家里什么都不缺,尤其是他那游戏房,龟龟,简直是宅男的天堂。
还说盛放从昨天晚上就没回宿舍了,就发了个信息说让他们帮忙给辅导员请个假,他们本来都定好餐厅要给盛放庆祝生日的,这下好了,寿星都不回来,还庆祝个der。
这事周夏倒是不知道,他还以为盛放今天早上就回学校了,毕竟昨晚上聊天时他也没说这件事,一时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以前盛放做什么都不会瞒他的。
有了这个插曲,周夏打游戏都没什么心思了,连连送人头,气得楚季南一直在麦里骂他坑货。
萧北在旁边听着,还挺新鲜,楚季南这小子也就仗着今天盛放不在,这要是平时盛放跟他们一起开黑,他敢这样说周夏半个字,嘴都得被盛放拧歪。
周夏打了两局,嫌楚季南聒噪,直接下了线,一头倒在床上,躺了一会,又忍不住拿手机去找盛放的微信。
聊天记录还停在他今天早上回给盛放的那条,到现在为止已经超过五个小时了,盛放还没有回他。
这也是以前从来都不会发生的事。
周夏扒拉着手机屏幕,委屈完了,又觉得自己矫情。
真是被盛放迁就纵容得太过了,几个小时没回微信而已,竟然也值得让他这样空落落的难过。
这要是以后自己对他的感情暴露了,吓到了他,甚至彻底被他拉黑的话,那岂不是会痛苦到抑郁。
周夏翻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胸口好疼。
不想让自己一直陷入这样自厌悲戚的情绪里,周夏不打算一个人在房间呆了,换了件衣服,一出卧室就迎面撞到刚刚从三楼下来的温砡。
温砡穿着睡袍,正捂嘴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模样。
周夏站在门口,想到刚才佣人阿姨跟他说的事,再看一眼温砡现在的样子,瞬间有些尴尬。
仔细看温砡竟然连鞋子都没穿,赤脚踩在地毯上,纤细的脚踝和雪白的脚背晃得他眼疼,越看越觉得像是刚做完那件事后的状态。
周夏臊得厉害,傻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温砡放下打哈欠的手,才看到周夏的身影,便笑着走过去:“夏夏,你回来了。”
周夏“唔”一声,支支吾吾的。
温砡走到他身边停下:“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发烧了?”
说罢就要抬手去摸他的额头。
周夏吓得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没,没有,小舅舅,我没事。”
温砡古怪地看着他:“没事就好,我下午也给你许叔叔打过电话了,也听他说你现在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
周夏点点头,眼睛瞥到他半敞着的睡袍领口,锁骨都露出来了,视线像被烫到了似的立刻瞥开。
这孩子怎么回事,温砡看他状态实在不对,刚要再说什么,一只大手却突然搭在他肩膀上。
“聊什么呢,都傻站在这。”
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周夏跟温砡一起仰头看去。
一张轮廓很深,五官硬朗英俊的面孔映入眼帘,快一米九的身高让他的气场也很迫人,向下俯视的眼神凌厉而淡漠,这模样让周夏分分钟想起来另外一个同样能让他一眼发怵的人,温衍。
不愧是父子俩,这气场,这眼神,哪哪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算起来周夏也有快三四个月没见到他了,小心咽咽口水:“爸。”
周巫言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几秒,一针见血:“瘦了。”
周夏抬手挠挠下巴:”一点点吧。”
周巫言“嗯”一声,注意力便不再放在他身上,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怎么就起来了,不陪我多睡会。”
温砡摇摇头:“不睡了,哪有你这样的,自己倒时差还非抓着我陪你一起,我又不缺觉,睡久了脑袋疼。”
虽然是在抱怨,周巫言听着却觉得可爱,手指在他太阳穴上轻捏着:“太想你了,抱着你会睡得好一些。”
温砡瞪他一眼:“孩子还在呢,瞎说什么。”
周夏心想不容易啊,亏你们还记得旁边还有个大活人杵着,不过他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立刻笑着开遁:“爸,小舅舅,我下去找点东西吃,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就从旁边一溜烟跑去了楼梯口,跑到一半又回头去看,周巫言竟然把温砡抱了起来,温砡也有快一米八的个头,晃着脚在他怀里挣扎,他却能丝毫不受影响,稳当当地抱着人往楼上走。
周夏站在楼梯上,看着他老爸宽阔结实的腰背,真的很让人有安全感。
温砡在他怀里那样挣扎,对他来说不过就跟只闹腾的小猫一样。
看着看着又有些羡慕,别人家这个年纪的父母是怎么相处的他不知道,但他可以保证,如果要是有什么模范家庭,恩爱夫妻的评选比赛的话,他老爸和小舅舅要是没入选前三名,他肯定第一个不服。
将来的某一天,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有这样一个数十年如一日恩爱携手的伴侣。
如果真的有的话,他可不可以再贪心一些,奢望那个人可以是盛放。
或许是为了给出长差的周巫言接风洗尘的原因,工作狂温衍早早就下班回了家,晚上吃饭时一家四口难得齐聚,温砡特别开心,还特意开了红酒。
周夏酒量很不好,浅浅几口都能喝醉,所以温砡平时是禁止他在外面随便喝酒的,一点都不行。
但今天气氛这么好,周夏实在忍不住想尝一点。
虽然想,但他也不敢明白地表现出来,拿筷子夹着菜,但眼神却时不时就溜到他们几个的酒杯上。
温砡被他的小动作逗乐了,知道他馋,就笑着给他倒了小半杯。
“小舅舅。”周夏有些惊讶:“我真的可以喝吗?”
温砡点点头,在他要喝时又把他拦住:“先说清楚啊,今天让你喝是因为在家里,在我跟你爸面前,你醉了以后怎么样都可以,但是离开家后,不管是在哪,身边是谁,酒精是绝对不可以碰的,一滴都不行,听到没有?”
周夏看着他严肃的神色,吞吞口水,认真点头。
他其实也明白温砡对他喝酒的事为什么这么谨慎,毕竟他酒量是真的不行,体质又这么特殊,如果在外人面前喝醉,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这方面谨慎小心总是没有错的。
但今天情况不一样,在家里喝酒,身边又是他最亲近的家人,他是可以放纵的。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时,小酌了两杯的周夏就已经开始耍酒疯了。
站在凳子上拍着胸膛说他人壮胆大,鲁迅先生都说了,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风雨和黑暗,何况是那玩意!
其他三个人瞅着被他拍的“啪啪”直响的小身板,三脸懵逼。
原来这周夏喝醉了是这幅德行?
这叫什么,释放天性?
这边解放天性的周夏一通豪言壮语说完,又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温衍跟前,脸红红地看着他。
温衍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刚要开口,却没想这小孩竟然不怕死地用手去扯他的嘴角,一边扯一边说:“小温总,你这样每天都臭着脸是不行的,喜欢你的人都被你吓跑了,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暴殄不暴殄天物温衍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手很痒,很想收拾某个醉鬼。
醉鬼周夏即使烂醉了好像也还是能精准感知到他老哥身上的危险气息,脸上笑得开出小花,两手抱住他的脖子,轻轻蹭着:“哥,你虽然总是对我凶,嘴又毒,还喜欢阴阳怪气,可我还是最喜欢你了哥。”
温衍一口气本来已经冲到天灵盖,又被他蹭得硬生生蔫下去,低头看向缠着他撒娇的人,小脸酡红着,哪里还有半分清醒。
对面看热闹的温砡捧着脸笑:“夏夏真的很喜欢你啊小温总。”
温衍拿手帕给周夏擦嘴角的口水:“酒鬼说的话小舅舅也信。”
温砡竖起一根手指晃晃:“非也,就是酒鬼的话才值得相信,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嘛。”
温衍没再说什么,嘴角却勾起不甚明显的笑意。
周夏在他跟前磨够了,又把视线转移到对面的两个人身上,玻璃球似的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地扑向温砡。
“小舅舅!我最亲爱的小舅舅!”
温砡张开手臂把他接了满怀,也习惯了他这酒后的反常行为,低头亲亲他的额角:“宝贝真是喝多了,看这小脸红的。”
周夏嘿嘿笑,脸颊埋在他脖子上蹭蹭:“小舅舅,你好香啊。”
温砡摸着他柔软的小卷毛,宠溺地笑。
周夏享受他的温柔,感觉自己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可以在这个怀抱里和解,心里暖暖涨涨的,突然仰起头,看着温砡漂亮的眼睛:“小爸,我今天叫你小爸可以吗?”
温砡愣愣,手指在他绯红色的眼尾蹭蹭:“好,宝贝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小爸。”周夏抱紧他:“你跟爸一定要一辈子都这么幸福,不许吵架,不许生气,不然,我,嗝,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温砡听着他孩子气的话,跟旁边的人对视一眼,用胳膊撞他一下:“听到没有啊,你儿子给你下命令呢。”
周巫言无奈,不想多说废话,干脆用实际行动回答,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温砡没想到他当着孩子的面就这样做,老脸一红,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
对面的温衍一脸习以为常。
周夏黏糊糊地撒完娇,突然从温砡怀里坐起来,直愣愣地站起身。
温砡还没从刚才的温情中反应过来,抬头看着他:“夏夏,怎么了?”
周夏摸一下鼻子,眼神虽然还涣散着,神情却很坚毅,转身望向大门的方向:“我该走了,盛放还在等我呢。”
温砡愣愣:“盛放?他来了?”
周夏摇摇头:“他没来,可是他在等我。”
说罢便抬腿要离开,没走两步就被人一把握住手腕,周夏困惑低头,看到温衍阴沉的脸色。
“我说刚才在这撒娇卖萌的,是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你好去找盛家那小子是吧。”
周夏手腕被他攥得很疼,皱着小脸想甩开他的手:“哥你放开我。”
温衍冷笑:“不许走,今天你哪里都不能去,这两天就老实在家呆着。”
眼瞅着这两个孩子有要吵起来的趋势,温砡及时缓和气氛:“小衍,夏夏现在醉着呢,就是单纯闹着玩,都不一定听得懂你在说什么,你别吓唬他。”
“吓唬他什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温衍冷哼:“这小子现在满脑子都是盛放,什么时候在他身上吃大亏都不知道,小舅舅你们吃吧,我送他回房间。”
“哎……”
温砡还要说什么,温衍却已经不由分说把周夏抱起来朝楼上走了,他盯着看了一会,又叹口气坐回来。
“小衍这性子真是太强硬了,我说的话他就没听过几次。”
他身旁的周巫言倒是没什么反应,跟没事人一样,切一小块牛排递到温砡嘴边。
温砡别过头:“不吃了,没胃口。”
看他真不想吃,周巫言便送进自己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小衍的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倒觉得他没做错,你对夏夏太过溺爱了,他一门心思扑在盛家那小子身上,以后真的会吃大苦头。”
温砡看着他,哼道:“你们就对盛放这么没有信心啊,我怎么觉得他还不错,两个人青梅竹马,他对夏夏也是掏心窝子的好,不像某人年轻的时候,霸道独.裁就算了,还牛脾气一根筋,长嘴不会说话,害得我当时怀着小衍差点一尸两命。”
周巫言嚼牛肉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头看向身边的人,神色无奈:“小砡,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别提了让我心疼。”
温砡看着他心疼自责的眼神,撇撇嘴巴:“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单纯觉得盛放这孩子不错,能处。”
话题转回来,气氛也就跟着变了,周巫言在心里松一口气,拿起酒杯轻轻摇晃:“他要是真的不错,就不会让夏夏暗恋他这么多年,在他身边痛苦这么多年,其实在这件事上,他们两个都没有错,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这个道理温砡又怎么不懂,垂丧地叹气:“我就是心疼夏夏,他对盛放那孩子的执着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早知道在他们小的时候就该控制一下的。”
周巫言拍拍他的头发:“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眼下你有更该担心和做准备的事。”
温砡疑惑:“什么?”
周巫言放下酒杯,低头凑近他耳边:“我倒好时差了,今天晚上可能不会让你睡。”
温砡被他说话时的气息弄得起鸡皮疙瘩,耳朵都红透了,抬头瞪他:“周巫言!”
周巫言抽身坐回去,给他夹菜:“多吃点,不然做到一半又要没力气。”
温砡又气又羞,把面前盘子里的牛排叉得稀巴烂。
怪不得今天下午非要自己陪他一起睡这么久,原来一回来就在打这个如意算盘了。
老不正经。
温衍把一直发酒疯的周夏关在了房间里,出来时身上衬衫的扣子都被扯掉了几颗。
真是小瞧了这个小子的疯劲,中间好几次都差点没摁住他。
好在后来像是折腾累了,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也没再爬起来跟他缠斗。
温衍松松领带,又看一眼面前紧锁的房门,里面安安静静的,应该是不会再发疯了,这才松口气,揉着眉心转身离开。
而此刻房间里的周夏却早就咸鱼瘫在床上,动都懒得动一下了。
他现在酒劲正上头,晕乎乎的,看什么东西都有模糊的重影,可脑子里却仍然保留着几分微弱的清醒。
原来喝醉酒就是这样的感觉,人像是在半空中漂浮着,身体软绵绵的,手指明明在蜷缩,却又感觉不到它在动。
好想睡啊,眼皮沉得要抬不起来了。
如果他就这样睡过去的话,醒来第一眼会不会就能看到盛放啊。
可是这是在他家里,又不是在宿舍,以他哥现在对盛放的偏见,看到盛放估计连门都不会让他进,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两个见面。
这样想想,突然觉得自己好惨。
是不是所有人的暗恋之路都和他一样痛苦啊,如果他就此放弃了,会不会就能轻松一些,他还这么年轻,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盛放这棵笔直苍劲,直出云霄和天际的大树,他真的吊得太累了。
周夏眉心紧蹙,抱紧怀里的枕头,把自己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
深冬的冷夜,厚重的积雪能吞没万物的声音,因为安静,所以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能轻易察觉。
轻轻的,隐约听起来像是人声,裹挟着雪后阵阵呜咽的冷风,周夏半梦半醒之际听得也不真切,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毕竟那个声音一直在叫他的名字,“夏夏,夏夏”,一声又一声,竟有些像盛放的声音。
真是想他想得魔怔了。
周夏在梦里唾弃自己,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要每次做梦都要梦到这个可恶的直男。
气得把枕头拉起来蒙在脑袋上,可是他越是想忽略,这声音反而越往他耳朵眼里钻,还越来越清晰,清晰得格外逼真。
周夏恍惚睁开眼睛,抬手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好疼。
特别真实的痛感,他不是在做梦。
“夏夏。”
就在此刻,那个声音又开始响起来。
周夏心里微动,慢慢坐起身,往窗户的方向看去。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声音就是从窗户那里传过来的。
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向窗边时好几次都差点跌倒,一把推开窗户,迎面扑来的寒风吹得他身体一个机灵,刺骨潮湿的冰冷。
低头往下看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一小片白莹莹的冷光在他房间
似乎是听到了他开窗的声音,
“夏夏。”
真的不是幻听,周夏缓缓瞪大眼睛,顾不得被风吹得刺痛的脸颊,两只手在窗台上抓紧:“是,盛放吗?”
得周夏下意识扭头避开。
“夏夏,你现在看看,能不能看清我。”
周夏回头,才发现刚才的白光应该是手机的手电筒模式,此刻盛放把光打在自己脸上,正仰头往楼上看。
周夏这下才看清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眼眶里慢慢氤氲出水气,抓着窗棂的手指都抠得泛白。
长久的沉默最终在盛放一个响亮的喷嚏后被打破,他抬手揉着鼻子:“夏夏,你再不让我进去,我真要在这里冻成傻狗了。”
周夏也回过神:“那,那我现在就下去给你开门。”
“哎等等。”盛放忙叫住他:“傻夏夏,先别急,我要是敢光明正大从你家门口进去,就不会大半夜冒着被冻傻的风险在这埋伏了,下来的时候动作轻点,千万别惊动你家里人了。”
周夏听了他的话,“哦”一声,他现在酒劲还没过,晕乎乎的,盛放说什么他听什么。
趴在窗台上往
盛放一心在想接下来的计划,也没注意今天的周夏怎么这么听话,反应也不太灵光,傻乎乎的。
“没事,你的房间靠近楼梯口,不经过你哥的卧室,你出来时小点声,不要吵醒他们就好了。”
盛放说完就拿着手机转身走开,周夏看着他走远,压根来不及多想,便也跟着离开窗边。
推开自己卧室的门,走廊里亮着壁灯,光线很柔和,堪堪照亮脚下的地毯。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他自己紧张的呼吸,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周夏踩着厚软的地毯,心里记着盛放的叮嘱,一步步很小心地往楼下走。
客厅没有灯,但有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月光,如果是平时,这些光线也足够让人识物辨路了,可现在的周夏酒意未消,看什么都是晃悠悠的,走路时脚步也不稳,没走几步路呢,脚指头就被撞了好几下。
疼得他眼泪都要飙出来,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小心拉开厚重的大门。
寒风透过打开的门缝迎面扑来,周夏被吹得脑壳都疼,没敢把门开得太大,侧身小心钻了出去。
一走出来,整个人便完全置身在深冬的寒夜里,周夏的身体本来还因为酒精烧得发烫,可再烫也抵不住这深夜零下的气温侵袭。
抬手抱住肩膀,呼出来的白色雾气在嘴边萦绕,周夏轻抽着冻的通红的鼻头,扭头朝四周张望。
“夏夏。”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的身体蓦地僵住,周夏顿了片刻,慢慢转身。
冷风吹散乌云,雪后的月光清冷,如银纱倾泻,洒在门前雕花的廊柱上,也洒在向他走过来的盛放身上。
身高腿长的少年立在月光里,俊美如铸,他看向周夏,眼神里是满溢的温柔和宠溺:“我来了,夏夏。”
周夏仰头呆呆看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他怕靠近了,就会发现这是一场幻觉。
盛放看他傻愣住了,也不知道说话,刚要开口打趣他,便看到眼前的人突然向他扑了过来,盛放行动快过大脑,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
周夏是用尽全力扑上来的,撞得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抵住后面的柱子才险险停住。
扭头朝身后的台阶看一眼,庭院里亮着几盏灯,道路两旁还有没清扫完的积雪,映亮满地块垒的红砖,要是刚才他下盘再不稳一点,这不得两个人双双从台阶上滑下去啊,好险。
盛放呼出一口气,这才有心思低头去看一直在他怀里打洞的周夏,自来卷的小脑袋毛绒绒的,像只正在刨食的小仓鼠,恨不能整个人都钻到他怀里。
难得见到周夏对他表现出这样反常的热情,盛放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等他钻不动了,停下来,才伸手握住他柔软的后颈,好细,自己一把手就能完全捏得过来。
“怎么了,突然对我这么热情。”
周夏好像钻累了,又用两只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仰起来的脸颊酡红潮湿,氤氲着水气的眸子里像是碎着星光:“盛放,真的是盛放吗?”
盛放哑然,觉得他的夏夏怎么这么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一下他的脸颊:“真的是我,你不会以为自己是在梦游吧。”
周夏眨着眼睛,似乎是想努力看清他的脸,看不清,就再凑得近一些,再近一些,直到两个人的脸都快贴到一起了,鼻尖蹭着鼻尖,冰冰凉,些许的湿润。
盛放下意识屏住呼吸,任由周夏像只小猫一样贴着他蹭来蹭去。
周夏蹭够了,也确认了这个人就是他的盛放,又把手臂挂到他脖子上,仰着小脸,甜甜笑着:“盛放,我好想你啊。”
盛放看着近在咫尺的潮红面颊,两片嘴唇像是娇嫩的花瓣,濃艳瑰丽,诱人采撷。
心脏蓦然就跳漏了一拍,而后又像擂鼓般疯狂躁动,熟悉的甜香气在鼻息间缠绕,盛放觉得自己像是被这诱人的香气蛊惑了,脑子里嗡嗡的,无意识慢慢低下头。